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妃何以如此激動?”煜翔急忙站起身,一手輕拍着蘇嫣雪的背,一手將桌上那方繡帕遞了過來,蘇嫣雪淚眼朦朧地拿過繡帕,只咳得滿臉通紅,心中卻又是惱恨又是忐忑。
——這龜孫子說不走了是什麼意思?!是單純地留宿在崇御殿?還是......留在這個房間?
OMG!難道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蘇嫣雪暗自□□着擦了擦眼淚,又不住地捶着胸口,咳嗽漸緩,“皇上......咳......您的意思是說......咳咳......今晚要在......咳......此處就寢?”
煜翔微蹙了一下眉頭,點頭道,“朕是有此意,難道愛妃有異議?”話音剛落,煜翔便一臉玩味地挑了挑眉,忽然間像是明白了什麼,黑眸中不由地閃過一絲詭異的笑意,“莫非愛妃是因爲此事才如此激動?”
“我......”我激動個屁咧!這事我怎麼可能沒異議?!蘇嫣雪在心中吶喊着,卻捏緊拳頭硬生生地逼自己將要脫口的話嚥了回去,“我當然沒異議,也沒你所謂的激動,只不過有些驚訝罷了,皇上......咳咳......應該早些派人來知會一聲,我也好讓人早作準備,咳咳......不過既然皇上如今有此意向,那我不打擾皇上休息了,這就回聽竹軒!”
孫子兵法有云:三十六計,走爲上策!
蘇嫣雪轉過身,擡手欲招呼早已退到門外的紫月,然而話還未出口,卻又被煜翔硬生生地堵了回去,“可是朕並未打算讓你離開這裡啊!”
淡如柳絮飄揚般的一句話,卻成功地將蘇嫣雪瞬間石化!
大腦短暫地一片空白過後,蘇嫣雪略顯僵硬地回過身,努力緩了緩不自然的臉色,刻意平靜地指着一旁的躺椅,挑眉道,“那皇上的意思是今晚此處的躺椅歸我了?”
煜翔轉頭看了看自己平日小憩時常用的軟椅,搖頭笑道,“愛妃身子纔剛剛見好,朕怎麼可能讓愛妃睡在此處?更何況,朕生平所學的第一個成語便是‘憐香惜玉’,倘若朕做出如此糊塗的事情,恐怕連朕的恩師都不會放過朕的!”
——什麼?憐香惜玉?
吼!蘇嫣雪受不了地別過頭翻了個白眼,這傢伙的恩師八成是從某個煙花衚衕找回來的吧?
“多謝皇上體恤!”蘇嫣雪深吸了一口氣,笑着福身謝恩,狀似一切如常,“只是不知皇上的恩師是何人?”
孫子兵法下課,換諸葛亮的緩兵之計:岔開話題,再想對策!
“朕的恩師姓吳,原爲御書院掌院學士,熟知諸子百家,精通詩文音律,而且占卜星相無所不能,可以說是一位奇人,只因其年事已高,又生性不羈,朕已在三年前准予其辭官,如今也不知遊歷至何方了!”說起恩師,煜翔的語氣中不由地透漏着一股思念之情。
姓吳?蘇嫣雪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以前西席先生曾經提起過一個人,言辭之中對其也是極至崇拜,而那個人好像也姓吳。
“皇上說的可是吳用?吳老先生?”
“哦?愛妃也識得朕的恩師?”見蘇嫣雪說出恩師姓名,煜翔既喜又驚。想來恩師不理朝政十餘年,又因性情古怪很少接觸外界,所以識得他的人並不多,她怎會知道?難道蘇蒙除了好武之外,還如此關心朝政?
蘇嫣雪笑了笑,淡道,“只是以前聽西席先生提起過罷了,我並未見過吳老先生本人!”說話間,殿外似有異動,蘇嫣雪偷眼瞧去,只隱約看到門外側立着一個背影,看身影有些熟悉,卻無法認清是誰。
“原來如此!”煜翔點了點頭,笑道,“能夠知曉恩師之人,想必也不是凡人,有如此西席傾囊相授,看來愛妃被譽爲梧州第一才女,也不是空穴來風,呵呵,如果不是朕覺得有些乏了,倒是很想領略一下愛妃的才學,與愛妃秉燭夜談一番哪!”
聞言,蘇嫣雪一愣,忽然發覺自己現下竟然進退不得,因爲她既不想他乏了,也不想與他秉燭夜談,如今兩者皆非她所願,她該怎麼辦?
煜翔站起身,慵懶地伸了伸胳膊,有些疲倦道,“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呃?哦!”蘇嫣雪胡亂點了一下頭,轉身便想往門口走,然而纔剛剛邁了一小步,胳膊便忽然被人牢牢地鉗住,“愛妃不爲朕寬衣,要去哪裡?”
“寬......寬衣?”蘇嫣雪有些無措地瞪大了眼睛,突然發覺自己往日的伶牙俐齒此時全都逃地無影無蹤,只給她留下了一個空白的大腦。
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一股力量拉了回去,蘇嫣雪回過神,卻發現自己竟然緊挨着煜翔的胸膛,他在她的額際喘息,氣息很熱,熱得讓人不由地心跳加速。
“呃,那個......我的傷......”蘇嫣雪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努力理了理自己空茫而混亂的思緒,卻仍不知該從哪頭說起。
“愛妃放心,朕問過太醫,而且朕會很小心!”煜翔似乎不打算放過她,她退,他便更近。
煜翔的語氣超乎尋常的溫柔,溫柔地讓蘇嫣雪始終不敢擡頭看他,其實如果她擡起頭,就會發現此時煜翔深邃的黑眸中,除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之情——瞭然、失望、惱怒,甚至似乎還夾雜着一絲絲的難過。
“不!”蘇嫣雪低喝一聲,猛然推開煜翔,急速後退了好幾步,搖頭道,“我......我的頭還有些痛,現在不適合,而且......而且我還沒準備好,我、我不喜歡被強迫,我——”
蘇嫣雪擡起頭,卻忽然住了口,她看到煜翔的眼睛,那一雙暗黑色的眸,毫無一絲□□的波動,沉靜如秋水,卻也冰冷似寒潭。
“修語!”半晌,煜翔終於冷冷地開了口,卻是喊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名字。
“臣在!”修語匆匆走進門,小心地看了蘇嫣雪一眼,眼露擔憂。
“明天多派些人跟貴妃去聽竹軒,一切聽貴妃安排,但如若貴妃有什麼閃失,朕就爲你是問!”話落,煜翔一甩衣袖,陰沉着臉大步而去,自始至終未再看蘇嫣雪一眼。
蘇嫣雪呆呆地看着煜翔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門外,原本揪着心不僅沒有放下,卻莫名其妙地越揪越緊,緊得似乎有些疼。
她這是怎麼了?她該鬆口氣的,不是嗎?
他又是怎麼了?他的眼神爲何會那般冰冷?
蘇嫣雪慢慢回過頭,看了修語一眼,這纔想起方纔在門外的背影是他,他又在這裡做什麼?
“娘娘,恕臣直言,有些地方不是您該去的,有些人不是您該見的,有些話也不是您該聽的,還有些事更不是您該想的!無論您想不想做皇上的女人,您都已經是皇上的女人,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事實,所以有些事,該放棄就放棄吧,守着一些不切實際的希望生活,吃苦的還是您自己!”
修語看了一眼蘇嫣雪,又飛快地移開目光,心中也忽然有些鬧不清這一番是到底是對她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地方我不該去?什麼人我不該見?什麼話我不該聽?還有什麼事是我不能想的?你到底在指什麼?”蘇嫣雪疑惑地看着修語,總覺得他此番話好像別有深意。
修語抿了抿脣,有些爲難地垂下頭,半晌才道,“娘娘,臣只能說,如果您今晚不拒絕皇上,那麼一切事情就都不是事情!臣是皇上身邊的人,本不能多言,但臣還是想奉勸娘娘一句,宮中的眼睛很多,娘娘凡事還需三思而後行,還有,千萬別抱有不該抱有的希望!夜深了,臣不打擾娘娘休息,臣告退!”
話落,修語轉身往門口走去,須臾,身後忽然傳來蘇嫣雪自語般的呢喃,“可是你知道嗎?沒有希望的人就永遠沒有希望!”
修語的身形一頓,隨即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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