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可以改變一段歷史!
我帶着小梅姐,在縣委賓館擺了一桌,準備爲陳萌送行。
縣委宣傳部聞風而動,這幾天陳萌找過他們覈實過一些材料,聽說陳萌要回去發稿,宣傳部的自然不肯失去這樣一個表示誠懇的機會。縣公安局也不甘落後,市日報要頭版報道春山縣公安系統的英模,這是所有幹警的光榮,他們當然要感謝她。
看着來了這麼多人,我乾脆一個電話叫來黃奇善,這樣一來,就滿滿的兩大桌子人。
這三天陳萌收穫頗豐,她挖掘到了新時代的英模,這比發多少揭露的稿件來得更理直氣壯。這年頭總是聽說人心變壞了,誰還會相信就在大家的身邊,就有着像郝強這樣一輩子默默奉獻的人呢?
陳萌懷着調查老鷹嘴死人的心態而來,沒想到撿了這麼一個優秀人物的故事,這在多少做記者的人看來,栽花也罷,栽刺也罷,栽花總比栽刺好。
所有的人都圍着陳萌說話,郭偉寂寥地坐在一邊,眼神裡流露出焦燥和無奈。
我過去挨着他坐下,沒想到他伸手跟我討煙抽。
黃奇善最後一個到,一到就扯着我到一邊,伏在我耳邊說:“陳風,有戲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麼有戲了?
黃奇善見我不解的樣子,壓低聲說:“劉書記已經知道了這次市日報採訪的事,在常委會上表揚了你。”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推脫說:“都是郭書記的功勞,英雄人物是他發現的。”
黃奇善擂了我一拳說:“你就裝吧,不裝你會死?”
我笑着說:“會死!而且死得很慘。”
我們兩個正在說笑,郭偉跟過來了,瞄了黃奇善一眼後,對我說:“陳風,我有話要給你說。”
他的神色凝重,讓我和黃奇善都感到意外。
不過這麼多年來,郭偉一貫喜歡裝深沉,因此我們也沒覺得十分特別。只是今天是個好日子,他的深沉與現實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我們站在院子裡一株樹下,郭偉突然問我說:“陳風,你得老實告訴我,你是故意的,還是真不知道?”
我搖晃着腦袋看着他,無比的驚訝,說:“郭大書記,你別嚴肅好不好?你說什麼?我真的聽不懂。”
“不懂是吧?”他咬着牙恨恨地瞪着我:“陳萌肚子的孩子,是誰的?”
我故意大吃一驚樣子,驚奇地問:“陳萌肚子裡有孩子嗎?誰告訴你的?”
“難怪黃奇善說你裝!你這隻老狐狸,挖空心思,看你怎麼死。”郭偉又找我要了一支菸。
他的話至少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郭偉能知道這個事,表示他跟陳萌的關係不僅僅是工作夥伴的關係。
“你女朋友現在是黃微微吧?黃微微跟陳萌是什麼關係?你別告訴我你也不知道吧。”郭偉咬着牙,神情落寞。
我傻傻地笑,表示默認。
“我跟你說,你的算盤打錯了。這次我不會上你的當。”郭偉扔下這句話就要走。
我一把拉住他說:“你什麼意思?上什麼當?”
郭偉輕蔑地看我一眼,冷笑着說:“你以爲我是個看重官位的人?你也是男人,我們男人有自己的尊嚴,希望你能尊重我。”
他甩開我的手,揚長而去,剩下我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院子裡,呆如木雞。
難道我真看錯了郭偉?這個城府極深的男人,視仕途爲生命的男人,會把尊嚴跟前途等同起來?
還沒想明白,就看到陳萌笑吟吟地過來,問我:“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你請客,主人都不在,叫我這個客人怎麼辦啊?”
我苦笑着說:“我出來透透氣,就進去。”
陳萌笑了一下,說:“剛纔郭偉跟你說什麼了?”
我輕描淡寫地說:“沒說什麼,就聊了幾句工作上的事。”
“騙我!”她淺淺一笑說:“我剛纔看到他的臉都綠了。”
“管我毛事。”我恨恨地朝地上吐一口唾沫。
“就管你的事。”陳萌沉靜地說:“你知道不?這三天,郭偉表示要追我。”
“好事啊!”我說,嘻嘻一笑:“美女到哪裡都有人追,不稀奇。”
“可我斷了他的心思。”
“怎麼斷的?”
“我告訴他我懷孕了。”陳萌不動聲色,眼睛盯着我。
“那又怎麼了?”
“問題是我說孩子是你的。”陳萌說完這句,臉上浮起一片紅暈,隨即歉意款款地說:“你別怪我,我就是不喜歡他。”
彷彿天上掉下來一塊石頭砸中了我的腦袋,暈乎乎的辨不清方向了。
“你想怎麼樣?”我氣急敗壞,怒氣從心底冒上來,恨不得一把撕碎眼前的這個女人。
“我沒想怎麼樣。”陳萌丟下我,一個人走進了房間。
什麼叫晴空霹靂?這就叫晴空霹靂!陳萌的玩笑,我和黃微微都知道是玩笑。但郭偉會相信嗎?倘若他認真起來,把這件事傳播開去,豈不是黃泥掉在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
我算計來,算計去,最後算計到了自己頭上。這是一件很讓人看不起自己的事!我該怎麼辦?
正煩躁得想罵人,小梅姐像燕子一樣飛過來,嚷着:“陳鎮長,客人都到齊了,等你呢。”
我苦笑着隨她進屋,一屋子的人都站起來,高聲叫嚷着要喝個痛快。
我一點心情也沒有了,機械地陪着笑臉,悶頭喝酒,一句話也不說。
黃奇善是這一桌職務最高的人,他是縣委常委,其他諸如我之類的人物,在春山縣,一竿子能打到八個人。
按慣例,職務最高的都要發表祝酒詞,黃奇善卻是打死也不肯說,說這桌酒是我請的,應該由我來說。
小梅姐首先鼓掌叫好,陳萌也微笑着鼓勵我,其他人也表示有道理,到得郭偉這裡,他把筷子紮在桌子上說:“陳鎮長是要說幾句,說說英雄人物背後的故事,還有我們陳記者也要說說,別讓我們身邊出了英雄,我們這些人還在做着傻子。”
郭偉的話裡有話,一些人就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桌子上就冷了場,沒有一個人說話了,氣氛有些尷尬。
小梅姐看了一眼全桌,機警地站起身,拿着杯子要找宣傳部的幹部喝酒。宣傳部的人不認識這個漂亮的小女人,但因爲是漂亮的女人,也就不推辭,拿起酒杯痛快地喝了。小梅姐一看旗開得勝,乾脆手裡拿着酒瓶子,挨個找他們喝。
一個美女主動敬酒,再滴酒不沾的男人也無法忍心去拒絕。這樣一搞,氣氛又熱烈了起來。
輪到郭偉了,小梅姐居然繞過他不喝了,把酒瓶子墩在桌子上,虛弱地朝大家笑笑,便把頭靠在桌子上,作睡覺狀。
滿桌的人就大笑,郭偉也跟着尷尬地笑。
倒是陳萌,端起自己的酒杯說:“郭書記,這杯酒還是我替她喝。一來對你這幾天的辛苦表示感謝,二來是爲我們女同胞表示歉意。”
陳萌這話說得滴水不漏,郭偉只好端起杯子喝了。
一桌飯吃了兩三個小時終於收場。陳萌要趕回市裡去,但她喝了一杯酒,公安局的不放心,叫了個司機送她回市裡。
我把小梅姐交給陳萌,請她送回表舅家。
陳萌爽快地答應,看着歪在後座熟睡的小梅姐,她的嘴角浮起一絲笑容,輕輕說了句:“這女人真可愛。”
送走了陳萌,轉頭去找郭偉,發現他已經開車走了。
我正要開口罵娘,手機裡傳來一條短信,打開一看,是陳萌發來的,就一句話:對不起,陳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