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兩人很親密的睡了一覺。
不要誤會,這個親密中不包含什麼少兒禁止的內容,就是單純的睡,覺兩人都累到一定程度了,再說這會兒是國喪,哪能有啥關了燈的娛樂活動啊……當然,不關燈的娛樂活動也不能有。
只是,這樣的親密,以後還有幾多呢?馬上就面臨着分居啦,‘潮’生深感前途無亮。
無數權責壓在身上,老公又憑空多了無數的‘女’人覬覦,這破地方又沒有什麼婚姻法保護她的權益,更沒有離婚一說,‘潮’生真怕自己終有一日會心理變態。
‘摸’爬滾打的好幾年,終於從那個地方爬出來了,可是現在居然一頭又紮了回去,還是拖家帶口的……這次扎進去,大概是永無出頭的一日了。
‘潮’生這一覺睡得很沉,一早起來就得進宮。
昨夜裡宮裡又死了人。這年頭死人真是不稀罕,不死人才成了難得的事。
後宮中有一位妃子,一位美人,還有好些個低品級的‘女’人自殺,服毒吞金自縊的都有。
按制,這些人算是追隨先帝而去,是殉葬了。她們能得一塊好地方安葬,追諡的話,品級一般會提一級的,至少一級。比如原來是美人的,現在可以以婕妤名號下葬。家人還能得些哀榮賞賜,榮光浩‘蕩’。所以殉葬是一份好買賣,一個‘女’人的命啊,可以換很多東西,很值。至少她們的家人覺得很值。至於死去的‘女’人覺得值不值,那只有她們自己知道了。
其實她們是生無可戀了。
皇帝在時,雖然深宮寂寞,還有個盼頭。皇帝一去,新帝即位,她們這些先帝恩寵過的‘女’子,哪怕只有一次,也不可能放出宮去,有孩子的那是另一種待遇,沒孩子的只能一起遷到掖庭宮北巷去。還有另一個選擇,去方山,那裡的尼庵和道觀都是用來裝這些‘女’人的。北巷是宮中‘女’子談之‘色’變的一處地方,方山更是如此。她們寧願現在自盡,還能替家人博些聲名,自己也落份好裝殮,能得些後人的香火。省得以後活着零碎受罪,死了更是連塊安葬地方都沒有。
‘潮’生不是不同情她們的,可是她們的後事一起要辦起來——‘潮’生連同情她們的力氣也沒有了,只恨不得找個人來同情同情自己。一面嚴令內‘侍’監,多撥人手,對先帝的妃嬪們嚴加看管。反正只要熬到先帝下葬,她們再自盡就沒意義了。
在這一團‘亂’的時候,朱貴妃以及朱家,保持了高度的配合與識相。‘潮’生總覺得朱貴妃不會就此死心。也許是昌王的死給她敲了警鐘。兒子當不了皇帝,總比兒子死了要好。也許是他們暫時蟄伏,以期來日。
不過無論如何,四皇子當皇帝,對朱家來說總比昌王當皇帝要好,不然現在朱家上下只怕都沒有活人了。
時至黃昏,站在高處看着一座座的宮室,連綿的屋脊彷彿山巒——‘潮’生對這裡怎麼也生不出“家”的歸屬感來,只是深深覺得,自己只是這裡的過客。這座皇城幾百年來住了多少帝王后妃……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公主們當然要來討好新嫂子的——‘潮’生這還是頭一次如此齊全的見到全部公主。全是一身重孝,按年歲,從大到小的排列下來,最末尾的那個是由‘乳’娘抱着的。
這麼多小姑子……以後都要一一的打發出嫁,‘潮’生眼前直髮黑。
不過好在債多了不愁,一個個來吧。一隻羊是趕一羣羊也是放。
領頭的是十公主,下頭十一公主,十三公主,十七公主,這還都是大些的,下頭的十八十九,一直排到二十一……雖然數字排得多,但是中間缺額不少。十二、十四、十五十六這些統統都夭折了。
‘潮’生冒出個古怪的想法,難道排行奇數的存活率更高?偶數的公主明顯死得比奇數多嘛。不說這些待嫁的,就說那些已嫁的公主,好象就一位四公主還活着,其他的就是五、七這些了,二六八什麼的全不在了。
聽說民間有的人家,爲了孩子能活下來,會起個騙人的名字。明明是頭生子,卻取名十郎,好讓鬼神以爲這家前頭已經死了九個孩子了,這一個就發發善心給留下來吧。
‘潮’生招呼公主們入座,心裡盤算着——將來她要再生個‘女’兒,一定得想辦法給她‘弄’個靠後的、奇數的排行,以保萬全。有時候,人就不能不信邪。
雖然是一席素宴,但是膳房的人可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整治的,‘色’香味那都是一流的。
不賣力行麼?現在可是改朝換代的時候了,上頭的主子一換,一朝天子一朝臣,奴婢也是一樣啊。新主子有用慣了用熟了的奴婢,你一個過氣的老奴算哪根蔥?要不顯顯本事,說不定明天就丟了差事了。
這御廚在廚藝上浸yin幾十年,這一席素宴可以說是凝聚了他幾十年經驗的結晶了。
食不言,公主們教養都不含糊,吃相優雅,殿內只是微聞匙箸聲。‘潮’生一溜看過去,還是想嘆氣。
十公主左耽擱一年右延誤一年,真成老姑娘了。她不嫁,後頭的妹妹們也得待着。現在先帝死了,十公主又得守孝!‘潮’生十分不孝的在心裡唸叨,妹的,死的太不是時候了。
民間隱約有股聲‘浪’,說先帝死於服‘藥’、縱‘玉’。這可不是什麼好名聲。唉,幾十年都作風正派有什麼用,臨了晚節不保。人們不會記得你前頭幾十年怎麼樣,只記得你牡丹‘花’下死。人常說,貞‘婦’晚年失節,還不如老ji從良,咳咳……
雖然這想法只在心裡想想,沒訴諸於口,‘潮’生也覺得實在有點兒太不孝了。
公主們還不能稱‘潮’生爲皇后——皇帝還沒登基,更不可能冊皇后,所以一律叫四嫂。叫法和以前一樣,可是恭敬程度完全不同了。嫂子不止一位,地位是可有可無的。可是這位四嫂,以前是誠王妃,再過些日子就是椒房殿的新主人。她們的前程命運很大程度上掌握‘操’控在新皇后的手裡,能不恭敬麼?
不過其中幾位年長的公主,都和‘潮’生來往過,知道這位新皇后並不是個臉硬心苦的主兒,正相反,她‘挺’和氣的,與人爲善,也不小氣。大概,她們姐妹將來的日子,也不會難過。
十三公主偷偷擡眼打量‘潮’生。這段日子國喪,‘女’人們都不用脂粉,也沒有華飾美服,平時都是十分妝飾的臉,現在全都素面朝天,誰到底生得什麼模樣可就現了原形了。這位四嫂的確天生麗質,一身素白衣裳只襯得她越發蛾眉美目,象是用濃淡得宜的松煙墨一點一點細描出來的,沒有一分不美。旁人都說從前的陸皇后美,可是十三公主覺得,這位何皇后,比陸氏還要美得多。
十一公主輕輕觸了一下她的手:“妹妹想什麼呢?”
十三公主不太想理會她,只是衆人都在,才淡淡的說了句:“今天特別的冷,四嫂等下還要出宮回王府,可要當心別吹了風。”
十一公主點了下頭說:“說得也是,今天的冬天來得是早,晚上冷得很。”
先帝一落葬,新帝就要遷進宮來了,總不能讓新皇帝在宮外王府裡過完這個年啊。
十九公主年紀還小,稚聲稚氣的說:“那四嫂晚上別走了呀。”
‘潮’生淡淡一笑,十九公主比阿永要大着半歲,生得‘玉’雪可愛。‘潮’生柔聲說:“那可於禮不合。”
十九公主有些沮喪的點了點頭:“哦。”
這些姐妹裡,還是十公主和‘潮’生的‘交’情最深,從‘潮’生還做宮‘女’的時候,兩人就已經認識。所以其他人都告退了,十公主卻又過來了。
“四嫂。”
‘潮’生正系斗篷,宮人跪於地替她整理衣襬。‘潮’生回頭看見是她:“你怎麼回來了?有事兒?”
十公主點了一下頭。
‘潮’生猜度着:“是不是……宮人有所怠慢?服‘侍’得不好?”
“不是的。”十公主低下頭,她緩慢的,鄭重的在‘潮’生身前跪了下來:“四嫂,我不想嫁給那姓霍的。”
‘潮’生怔住了,一時竟忘了讓十公主起來。
時近黃昏,夕陽回照,宮牆和廊柱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十公主的神情堅決:“要和那樣腌臢的男人做夫妻同‘牀’共枕,我想一想都要作嘔。我情願一輩子不出嫁,也絕不嫁他。”
‘潮’生終於回過神來,伸手相扶:“十妹妹,你先起來。”
十公主眼中含淚:“我知道這事兒太難爲四嫂。要是換作從前,我也就認命了,可是現在不一樣……我想,總得試一試,以後纔不後悔。‘女’子這一輩子,嫁錯了一個男人,就再沒什麼旁的指望了。四嫂是個善心的人,我才厚着臉皮求你……”
‘潮’生心中一動:“你……心裡有別人嗎?”
十公主哽了一下。
既然沒否認,那就是有了。
‘潮’生聲音更輕了:“那人是誰?”
怎麼突然覺得這文一百萬字可能完不了,錯覺,一定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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