菸草的香味伴隨着皮革的臭味在鼻息之前流動着,仇恨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兩股氣息盡數吸納到了鼻腔之中,回味着兩股不同的味道在鼻腔中留下的痕跡,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呻吟,一臉悠然自如的表情,舒服地躺在背後的草地上,把頭隨意的靠在手臂上,眼鏡安逸的眯成了一條細縫,如同一頭打盹的老虎,看着手中唯一的一隻“雲染”,進入了短暫的愣神。
良久,仇恨似是惋惜的嘆了一口氣,將姌緩緩放下,扭頭對着身旁的靈梓晃了晃手中的菸捲,“有火嗎?”仇恨的語氣聽起來很不舒服,鼻音濃厚聽的人眼睛癢癢的,紀靈梓跪坐在地上,乖巧的靠在仇恨的身旁,一言不發,水靈靈的大眼睛充滿了好奇的神色,然後使勁搖了搖頭。
“也是。”仇恨將雲染裝回到了口袋裡面,這是他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從仇千戰那兒要來的,仇恨也很想試試這個被他老頭子還有師父兩人同時看重的東西到底有什麼奇特的魅力。
“師父你不是自己有火嗎?”靈梓歪着腦袋問道。“是啊!我有...”仇恨長長的吐了口氣,“我只是在猶豫着要不要來一口。”“師父,你不是告訴我做事要果斷嗎?畏首畏尾可不是男子漢。”“老子什麼時候說這種話了。”“剛纔。”“......”
“沒錯,的確是需要果斷,不過我現在很煩。”“煩惱什麼?”靈梓像一個好奇寶寶一樣不停的問東問西。“有什麼靈梓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嗎?”仇恨今天也是出奇沒有生氣,脾氣好的連他自己都感到了困惑。
“煩吶!”仇恨將雲染放到了嘴邊,只用嘴脣銜着並不點燃,緩緩地說道,“老子現在終於能夠理解作爲父親的焦慮心情了。”
“??”靈梓一臉的問號。仇恨挪動了一下身體,擺出了一個讓自己能夠躺得更舒服的姿勢,用大拇指隨意的指了一下背後的木屋,任憑對其中發出的悽慘的哭喊和野獸一般的低吼視而不見。
“作爲一個父親,孤單的在樓下強忍着痛苦,裝作認真看電視的模樣,耳中聽着女兒和她男人在樓上做着不堪入目啪啪啪的事情,哼!默默地品嚐着手中的菸草帶來的恥辱和寂寞......還說什麼長大過後會嫁給爸爸,都是騙人的謊言!哼!”說完還故意的撓了一下頭髮,做出一副有煩心事的模樣。
“這個...”靈梓猶豫了一下,“雖然靈梓小的時候也似乎對爸爸說過這樣的話...”靈梓懂事的安慰道,“不過我想沒有哪個父親會把這句話當真吧...如果真的當真了,爸爸說那人就不是爸爸而是鬼父了......咦?師父,你怎麼一臉像是吃了大便一樣的表情...啊?你不會真的這樣想過吧!”
“師父你真噁心。”
“閉嘴!爲師自有考慮!”仇恨惱羞成怒的大聲吼道,“有你這麼安慰人的麼,爲師只是打個比方而已,比方!聽得懂麼,什麼鬼不鬼的,小孩子家家的怎麼老是知道一些這種東西,再胡說,小心老子到時候變鬼師!”
“那師父你到底在爲什麼事情煩惱呢?”靈梓好奇的問道,而這一問,正好就把仇恨給問倒了,仇恨不經自問,的確,自己爲什麼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難道自己還真的把她當做自己的“女兒”了不成,“什麼狗屁東西!”仇恨不由自嘲的笑罵了一句,看着徒兒一副期待的笑臉,仇恨一愣,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曾幾何時,自己額曾經是這樣容易相信別人,如此的豁達,簡單。然而卻因爲一個騙局造成了三個人的悲劇,自己變成了今天的這種憤世嫉俗的個性,與當初的那一場騙局也脫不了干係;耳作爲當時元兇之一的女人,此刻正在屋內承受着比死還難受的恥辱的折磨,但是爲什麼,自己偏偏就沒有感覺到一點快慰的感覺,反而還有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情緒,一直徘徊在仇恨的身邊,揮之不去,惱人之極。
“呼!”仇恨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倒頭就躺在了柔軟的草坪上,雙目無神的盯着夜色的天空,點點星光隨着隱霧的月色飄然散落在了他的身上,洗滌着被戾氣環繞的身體,感受着這久違的寧靜和安詳。
“我曾經受過傷。”仇恨用前所未有的溫柔的表情說道,右手輕輕地撫摸着靈梓柔順的黑髮,心神飄到了久遠的地方,“很重很重的傷......那一次的受傷,令我終生難忘,並藉由那一次的創傷,我的人生觀開始改變,也同時改變了我的一生,讓我不再相信任何的人,我一直都非常痛恨那兩個讓我受到如此傷害的人,無數次的夢中,我都要將他們兩人碎屍萬段才能夠解恨......終於,我在苦等了這麼多年後,終於抓住了其中的一個禍首,雖然,過程卻不盡如人意,但最終,她還是落入到了我的掌控之中,我可以隨時打她,傷害她,欺辱她,甚至殺了她,可是,當我可以這麼做的時候,我現在才發現,我竟然猶豫了。”
“我一直堅信的復仇情緒出現了動搖,我不知道爲什麼,也不想去知道爲什麼。”仇恨點燃了手中的雲染,將他放到了嘴邊,滿含深意的吸了一口,砸吧了一下嘴脣,從鼻孔裡吐出了一條白色的長龍,隨着兩聲輕微的咳嗽聲,仇恨捂着喉嚨,有些驚訝的看着手中的雲染一眼,搖了搖頭,最終還是選擇了用手指掐掉了點燃的菸頭,第一次的嘗試終於以失敗告終。
“我很煩,一面是深仇大恨,一面是出自於我的血緣感情,她雖然是元兇,但同時也算得上是我的半個女兒,這種糾纏不清的矛盾,讓我着實頭痛不斷,原諒她?這不是我的作風,也無法平息我這麼多年來的憤怒,不原諒?這該死的情緒卻又一直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我陷入到更深的煩惱之中,令我坐立不安,脾氣暴躁。”
“你說,我該怎麼做纔好。”仇恨輕笑一聲,拍了拍靈梓的小腦袋,半調侃的問了一句。
“原諒她。”靈梓清脆的聲音響徹了安靜的夜空,回答之快,就連仇恨也愣住了,“無論我做什麼,爸爸都會原諒我,耐心的教導我,讓我改正錯誤,爸爸和媽媽,不正是因爲愛自己的孩子才生氣的嗎?”靈梓看似幼稚的話語,卻讓仇恨出奇的沉默了,良久,他才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苦笑。
“天真。”
原諒嗎?兩人之間早已經勢如水火,不是個人的仇恨,就是國家,當國仇家恨聚集在一起的時候,就算仇恨真的擁有一顆寬宏大量的心,也沒有人會再支持他的舉動,何況,她還是騙的自己痛徹心扉的那一個女人呢;仇恨受過傷,嘗過痛,因此,他知曉這樣做的後果。仇恨既然已經鑄成,就非是三言兩語便能夠解決得了的問題,無論是她還是自己,都已經不再是當初的小孩,看待問題的角度也不能單純的從個人的角度出發,特別是兩個位高權重的人,兩人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代表的都不再是孤身一人,這關係到了雙邊勢力博弈的結果,要負責的,要揹負的,同樣也不是自己一個人這麼簡單的道理。
納蘭紫苑看得清楚,因此,她提前的從這一場虛假的遊戲當中抽身而走,先一步佔領了至高的據點,而仇恨只是慢人一步,便從事跌落山谷,萬劫不復,可以說是粉身碎骨。痛嗎?心都是肉長的,當然會痛;恨嗎?長達十年積累的憤恨,在真正的見到了她後,是否真的可以順利爆發?仇恨不由得自問,是否自己還會心軟?
“嘿...”仇恨自嘲一笑,無奈的搖着頭,眼中沒落的情緒讓他的心情低落到了谷底,“已經太遲了。”仇恨坐直了身體,“現在說這些也已經太晚了,一切都遲了。”仇恨拍了拍靈梓的小腦袋。
“你以爲,我真的只是爲了復仇才這樣做?錯了,大錯特錯。”仇恨從身後的小型行囊中取出了隱藏已久的老友“鴟梟”將黝黑的關節指一根根安置到了自己的雙手上,如同鍍上了一層黑色的桐油,黑得發亮,利得心寒,在無法使用內力的情況之下,地隱蛟龍盤自然無法解封,因此,鴟梟成了他此刻唯一的選擇。
“我這麼做,不知爲了我自己。”仇恨將手腕處的龍皮袋勒緊,“我是要將繆玉珂逼到絕路,但她和我血脈相通,在創生咒的關係之下,我無法對她造成致命的傷害,因此,無論我怎麼做也無法將她逼到極限,之前在馬車上的實驗也已經證實過了,的確無法成功。”
“所以,我需要一個有力的‘助手’,來幫助我達成我無法達到的目的。”仇恨利用鴟梟的雙指摩擦的火星點燃了熄滅的菸頭,眼中寒芒如星,“羅旭就是這樣一個合適的人選,他這樣的愣頭青最適合扮演這樣的角色,他很聰明,但是沒腦子,更沒有武者的自覺和剋制力,只是一面,我就斷定此人能夠爲我所用,他的心智軟弱,足以讓我利用,所以我讓你靠近他,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後故意露出了馬腳,讓他追上,再用‘合理’的方式在合理的時間敗給他,讓他驕傲輕敵,並在和他的交手過程當中,事先將七情合歡散塗在了自己的身上,讓他吸入足夠的七情合歡散的毒藥,再適當的透露出繆玉珂的地址,以他的腳程和行動力來看,待他見到繆玉珂的時候,差不多就是情毒發作的時候,而這種毒針對的,不只是男人,對女人更具效果,發作的時候,擁有強烈的傳染性,繆玉珂中毒,同樣中的神不知鬼不覺,她再怎麼也想不到,來的不是我,更想不到,羅旭的身上早已經帶毒,想不到只是一個建單的接觸就讓自己染上了七情合歡散,而且毫無反抗的力量!!”
一腳踏平了地上的青草,多愁善感只是短暫的片刻,鐵血無情,纔是仇恨魔族的本質和真性情,菸頭火星大亮,發出了一陣噼啪的燃燒聲,從鼻孔裡噴出了兩條煙龍,高淳品質的菸草在他的嘴裡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要逼人到極限,不一定非要用生死威脅。”仇恨望着紀靈梓冷冷的說道,“這是我教你的第二課,對一個女人而言,貞操,或許也會成爲她們身上的致命弱點,它會讓你變得軟弱,讓你的防禦變得不堪一擊,這!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仇恨用手指指着背後的木屋說道。
“看好。”冷眸魔氣外露,魔性暴流,宛如一頭噬人的猛獸,匍匐在了叢林之中,隨時都準備暴起殺人,“什麼叫做一個合格的武者,什麼叫做武學智慧。”話音一落,屋內紫光暴漲!磅礴無匹的真氣暴漲,氣流狂如颶風過境,橫行無阻,暴流的風壓瞬間撕裂的小小的木屋,巨大的能量爆炸,令得方圓百里之內,形成了一個死亡的空地,寸草不生!不,準確的來說,還有四個活物。
一者仇恨,穩如泰山,雙手微微下垂,肌肉調整到了最合適的狀態,隨時都可以爆發出最強的力量,背後是被他護持在身後的紀靈梓,正好奇的向前張望着,一者羅旭,衣衫盡碎,暈厥在了空中,被狂風掃的橫飛了出去,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一者,姿態狂怒,黑絲狂舞,氣態宛如魔者,不復之前雍容華貴之態,唯留與仇恨相通血脈的狂,瘋,利和兇,利齒穿破了血脣,神姿兇戾,夜之典怒流爆發!
“老孃宰了你!”嘶聲怒斥,聲音暴流穿息,氣流飛舞,兇姿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