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春皺眉,在牀邊坐下,伸手便握了萬氏的手。
手冰涼,冷得她下意識地探了探萬氏的?息。
“丞相也不用太擔心。”旁邊的大夫小聲道:“夫人只是昏迷,性命應該無憂。”
“爲什麼會昏迷?”花春擡頭看着他:“病因呢?”
大夫躬身道:“夫人原來就有舊疾。此番可能是復發了。”
“什麼舊疾?”
“這個……”大夫翻了翻手裡的冊子,吞吞吐吐地道:“心疾。”
心臟病?花春深深地看了那大夫兩眼:“要是因爲心疾昏迷幾個時辰,性命還會無憂?”
“老夫已經給夫人施了針,保了命。”大夫連忙道:“只要今天晚上之前醒過來就沒關係了。”
花春抿脣,這是欺負她不懂鍼灸方面的知識吧?人要是休克這麼久,還是心臟病,鍼灸當真能救?
“品檀。”她開口道:“派人將我的腰牌送進宮去,請皇上開恩,求個御醫來。”
“是。”品檀應了。
這當着花府大夫的面說請御醫,分明就是打人家臉啊。老大夫的臉色不太好看,抱着藥箱子就出去了。
花老爺嘆了口氣:“華兒,爲父知道你擔心你母親。但是這點小事就驚動皇上,恐怕不妥。”
花春張口,話還沒說出來呢,旁邊的吳姨娘便搶着道:“老爺不必擔心,咱們大少爺最近頗受皇上恩寵。請個御醫只是小事而已。”
“可不是麼?老爺等着就好了。”任姨娘也道:“大少爺自己有分寸。”
話都被她們搶着說完了,花春也沒打算再吭聲,就低頭看着萬氏。
搖了搖頭,花崢嶸看着花春,低聲道:“皇上的恩典也不是可以隨意揮霍的,爲人臣者,不應恃寵而驕。”
“父親放心。”花春淡淡地道:“以前兒子得過皇上允諾,能滿足兒子一個願望,這願望現在拿來用也不浪費。”
一聽這話,任姨娘不淡定了,皺眉道:“皇上給的願望?這麼重要的東西,大少爺這樣用,會不會太草率了?”
“就是啊,夫人這病沒有生命危險,讓京城裡最好的大夫過府來看看也不是什麼難事,怎麼非得請御醫了?”吳姨娘小聲嘀咕道:“還不如拿來求點別的呢。”
“流螢現在還在冷宮裡呆着。大少爺就算不念以前流螢對花府的幫助。難不成也不念兄妹之情了麼?”任氏道:“有這麼好的機會,爲什麼不讓皇上把流螢從冷宮裡接出去?”
花春擡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吳姨娘不滿了,皺眉道:“二小姐是皇上親自貶進冷宮的,就算強迫皇上再接出來,又能受什麼寵?還不如讓皇上給尋月升個位份,這樣大家都好。”
“哪裡是大家都好?分明只有你一家好吧?”任氏捏着帕子,咬脣道:“做人不能光顧錦上添花,總也要學着雪中送炭纔是。”
兩人一來一往,眼瞧着要吵起來了,花春終於開口道:“兩位姨娘都想要皇上的恩典?”
任氏和吳氏安靜下來,看着她,齊齊點頭。
“這個好說。”花春笑了笑:“你們生個兒子出來,進朝廷立功,皇上一個高興,就又能給恩典了。”
兩個人同時黑了臉。吳氏低聲道:“這得等多少年去了?大少爺不願意就算了,也不必說這樣的話,難不成也笑話咱們生不了少爺出來?”
“那好。”花春點頭:“我直說吧,這是我得的恩典,用在我娘身上,誰也沒資格多說半句。你們想做什麼,就靠自己的行動去爭取,不要光靠嘴皮子。我沒有義務必須把東西讓給你們。”
話說得又直又重,任清影立馬不高興了:“大少爺讀的是聖賢書,做的是爲國爲民的事情,怎麼還這麼小氣?”
“我可以大方。”花春笑了笑:“但是你想讓我大方對您,首先姨娘您自己就得大方,不然憑什麼讓人寵着您啊?對不對?這樣吧,你們把所有的金銀首飾,嫁妝家當,全部捐去賑災,我便將這願望讓出來給別人,怎麼樣?”
任氏不說話了,吳氏也閉了嘴。
“夫人還在休息,這裡不宜太吵鬧的。”青嫋站在旁邊,溫婉地開口道:“爺不如陪着各位姨娘和老爺出去吧。”
花春點頭,跟着就站了起來。
花老爺道:“行了,都各自回去吧,華兒夫妻兩人能把流芳照顧好,你們就別添亂了。”
這話雖然是馬後炮,但也總比不說來得好,至少幾個姨娘都識趣地往外走了。
送走這麼一羣大爺,花春才滿目憂愁地坐到牀邊,看着萬氏。
“爺不用擔心。”青嫋道:“夫人會長命百歲的。”
“嗯。”花春漫不經心地點頭。
“妾身說的是真的,不是祝願。”青嫋低聲道:“會好起來的。”
“嗯,我知道。”花春還是沒把她這話當真,仔細地幫萬氏蓋好被子,便開始研究大夫給開的藥方。
“京華的母親病了?”
賀長安坐在紫辰殿裡,幫忙看着摺子,驚愕地問了一句。
帝王點頭:“昨日就火急火燎進宮讓朕派御醫去,還一連請了三日的假,所以這幾天你得辛苦一點了。”
嘆息了一聲,賀長安道:“幫着做事是應該的,等這裡的事情全處理完,微臣便去花府看看吧。”
擡頭看他一眼,宇文頡淡淡地道:“嗯,你全部處理完了就去吧。”
賀長安謝了個恩,然後專心開始看摺子。
結果不知道爲什麼,摺子越看越多,越看越多。等天都黑下來了的時候,桌上也還剩三尺高的文書。
“皇上。”賀長安不淡定了:“您是積累了幾日的摺子啊?”
“也沒多少。”宇文頡道:“最後這一點兒,處理完你就可以出宮了。”
攻玉侯的內心是崩潰的,這麼多東西,還最後“一點兒”?等弄完肯定宮門都落鑰了!
他算是明白京華爲什麼總是出不了宮了,皇帝是馬背上坐穩的皇位,對於文字工作壓根是習慣性依賴,非得人把具體東西都給他勾出來畫出來不可。
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誤會皇帝了,留人在紫辰殿裡過夜,也真的是逼不得已。
“你先看着,朕去淑妃那裡走走。”宇文頡起身道。
賀長安一臉蒼白地看着他:“臣俯首於案,帝卻要嬉戲嬪妃之中?”
“各司其職。”
瀟灑地甩下這四個字,帝王走得頭也不回。
賀長安磨了磨牙,認命地繼續做事。
“主子。”時雨湊到花流螢耳邊,低聲道:“皇上當真去淑妃那裡了。”
眯了眯眼,花流螢道:“果然是沆瀣一氣,花京華一不進宮,皇上就去找了尋月。霍嬪還當真沒騙我。”
“這該怎麼辦?”時雨無奈地道:“吳姨娘如今在府裡威風至極,都敢比任姨娘先選東西了。”
“哪能真讓她那麼囂張!”花流螢抿脣:“不過這事兒也急不來,先瓦了花京華纔是關鍵,沒了他,就花尋月那個樣子,能得寵多久?”
說得也是,時雨點了點頭。
“啊嚏——”
花春打了個噴嚏,疑惑地回頭看了看背後。
誰在惦記她?
“藥來了。”青嫋進來道:“爺先將夫人扶起來,妾身來喂。”
“好。”花春照做,兩人齊心協力給萬氏餵了藥擦了身子,然後便坐着等。
半夜的時候,萬氏總算是睜開了眼睛,但是目光有些呆滯,過了好一會兒纔看清旁邊的人,啞着嗓子喊了一聲:“華兒。”
花春連忙湊過去,抓着她的手道:“兒子在。”
喘了兩口氣,萬氏道:“我做噩夢了,夢見你被……”
話說一半,看了看青嫋,她閉上了眼。
青嫋起身,十分識趣地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怎麼了?”花春皺眉:“夢見我怎麼了?”
“夢見你被人揭穿了身份,當街斬首了。”閉着的眼睛裡流下兩行淚,萬流芳道:“咱們能不能不做這丞相,去當個普通百姓?”
這一聽就知道不可能啊,離權力中心最接近的丞相,沒有正當的理由,說辭職就辭職?又不是居委會主任!木溝妖弟。
花春連連搖頭:“母親放心吧,事情也許沒有咱們想的那麼糟糕。”
畢竟皇上知道了真相也沒怪罪她啊,說不定以後會有別的出路。
“爲娘上街的時候,看見了你的奶孃。”萬氏聲音顫抖起來,眼裡浮現出了恐懼:“等我想去找人的時候,她又不見了。她當初答應過我,再也不會回燕京來的,但是我看見她了。”
奶孃?
一聽這種情節,花春心裡只有兩個字:臥槽!
所有關於身世的秘密,最後出來搗亂的都一定是奶孃,聽萬氏這語氣就知道,花京華也逃不過這一關。
“母親就是因爲這個病了?”
“爲娘不知道,只是找人找不到,心裡着急,回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萬氏道:“只要她在京城,我就別想睡好覺。”
這可有點麻煩,花春抿脣:“母親能把她的樣子畫下來麼?兒子派人去幫忙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