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的時間，山賊們已經開始堅持不住了。
山賊並不是盧曉航前世在電視上看到的那種大口喝酒，大碗吃肉的山賊。這裡的山賊也沒有這麼多肉吃，他們能有一口吃的就謝天謝地了。
這些人生下來看到的學到的都是天地君親師，在他們的心裡從小就埋下了忠君愛國的種子。要不是實在活不下去了，他們絕對不會上山爲賊。
在這個時代，上山爲賊的人，親人在別人面前都擡不起頭來，更別說子孫也沒了出人頭地的機會，甚至連戶籍文書都被銷了。若是遇不到詔安或者皇上大赦天下，他們這些人基本上把子孫後代的命運都決定了。
所以他們做山賊並不是一件很情願的事情，要不是實在活不下去了，沒人會走出這一步。到了山上有口吃的就滿足了，過年過節也不指望能吃口肉。
山寨的寨主自然能當上寨主基本上都是心狠手黑之輩，表面上義氣的很，實際上算計到了骨頭裡。他們一直覺得山寨的銀子都是自己的，拿出一部分給山賊們買糧食已經是大恩大德了。
至於吃肉喝花酒，那是自己該乾的事情，沒有其他人什麼事。
所以山賊的身體素質一直不好，這也是山賊面對官軍的時候爲什麼要在山上打游擊戰。
但是近些年來，大明朝綱崩壞，軍戶所戰鬥力已經降到歷史最低水平。山賊們跟官軍打了幾仗發現官軍也就這麼回事，於是膽子漸漸大了起來，直接導致了這次和盧曉航進行大規模對衝。
盧曉航手下這支千戶所和別的千戶所不同之處就在於，不僅有士氣還有力氣。
這就導致了半個時辰之後，官軍仍然沒有敗退的趨勢。而山賊身上的力氣已經到了極限。
當對陣雙方一方面力竭的時候，就是一場潰敗。山賊們也不管統領說的什麼了，撒腿就往山上跑。在他們的潛意識裡，山上還是安全的地方。
鄭春的大刀和王金寶的金槍也舞不動了，一個人再厲害也不可能對抗一百個人，況且他們的武藝都是鄉下的野路子，平時在山裡還能耍耍威風，一旦遇到了這麼多人，完全使不上力氣。
再加上看着官軍氣勢越來越強，自己就開始心慌，身上破綻百出。要不是手下人奮力保護着，早就戰死山間了。
隨着山賊的大規模潰敗，官軍們彷彿看到了滿山的銀子再跑，力氣更足了，一鼓作氣之下，山賊小頭領勉強組織起來的陣型立刻被的四分五裂。
任憑小頭領們再怎麼呼喊，再也組織不起來有效的進攻。潰敗的山賊向山上衝去。
鄭春和王金寶在手下的保護之下也退回到了山上，張慶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他身邊有十多個黑衣衛盯着他，就算想退回到山上也做不到。
人流衝擊的慌亂之中，一名黑衣衛的梭鏢狠狠釘在了張慶的肩膀之上，張慶怪叫一聲昏倒在地，人事不知。
張慶身邊的手下想要架起他往山上跑，誰知道被十名黑衣衛攔住了去路，幾名手下對視一眼，衝了上來想要殺出一條血路，但是他們遇到的是人數更多的黑衣衛，沒有任何懸念的全部戰死。
一名黑衣衛走了過去，抓起了張慶拖着他退出了這慌亂的人羣。
就在大軍正要乘勝追擊去山上殺人換錢的時候，後方響起了鳴金聲。
許多人只能戀戀不捨地看着“銀子們”跑回到了山上，卻不敢違抗軍中十二斬之一的軍令，畢竟銀子雖然好也要有命花。
看着大軍迅速退了回來，盧曉航點了點頭，這支軍隊已經有了那麼一點強軍的樣子。
其實他根本沒想到，這支軍隊還沒有經歷到足夠的誘惑而已，畢竟殺山賊的的銀子是盧曉航給的，如果山賊這個時候往地上撒銀子，怕是鳴金的效果就不這麼好使了。
軍隊退回來之後迅速進行傷病處理和戰場打掃，李大牛幾個軍官來到盧曉航面前開口問道：“世子殿下，我們爲何不乘勝追擊，一舉搗滅山賊老巢？”
盧曉航說道：“現在情況是我們根本不熟悉山上的狀況，貿然上山容易中了山賊的詭計，再說兵法上說了：窮寇莫追。追的急了怕是山賊回頭拼命，到時候我們必定要損失不少弟兄。”
李大牛一聽嘿嘿笑道：“俺不懂兵法，世子說不追，那不追一定是對的了。世子俺跟你說，俺們就沒打過這麼痛快的仗，這夥山賊在俺們哪兒算是不弱的山賊了，想不到被俺們弟兄一戰就給打趴下了。俺們還沒使出全力呢。”
盧曉航說道：“只要咱們敢打敢殺，再強的山賊也打不過咱們官軍。今天不過是一個小陣仗，來日必定會有一場大陣仗，到時候就是弟兄們過癮的時候。”
李大牛嘿嘿一笑，說道：“世子，俺這顆人頭暫時能保住了吧。”
盧曉航笑道：“現在還不能說能保住，得等咱們回到洛陽纔是真正的保住了。”
盧曉航看着眼前李大牛傻了的樣子，哈哈大笑，喊道：“左參軍，統計戰果損失，陣亡的弟兄進行登記，回到洛陽之後將銀子發到他們家人手裡。將士卒們斬殺的人頭數進行登記，回到洛陽之後我要給他們升官發銀子。”
周圍的將士們一聽立刻歡呼起來，李大牛深鞠一躬說道：“世子仁義，大牛至今往後願爲世子牽馬執蹬，萬死莫辭！”
不一會左參軍將戰果統計上來：“此戰我軍陣亡七十名弟兄和一名黑衣衛，四十三名弟兄重傷，二百二十一名弟兄輕傷。共殺死山賊三百五十八人，俘虜七十八人，可以算得上是一次勝利。”
盧曉航聽到這裡心裡微微顫抖了一下，重傷的四十多名弟兄大概也活不了幾天了。這些都是鮮活的生命，並不是自己達到目的的機器，他們只因爲聽了自己的命令就喪生在這場戰鬥之中。
但是，自己卻不能停止，或許以後還會死更多的人，但是爲了保衛大明，爲了讓更多的人更好的活着，必須要有人做出犧牲。
正在這時，黑衣衛前來稟報，抓住了一名山賊的大頭目。這名頭目用飛石擊殺了一名黑衣衛。經過被俘的山賊辨認，此人正是鹿蹄山三大頭目之一的張慶。
盧曉航連忙讓人將張慶帶進大帳之中，張慶中了黑衣衛的一支有毒的梭鏢，昏迷過去。被抓住之後，黑衣衛給他服了解藥，這時他已經醒來。
大帳之中，張慶第二次見到了盧曉航，這時盧曉航已經完全沒有了陣前癡傻張狂的模樣，張慶這才明白，盧曉航故意激怒他們，爲的就是讓山賊們率先出擊衝陣。顯然沒有準備好戰鬥的山賊只是爲了鄭春的一時的怒火就陷入了萬劫不復。
張慶苦笑一聲說道：“世子殿下好計策，將我們耍的團團轉，這時山寨怕是被你打破了吧。在下請求世子殿下放過山寨中的老弱，他們沒有做過惡，不該被殺。”
盧曉航笑道：“我並沒有打破山寨。”
張慶疑惑地皺了皺眉，說道：“要是在下腦袋還好使，在我暈倒的時候，山賊已經潰敗了，打上山寨只是時間問題罷了，難不成出了變故？”
盧曉航說道：“第一次來鹿蹄山，山上的路不太熟，所以不敢貿然上山，再說兵書上說了窮寇莫追，追上去怕是要損失不少弟兄。”
張慶說道：“世子殿下婦人之仁，今日若不打上山去，等鄭春緩過勁來，怕是死的不止這些人了。”
盧曉航笑了笑說道：“我若是傳給山上消息說這次不收銀子了，只收那個罵我肥豬傢伙的人頭，你認爲我還需要弟兄們動手麼？”
張慶嘆了一口氣說道：“世子殿下揣測人心的本事在下佩服，只不過不知道世子殿下爲什麼要對我們下手，我們可自認爲沒有得罪過世子殿下。”
盧曉航指了指大帳外面說道：“爲了他們。”
張慶嘆了一口氣，說道：“本想着做了山賊就能不被人魚肉了，想不到還是逃不過上天註定。”
盧曉航說道：“我想和你談個條件。”
張慶苦笑道：“在下現在還有什麼資本和世子殿下談條件？”
盧曉航說道：“待我打破了山寨，我答應留山寨上的老弱一條性命。”
張慶猛然擡起頭，問道：“世子殿下想要什麼？”
盧曉航說道：“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身爲一個山上的寨主爲什麼這麼關心老弱的死活，你要知道老弱們只能拖垮你，並不能幫助你。”
張慶嘆道：“賊老天不給我活路，我才落草做了山賊。都是窮苦老百姓，能幫一把就是一把，這個世道誰活着容易呢。”
盧曉航說道：“好，就憑你這句話，你殺了一名黑衣衛的仇我暫時不報了，我希望你留着這條命能救更多的人。我的條件是山上的山賊只能留一寨，而且必須聽我的命令。”
張慶想了想，說道：“這個條件我做不到，別說我現在是被俘之人，就算我在山上，也不可能有實力吞併其他兩家。”
盧曉航笑道：“如果我幫你吞併了其他兩家寨子呢？”
張慶問道：“世子殿下爲什麼這麼看重我？”
盧曉航說道：“因爲我要把你留在我身邊，所以你的山寨最合適。”
張慶笑道：“世子殿下可知道我百步之內飛石就能取人性命，放在身邊世子殿下可隨時有性命之憂。”
盧曉航搖搖頭說道：“我們兩個想做的事一樣，所以你不會殺我。”
張慶開口問道：“不知世子殿下想做什麼事？”
盧曉航說道：“中興大明，讓天下百姓過上好日子。”
張慶無奈地笑道：“世子殿下怕是想自己謀反做皇上吧。”
盧曉航皺了皺眉，說道：“你在我的身邊，如果我只想做皇上不救天下百姓於水火之中，你儘可出手殺了我，你不是自詡百步之內取人性命麼？”
張慶目光一緊說道：“好！在下這條命就放在這了。你救哪些可憐的人，我保護你。你爲了自己的目的引萬民入水火之中，我一定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