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因爲她拒絕他去接她,他六點鐘就趕到了劇院,他也知道自己來得早了點,就一直坐在靠近入口處的沙發上在等。
當駱煒馨進來的時候,他正好盯着入口處的一株大型盆景研究,眼角餘光彷彿是看到了有那麼一個熟悉的身影掠過,但似乎又不能完全地肯定——駱煒馨給他的印象中,似乎一直都是清爽職業的,很少有化淡妝的時候,可今晚……
她清麗的臉上帶着溫雅的微笑,一雙美眸星光璀璨,似幽然閃着纖塵不染的明淨,又似幾不可察地隱隱流動一抹奇異的波色,極其迷妙,層次感極強的披肩黑髮亮澤如緞,一絲絲垂在她的微則臉頰,米色大衣裡面是紫色的連身裙,方形的蕾絲領口繡有中式古典精緻的花紋,領口內露出性感細緻的鎖骨……
不知道這樣打量了多久,久到駱煒馨輕笑着說了句什麼,他才努力收回打量的視線,低着嗓音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當她對着自己莞爾一笑,他只覺得心裡一陣激盪,就彷彿是今天才第一次看清了她的模樣,又似乎有一股莫名的情緒要從胸口噴薄而出,可這股情緒到底是什麼——卻是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柴卓棣走上前去,最後站定在與她不過一步之遠的距離,很是由衷地稱讚,“你今晚很漂亮。”
“謝謝。”駱煒馨一笑莞爾,“不好意思,路上比較堵,我來遲了。”
“沒關係,我願意等值得我等的人。”柴卓棣彎了彎脣,意有所指的說,“其實,今晚你無論多晚來都沒有關係。”
駱煒馨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這話什麼意思——劇院對於入場時間向來是有嚴格控制的,怎麼可能會多久都沒關係?她一面想一邊向入口處走去,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員爲她開了門,走進去擡頭一看,她就不由愣住了。
端看偌大的劇院裡居然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駱煒馨一怔,狐疑的眸光投向柴卓棣,卻看見站在自己身後的柴卓棣彎了彎脣,似乎他對於眼前這一切並不覺得意外。一個念頭瞬間劃過了駱煒馨的腦海,可她仍是半疑半惑的問,“我們沒走錯地方吧?”
“沒有。”柴卓棣回答得很是淡定。
“可是……”駱煒馨轉身向後看了一眼,又轉回來望了眼他臉上的表情,心裡一動,下意識的話不自覺的衝出口,“怎麼會這樣?”
柴卓棣走到她的身邊,望着前方的舞臺,聲音低沉,“兩個人欣賞,不好麼?”
駱煒馨徐徐擡眸,明亮燈光下,他清亮眸內點點星光,完美薄脣勾出一道上揚的弧度,彷彿能蠱惑人心般——她不由就有了片刻的恍惚——柴卓棣這樣的做法,在她看來實在是有些意外了,但心裡到底是有點感動的。
又往前走了幾步,駱煒馨發現,偌大的空間內,所有的位置上都是空空的,唯有第九排的位置旁邊擺滿了藍色妖姬與藍色鬱金香,而她手中票上寫着的座位號,正是第九排,她一怔,“第九排?”
“我記得有次聊天的時候你曾經提到過,除了包廂外,你更喜歡坐在第九排,而我們的緣分,也是你撥錯手機號碼開始的,你不是把8按錯爲9,才誤撥到我的手機的麼。”柴卓棣說完,輕笑了一下,“所以我喜歡9這個數字。”
駱煒馨臉上的神情極其震撼,她似乎是曾隨意的提過那麼一句,卻沒想到他居然會記住。
柴卓棣看着她,溫和的問,“怎麼,難道是我記錯了?”
目光對視了足有三秒,駱煒馨一陣臉熱,忙搖了搖頭,一面脫外套一面低聲嘆道,“沒有,你的記憶力非常的好。”
柴卓棣笑了笑,並沒有接話,反而伸手過去幫她拿了外套,交給一邊的工作人員,29年來,這樣爲一個人服務尚屬首次,可他的動作卻自然熟悉,好似做過了千百遍似的。
駱煒馨不由又是一愣,望望自己空空的兩手,再看了柴卓棣一眼,他卻是神情自然的衝她彎了彎脣,她也就不好多說什麼。
坐下後沒多久,就見有人推了餐車過來,紅酒、咖啡以及各式甜品一應俱全,駱煒馨愕然之餘,不由就對着柴卓棣訝聲道,“我倒是從來不知道,江南大劇院居然還供應這些。”
“不喜歡嗎?”柴卓棣一手支住下巴,側着頭,輕聲問,“難道……這些東西不對胃口?”
駱煒馨撇撇嘴,向着那些食物掃了一眼,發現那些東西幾乎都是她平時喜歡吃的味道,不由得心絃微震,胸口彷彿有什麼莫名的情緒輕掠而過,她努力想要不去深究,就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實你讓我太意外了……”她頓了頓,刻意避開他灼熱的視線,帶着幾分質疑的輕嘆,“柴卓棣,我現在不得不懷疑你,你是不是收買了我身邊的人或者請了私家偵探,不然怎麼會如此瞭解我的喜好?”
“真想了解這些事情。”柴卓棣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彎了彎脣,溫潤嗓音內一字一字的緩緩吐出,“只要有心。”
只要有心……
柴卓棣說的這四個字,就像是一顆石子瞬間擊破了她原本平靜如鏡的心湖,泛起層層漣漪,甚至直到燈光漸暗、表演開始,她都仍有些心神不寧,眼神迷離。
多年前,曾經也有個人對她這麼說過,那時他們正是甜蜜熱戀,本以爲就那樣牽着手,會把纏綿熬成天長地久。那時候,他說得真摯感人,她聽得甜蜜感動,可最後,他的“用心”反而成了紮在她心頭上一根殘忍的刺,時光一去不回,徒留一片鮮血淋漓的回憶——人人都說,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
只是,有些人可以淡漠,有些事可以淡忘,可是總有那麼一種偶然,會在不經意的時候,悄悄挑起心尖上封存已久的傷疤,憶起那些過去曾發生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