9月初8,重慶,釣魚城白鶴觀。
天還沒亮,重慶府動員警役力量將沿途道路進行緊急清掃,恨不得將沿途每1棵樹都擦的1塵不染。
3千人的儀仗衛隊出發,清晨出發,在正午前抵達白鶴觀。
觀前,豎立着1座高6丈的石碑,這是動工3年才完成的,臺下是丈高臺基,石碑上是相府操刀的紀念釣魚城抗蒙戰役的祭文,臺基4周是浮雕。
此外,還有1座小小的英烈碑,埋着十4名齊王府宿衛。
代表皇帝,遼王先在重慶文武,周邊土司圍繞下,祭奠釣魚城英烈。最後纔在英烈碑這裡敬香,沒有英烈碑上的這些人付出,也9沒有他們這1家子的富貴。
重軍策略,不僅是形勢需要,也是良心之體現。
“發!”
遼王府儀衛正賀人龍頂着蒼纓氈笠,向前振臂揮刀。
3個方陣的銃兵依次朝天放着,人人肅穆。形式很重要,起碼代表着態度。
離開釣魚城英烈公祠,在白鶴觀納涼避暑,接近中秋,早上寒露逼的人要穿袍子,正午又燥熱,逼的人想穿褂子。
白鶴觀也發生了變化,正殿內供應的3清聖人變成了披髮仗劍怒目前視的真武蕩魔大帝。因爲這裡的特殊性,故而還是白鶴觀,沒有改名字。
道門大面積更改,開始供奉真武蕩魔大帝這個玉京尊神。玉京是指天人身份,相對於呂祖這類凡間升上去的神仙,真武大帝是出生在天界的,尊神9是至高檔次。玉京神有很多,尊神也不少,玉京尊神只有1個,專指真武蕩魔大帝。
所以各地道門根據道錄司的審覈,供奉真武大帝的廟觀由低到高依次是玄武觀、北極閣、伏魔宮3個層次,對應鄉州縣、府、省會。南北西京3處,則是真武殿。
道門,等神仙譜系工作完成,基本上9能和大明綁死在1起。
飲着消暑酸梅湯,朱弘林算着日程規劃,忙完安邦彥下葬工作後,他可能會去南京1起過1個年。
至於川西軍團的指揮權,可能會轉交給他的同父異母兄長朱弘楚。朱弘楚至今沒有封王,這在朝廷中也是不大不小的1件事。早日讓朱弘楚封王,朱弘楚心急,3司大員更心急。
封王后,基本上9能將朱弘楚打發走。不封王,朱弘楚9有領兵外鎮的可能。皇室領軍這類事,根深蒂固的觀念下來,在中樞文武看來,基本上和造反沒區別,等於給對方造反的機會。
朱弘林坐鎮西南,也引的中樞沒少詬病。可皇帝硬頂着,誰也無法召回朱弘林歸京或9藩。
山東齊州安陵修建工作,總需要1個皇室子弟去坐鎮。這類活兒朱弘楚可以幹,可現在這1家子都眼巴巴等着王位砸下來,然後去封國裡自由自在過日子。說真的,朱弘楚這1家子真不願意和皇帝攪在1起,太危險。
可主持修陵工作,敘功下來也可以封王,畢竟朱弘楚是先王的侄子,當今的堂兄。可朱弘林是先王嗣子,這種盡孝的事情,皇帝走不開,他自然責無旁貸。
百事孝爲先,所以西南的軍權也到了放手的時候,給朱弘楚1個靠軍功封王的美名,有這個名聲,以後讓他領軍征伐時能減不少壓力。
“烏江勇毅伯的船隊,現在何處?”
賀人龍翻開隨身攜帶的摺子,道:“昨夜急遞,現在應該到了夔門。”
“汪文言那裡,是個什麼說法?”
賀人龍收好摺子,道:“會派弟子黃宗羲等3餘人,前來重慶迎接烏江勇毅伯英靈。”
在西南3年,賀人龍即是遼王的衛隊長,也是身邊參贊。身份太敏感,朱弘林也只能將9着用,他不方便接觸地方文武,更不敢招募當地士林子弟爲班底。所以身邊的王府官員,基本上都是宗人府選拔後,送來的。
爲避免內部進1步衝突,汪文言已經接受了半軟禁的命運,對外書信聯繫,都是由東林3代子弟完成。
或許致命1搏,還真有1個希望。
汪文言爲的還是這羣小崽子,既然你們不想活要拼1條生路,那9拼去吧。他是沒有勇氣去拼了,能做的9是完善、彌補黃宗羲的計劃漏洞。
對於汪文言這夥人,朱弘林並不在意,他迷信軍事力量,整個西南的軍隊幾乎都在他的監察範圍內,王3善也不是善茬子,汪文言等人無法煽動軍隊,在他看來9是砧板上的肉。
“黃宗羲……”
朱弘林呢喃1聲,黃家還沒被清洗時,他9認識黃宗羲。孟弘略做中介時,江南士林中的新生代俊彥之才,基本上他都見過,張溥、張採等復社元老、多數骨幹成員他都見過。
黃宗羲他也見過,當時黃尊素感覺到大事不妙,早早安排5個兒子回餘姚老家。黃宗羲9拜入紹興山陰蕺山,入了劉宗周的門下,與張溥等人成了師兄弟。
當時的錢謙益也感覺到大事不妙,將顧炎武打發回去寄託在劉宗周門下。基本上當時的東林2代,都把子弟託付出去,要麼去劉宗周蕺山學派,要麼去保定鹿門,再要麼庇護在*星、左光斗、高攀龍這些元老那裡。
9連當時遠在臺灣的成基命,都受不住人情攻勢,庇護了1批人。
黃宗羲比較命苦,在劉宗周門下沒半年,皇帝徵辟劉宗周入京做順天府府丞,3回徵辟後,劉宗周做完疏散工作後才北上應詔。黃宗羲兄弟幾個又安排到*星那裡,隨後獄中的黃尊素等人被處決,*星被流放前,又將他們安排到西南。
基本上,從天啓2年冬開始,黃宗羲這樣的東林3代子弟,9處在1種4處奔波,亡命天涯的環境中。
也是這種環境將錢謙益嚇住了,他不認爲自己4處亂跑能逃過1劫,早晚都會在清算中掉腦袋。這才帶着顧炎武北上做北漂,靠以往的人脈,豁出臉面不要求了1個官,修國史9是投名狀,由他這個鼎鼎有名的東林2代中堅人物來修國史,東林的身上的髒水不是他們的,也能變成他們的。
他在這邊感嘆黃宗羲、張溥這些人不識時務。
而此時遵義官道旁茶棚歇腳的黃宗羲也在念叨這位遼王。
他們沒有兵權,連1個縣的衙役9能將他們弄死,更別說往暴君身上吐1口唾沫。他們沒有兵權,可遼王有兵權!
茶棚裡,黃宗羲放下茶碗,去不遠處小坡背後解手,身邊賀清源抖着身子道:“被盯上了,廠衛的人。”
“無孔不入!”
嘀咕1句,提起青衫前擺,解開布帶,黃宗羲也開始抖着,臉色泛着淡淡笑意。
回到茶棚,要的填胃小菜送上,以米線、涼粉爲主。前者晾乾後便於攜帶,後者是帶來原料9在茶棚製成。畢竟這荒山野嶺的,晚上也沒人敢住,賣的東西也都有着儲運限制。
黃宗羲端着1碗涼粉,對斷了兩指的店家道:“掌櫃的,你這粉顏色怎麼是青的?”
通常吃的都是綠豆粉做的,是白色爲主,眼前的涼粉泛着青色,懷疑是煮的時候材料有問題。
“老家兄弟託人帶來的土豆粉,試着煮了粉,南來北往的旅客,都說好。”
身材矮壯的店家說着,將木盤裡的蒜泥、辣椒醬、醋、鹽等調料小碟擺在桌上:“各官先用着,有什麼需要招呼9是。”
茶棚主婦有孕在身,年紀只有十56,比看起來將近3的店家要小1輪。1手託着大肚子,從棚後草廬裡出來,另1手端着木盤。
這店家急忙趨步趕過去攙住,撫撫主婦的肚皮,1字1頓:“靜,休養,這些,我來。”
聽着有孕少女磕磕絆絆的漢話,賀清源調着碗裡湯料,聲音低低:“店家口音是保定1帶的,這少女,是瀛洲女子。”
黃宗羲點頭,夾起1塊涼粉塞嘴裡,酸辣衝的他連連吸氣,飲1口茶:“土豆粉,辣醬,西南這地方衙門裡不常見,退役軍士倒是可以弄到。”
9連他們這些分散各地負責教書啓蒙的人,也只能在冬天分配到1點辣椒用來禦寒。這裡的店家用辣醬來做買賣,渠道上和中原地區差不多。西南物資轉運困難,最通暢的渠道9是軍供,弄來這些罕見的東西,旅客自然叫好。
瀛洲之戰,對於底層軍士來說軍功什麼9是點錢,努力點都能掙到。可嬌滴滴的媳婦不好掙。他們最大的收穫9是通過軍婚,解決了終身大事。
基本上,現役軍隊最大的問題,也9是婚姻問題,是解決了。不少萬曆時期的光棍老軍,也走了運氣,花錢或以軍餉預支買了未分配完的女子。
兩瀛省那邊,大戰下來青壯、武士階層死傷嚴重,留下的都能算是高質量女子。
離開茶棚,騎着小毛驢上路往重慶趕,黃宗羲臉色不是很好看。
軍隊體系、乃至是退役出去的人,都跟着朝廷獲利。
這是普遍現象,只要皇帝活着,或許1道動員令下來,9能再次將退役的軍士動員起來。這是個很不好的現象,意味着他們的計劃可能無法成功。
另1頭小毛驢上,他弟弟黃宗炎裹着厚厚長袍,遮得嚴嚴實實,臉色潮紅,似乎病的比較嚴重。
送走了這些人,茶棚裡店家給新來的旅客倒茶,講述着自己的見聞。
他媳婦提着1籃子水果出來,落座的旅客紛紛起身拱手:“嫂嫂。”
“哎。”
這瀛地少女眯眼應了1聲,心裡甜滋滋的,她喜歡這裡,夜裡睡覺不會有地震,白日上街不會有浪人騷擾,更沒有各種亂78糟的人來收稅。
“咱兄弟來了,你個婦道人家摻合什麼!”
店家很是中氣十足呵斥,兩步上去接過竹籃,將妻子小心翼翼送回草廬,生怕磕着碰着。
涼棚裡1幫子廠衛密探相互發笑,死要面子活受罪,估計他們1走,有的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