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族……”
阿水看了一眼地上的牛角,又看了看一襲白衣,猶如劍仙般佇立的林柯,忽然咧開嘴笑了一下。
他口中鮮血忽然汩汩冒出,似乎在剛剛一連串的對撞之中傷到了內臟。
林柯看了看阿水混身上下逸散開來的文氣,也忍不住嘆息:“可惜,阿水,你走錯了路,若非……”
“哈哈哈!誰來規定路的對錯?!”
阿水大笑,不復剛剛那樣平靜深沉,反而盡顯豪邁之感:“是你人族規定,然否?”
阿水話音未落之際,遙遠的地方卻陡然升騰起一股無邊龐大的氣勢。
那股氣勢如同朝陽一樣升起,而後迅速朝着這邊擴張而來。
一起隨同的還有數十道大大小小的氣息。
“知府來了。”林柯輕聲道:“你若想逃,現在也來得及。”
林柯雖然不怕死,但是也不想被阿水自爆搞死。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阿水大笑着搖了搖頭,而後道:“如今才發現,先生教導我的禮,喜怒不形於色,不如開懷大笑來得暢爽!”
說着,阿水乾脆直接非常沒有風度地趴到地上,恢復了大水牛的形象,口吐人言:
“人生苦短,卻何曾想其他生命也不樂長?人族從來只考慮自己,霸道卻又很假,一邊屠戮生靈口稱惻隱,一邊又在進食時歡聲笑語。”
在阿水說話時,遠方一道遁光疾馳而來,爲首者是一長髮及腰的青年,手持知府大印,身穿官服,眼神冷冽。
左手持印,右手拿一隻筆,以筆作器,身化遁光,速度極快。
他身後跟着數十個第四境、第三境之人,還有一些二境之人藉助參與飛翔。
“你果真不跑?”
林柯挑了挑眉:“屠戮這麼多村莊,可是死罪,殺人要償命,這是公羊一脈都認可的。”
“死?又有何懼?”阿水的牛尾在屁股後面輕鬆地敲打着,就像某個休閒的午後。
只不過他口中一直鮮血如注。
“我能遇到人族天驕,還知曉何爲真正的公羊之儒道,也算得償所願。”
阿水咧開血口笑:“你有義之儒念,倒是剛猛無鑄,但是你可知,你人族並非鐵板一塊?”
林柯聞言挑了挑眉:“你是知道些什麼?”
而此時,遠處的知府只是幾個呼吸就到了這裡。
他飛來的速度極快,落下時卻又有輕如鴻毛之感。
“嗒。”
青年知府落在地面,好奇地打量一眼林柯,而後又把目光轉過去,淡漠地注視着阿水:“你可知罪?”
阿水笑了笑,沒理會知府,而是看着林柯笑道:“我先師最推崇的其實不是公羊儒學,而是《王道》。”
林柯面上不動聲色,沒搞懂這阿水爲什麼一直在和他說話,甚至知府來了也不管。
“這位公子,一些大致情況聞夢小姐已和我知會。”青年知府彬彬有禮地對林柯拱手。
林柯還禮道:“知府大人,此僚便是屠戮幾十村落的兇妖。”
阿水聞言再度毫不在意地笑笑,而後直視林柯的雙眼:“我曾看過有劍客來青霞山端坐,手中之劍可掀起漫天黃沙……”
林柯頓時瞳孔一縮:“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青年知府此時也不急,而是很好奇地看着阿水:“兇妖猖狂,我不殺你只爲屆時除民憤,還敢如此大放厥詞乎?”
說着,他看了看林柯手中的暴風。
這件瑰寶,似乎就是由黃沙凝聚而成。知府以爲這阿水要胡亂攀咬了。
“那人單字爲蕭,我卻是不知他姓。”阿水繼續道。
“兇妖倒是敢說。”
青年知府的臉上出現了笑容,只不過是冷笑,且殺機四射。
“知府大人,這兇妖之話事關某個辛秘!”林柯面上不動聲色,背地裡和知府傳音。
青年知府立馬不再言語,而是眯了眯眼睛。
阿水就像沒感受到兩人傳音一般,繼續道:“那劍客自小學習《王道》,自言追隨其父痕跡至此,且在我先師學堂中端坐,有曰:吾父其罪,天下不容。”
林柯聽到這裡,心中已經相信了。
林蕭來過這裡!
《王道》此書,乃是當年林家林玄機要求的子嗣讀物,就連林柯的身世都有一本《王道》,估計林蕭當年也有。
其次便是暴風此劍,除了林柯外,應該只有林蕭擁有過,畢竟林蕭是第一任主人。
而且,當年林蕭似乎是發現了林玄機的什麼秘密,所以才雲遊天下的。
如今看來,林蕭應該是先來的江寧府,後面纔去了雲夢澤。
只不過那句“吾父其罪,天下不容”又是何意?
還有……
“你的老師,所謂公羊儒一脈的儒生,竟然是那劍客的父親?”
林柯忍住內心的驚濤駭浪,皺眉詢問。
阿水看了一眼天空,那密密麻麻的遁光都已經趕到此處。
“兇妖!伏誅!”
“該死兇妖,屠我子民,該當何罪!”
“殺殺殺!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四境?!好高的修爲!”
“這位劍客想必就是聞小姐口中的陳公子了,果然是人中龍鳳。”
“以三境初期竟打得四境兇妖口吐鮮血,當爲我大魏天驕啊!”
“大爭之世即將開啓,帝京林柯、齊野,東夷星辰公主,北蠻巨角大王等相繼現世,不想我大魏再現一位天驕!”
“義之儒道,又是劍修!難怪如此強橫。”
這些人一落下,便將其中發生了什麼猜了個七七八八。
對兇妖憎恨的、對知府稟報的、對林柯誇讚的都有。
阿水看着這一幕,臉上笑容依舊。
林柯則是皺眉傳音問阿水:“到底是也不是?”
這個時候傳音頗爲不智,但是林柯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阿水沒有迴音,而是開口直接出聲:“我先師不僅通曉公羊儒學,還對諸多儒學信手拈來,他教導我報仇,教導我族族之分,教導我陣法之道。”
“他是蕭劍客之父,也是王道尊卑的踐行者,他讓我知曉,天底下所有非人之族內心都有什麼。”
“口口聲聲所謂教化所謂儒道,歸根結底豈非弱肉強食乎?”
“我妖族又何嘗不是自古頂天立地?我妖族何嘗沒有父母親尊?我妖族殺生何嘗沒有惻隱之心?”
“你去看看,那豺狼虎豹飽食後可會以屠殺爲樂?你人族吃飽了飯,爲何還要牛羊下酒?”
“依我之見,你人族非走聖道,乃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