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琿臺吉,奴才不辱使命,已攻下天峻,生擒宰桑三丹”,都千戶那日鬆得意洋洋地向琿臺吉蘇勒坦稟報。
“很好,此戰汝爲首功,當再接再厲,爲全軍開道”,年輕的琿臺吉溫言鼓勵,別看他今年不過二十二歲,可執掌輝特部馬鞭已經九年,又是兩世爲人的穿越客,馭下之術爐火純青。
“是!”受了琿臺吉的誇獎,那日鬆的胸膛挺得更直。
蘇勒坦微微一笑,“將那敵將押上來吧,我有用處”。
一個大約二十七、八歲左右年紀的男子被五花大綁地押了進來,氣質儒雅,皮膚白皙,不像武將,倒似書生。
蘇勒坦仔細地打量着他,溫和地張開了尊口:“汝便是天峻鄂托克的宰桑三丹?”
三丹偷瞥了一眼這位琿臺吉,見這人長着一張令人心生畏懼的冷俊面龐,梳着大元的傳統髮型“失必勒格爾”,深邃的眼眸裡透露出可怕的光芒,五官輪廓分明,下巴尖尖的,嘴角掛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僅僅溫和的一句問話,便讓他感受到了泰山壓頂般的威壓。
“我便是喀爾喀蒙古綽克圖部天峻鄂托克的宰桑三丹”,三丹提高音量、挺直腰桿,努力抗衡着這股威壓,蒙古漢子寧願站着死,絕不躺着生!
“大膽,見了琿臺吉爲何不跪?”輝特猛將蘇合怒吼道。
“哼!”三丹從鼻腔中噴出一聲冷哼,倔強地立着。
“好膽!”
蘇合大怒,掄起斧柄,朝三丹的腿窩砸去,幾個如狼似虎的衛士一涌而上,強按着他跪下。
“士可殺不可辱!”三丹羞憤地大呼。
“咦?此人會說漢語?”蘇勒坦很奇怪。
“琿臺吉有所不知,因爲卻圖汗是個漢學通,所以綽克圖部的諾顏,幾乎個個會說漢語、寫漢字”,老臣鐵鉬爾笑道。
“哦,沒想到我大元竟有如此人物,您爲我說說,這卻圖汗究其是何來歷?爲何如此淵博?”
“琿臺吉,說到這位卻圖汗,來歷可非同一般,曾經是喀爾喀左翼土謝圖汗部最有權力的三個琿臺吉之一。此人一向依附察哈爾的林丹大汗,林丹汗一度想扶植其爲土謝圖汗乃至整個喀爾喀的盟主,不過沒爭過札薩克圖汗素巴弟和土謝圖汗袞布的聯盟。此後,林丹汗改信薩迦,他也改信薩迦;林丹汗命他去青海,他便去青海,建立了綽克圖部落。委實忠心得很!”
“忠心?”蘇勒坦撲嗤一笑,“若果真忠心,林丹汗坐困大草灘時,他爲何不率部衆會合、反而遠遷至大小烏蘭和碩?”
兩個人自顧自的說話,好半天才記起帳中還跪着一名俘虜。
“三丹宰桑,我觀汝頗有才學,良禽擇木而棲,可願歸順?”琿臺吉的聲音悠長,迴盪在帳中。
“要殺便殺,勸降的事莫要再提”,好漢三丹不怕死。
“呵呵,宰桑可知道,我已命人將天峻鄂托克的屬民全部擒拿?”琿臺吉的聲音變得冰冷。
“什麼!”三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一顫。
“琿臺吉,奴才奉命將天峻的綽克圖屬民拘押,共有八百戶四千餘人”,副都千戶達什進帳稟報。
“很好”,蘇勒坦用冰冷的目光緊盯着三丹宰桑,“爾若肯降,我便放了他們,還有重賞;若不肯降,便全部屠了。何去何從,悉聽尊便”。
“您是堂堂琿臺吉,怎可濫殺無辜、有失仁義?”三丹的聲調激動起來。
“哼,爭奪天下,
講什麼仁義。爾考慮好了嗎?”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三丹緊閉着嘴脣不說話,不斷抖動的雙肩,出賣了他的內心。
“哼!不識擡舉!來人,將這廝拖出去,連帶整個天峻的屬民,盡皆屠了!”蘇勒坦失去了耐心,發出催命魔音。
“且慢,琿臺吉,末將,不,奴才願降!”三丹宰桑的聲音帶着哭泣,屈辱的淚水奪眶而出。
蘇勒坦笑了,尖尖的下巴微微不屑地擡起,勾勒出一個嘲諷的弧度。君子欺之以方,只要是人,便有弱點,攻下弱點,便拿捏住了人心!
“哈哈哈”,他大笑着走下座位,扶起三丹,“我早知道宰桑是條好漢,剛纔只是試探罷了。汝放心,從今日起,天峻的牧民便是輝特的牧民,汝便是輝特的千戶長”。
??
“琿臺吉,這條河便是布哈河,卻圖汗本打算在河邊建七座烽火臺,如今已建好三座,還有兩座建了一半,兩座未動工”,三丹宰桑恭敬地引着蘇勒坦察看布哈河對岸的敵情。
“哎呀,這卻圖汗倒真是帥才,雖只建成三座,卻分別位於上、中、下游,我大軍若想渡河,絕瞞不過烽火臺上的嘹望哨。如之奈何?”琿臺吉長吁了口氣,深深感到了卻圖汗的可怕。
“琿臺吉勿憂,上游烽火臺的守將是奴才的好友,奴才願意爲琿臺吉賺取上游的烽火臺。這樣大軍從上游渡河,便神不知鬼不覺了”。
“此計甚妙,勞煩宰桑了”,蘇勒坦高興地拍了拍三丹的肩膀,絲毫不擔心他會背叛自己。且不說他的屬民捏在自己手中,僅以奴性來說,狗一旦投靠了新主人,咬起原先的主人會更狠。
副都千戶達什率三百精銳跟隨着三丹宰桑,打着綽克圖部的旗號,渡過河去。
“是三丹宰桑嗎?您又給咱們扎哈沁(由汗直接指揮的防守邊境的將領)送馬奶酒來了?”烽火臺上的老兵笑嘻嘻地問,看樣子這位宰桑經常來此。
“馬奶酒可不對你們扎哈沁的脾氣,快叫他出來,我給他帶來了最烈的燒酒”,三丹哈哈大笑。
烽火臺的堡門打開了,那扎哈沁眉飛色舞地迎了出來,“安答,這怎麼好意思呢?總勞你破費”。
“嗨,安答,你怎可如此見外,咱倆可是過命的交情!”
“那是~那是~”
兩個人手挽手進了堡門,一直到裡面,扎哈沁驚奇地發現三丹毫無鬆開手之意,“咦?安答~”聲音戛然而止,一把鋼刀頂住了他的後背。他聽到了三丹那可怕的聲音,“對不起,安答,我已歸順了輝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