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林酒店一間套房內。
徐林站在寬暢客廳的窗前,望着對面高聳的富華大廈,右手端着茶杯輕輕晃悠,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眼神中,卻透着如狼般的兇狠歹毒。他語氣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你們聽從松本青根大師的命令,也急於去追查到卷軸的下落,當然,松本青根大師消息很靈通,知道我被逐出了師門,所以輕視我,這都可以理解。但你們東洋人……似乎忘了一點,這裡是華夏,沒有我,你們能指望誰來真正幫忙?而且,我還想提醒你們一句,我被師父逐出師門了不假,以後在奇門江湖上,興許也是人人喊打,可那並不意味着,可以讓你們東洋人隨便欺負!你們信不信?我現在回去找我師父,說你們欺負我了,他老人家照樣會爲我出頭,甚至,會飛信江湖,號召整個奇門江湖來把你們趕出華夏!”
說這番話時,徐林始終看着窗外,只是把背影留給坐在客廳沙發上的那個人。
還有,站在沙發旁的兩個西裝革履,卻一言不發,面無表情的年輕人。
兩個年輕人瘦瘦的,膚色白皙得不像是正常人,嘴脣都發灰,沒有血色。他們的眼神很冷,很淡,就好像,黑眼珠和白眼圈徹底融合在了一起似的……
沙發上,坐着一個神情極爲恭敬的青年,聽得徐林這番話,忍不住露出冷笑,用明顯生硬的普通話說道:“徐先生,你現在好像,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吧?只有和我們合作,儘快找到卷軸,然後可以和我們一起回東洋,到時候,我們的師父,一定不會虧待你,也許,還會收你爲徒,憑你立下的功勞,一定會受到重要,師父也會傳授給你最強的術法。將來你術法修爲大成,回到華夏的奇門江湖,再有我們給予你各方面的支持,想必……徐先生也很願意,將來狠狠地羞辱曾把你逐出師門的師父,讓他悔恨萬分,跪倒在你的面前懺悔吧?”
徐林怔住。
他,當然希望將來有一天,能如剛纔這個青年所說,讓曾經的師父悔恨萬分?
事實上,徐林一直以來都不覺得自己天賦不足,故而在術法修爲上遠遠落後於其他師兄弟。他認爲,是師父太過於偏心,讓他在外奔波爲師門賺取金錢供應師門龐大的開銷,師父和師兄弟們,則可以專心於術法修行,偶爾以術法相助他在外的生意拓展。
有師門兄弟以術法相助,在外做生意自然相對順利得多,可時間久了,徐林就會認爲如今公司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能力所致,也就愈發不滿——術士,最大的追求是修爲上的精進——誰不想有生之年登臨天人境,探索永生之秘?
這些年,看着師兄弟們一個個跨鑄爐,入觀內,過視神,煉氣成……
徐林眼熱,妒忌啊!
可是,深知師父心性和高深修爲的徐林,又不敢對此提出意見,生恐觸怒了師父,所以這些年一直憋屈憤懣,卻又無可奈何。直到今年,他接觸到了來自於東洋的陰陽師,也就是坐在沙發上這位,東洋修爲最高的陰陽師松本青根的愛徒川田剛一,不過二十多歲年紀,就過視神入煉氣,在徐林看來,這絕對是頂尖的天才了。
川田剛一希望,能得到他的幫助,在華夏境內尋找到當年曾被全世界各大神秘勢力血腥爭奪的卷軸。
而且川田剛一肯定,卷軸流失在了華夏。
卷軸……
華夏奇門江湖上的人,幾乎都聽說過“卷軸”,也知道,那場堪稱驚天動地,卻又不驚於世的大戰,正是爲了爭奪“卷軸”。但具體卷軸是什麼,裡面記載了何等重要的內容,卻只有極少數人知道。
飛星門當代門主,林中蛟劉瀚陽,當年也曾參與到那場大戰之中,而且,他知道“卷軸”中有着何等驚天之密。
所以,當接到徒弟徐林的彙報,得知“卷軸”有極大可能在華夏時,劉瀚陽不假思索地向徐林下達了指示,表面上配合川田剛一在華夏的尋查,實則套取川田剛一手頭的所有線索,秘密展開調查,但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都必須先告知師父,至於川田剛一那些人,合作還是要有的,但線索要相對遲滯地給他們——因爲,“卷軸”事關重大,一旦在調查過程中發生什麼意外,比如需要殺人,比如秘密泄露,所有的責任,都可以推到川田剛一這些東洋人的身上。
而且,劉瀚陽還極爲嚴肅地告知徐林,調查此事的過程中,絕對不能再找任何術士參與,包括他的師兄弟們,都不能告知。
爲了讓徐林更加賣力,也爲了顯示出對徐林的重視,劉瀚陽向他講述了從未對其他任何徒弟們講述過的,關於那場大戰,以及那件“卷軸”的秘密。
得知了“卷軸”之秘,一直都心存不滿和憤懣的徐林,在巨大的誘惑下,開始第一次對師父,生出了不敬的自私心理。
如果,卷軸能爲我個人所得,那……
這世間,我還會懼誰?
這世間,還能有誰敢,不懼我,不敬我?
所以他立刻投入到了對卷軸的調查當中,而且,與東洋人的合作也開始漸趨疏遠——其實不需要師父的叮囑,既然知道了“卷軸”的驚天之秘,又有了將之據爲己有的私心,他當然不希望讓東洋人得到,也必須警惕,東洋人過河拆橋!
可隨着調查的展開,尤其是到了最關鍵的時刻,知曉了卷軸的最終下落,然後找到陳金,卻愕然發現卷軸的線索再次斷裂,且分出了無數條可能的下落線索,其中最讓人不願意相信,也最擔心的,有可能“卷軸”已經被官方獲取……
徐林簡直失望透頂,但師父告訴他,“卷軸”被官方得到的可能性不大,因爲官方這些年,也一直都在全世界進行着秘密的調查,尋找卷軸的下落。
如果早已被官方得到,那麼,官方也不至於去做這種極爲耗費巨大的事情了。
然而調查工作,還是陷入了泥沼中。
在無可奈何之際,徐林選擇了與東洋人加深合作關係,但並未告知師父,他想要在師門和東洋人之間,做一個類似於雙面間諜的人物,既能夠藉助雙方的力量,達成最終的目標,又可以佈下暗線,將來卷軸一旦出現,即刻挑起師門與東洋人之間的激勵衝突爭奪。而他,就可以趁亂攜卷軸遠走高飛藏匿起來修行其中術法。
可惜,所有的如意算盤,被師父看得清清楚楚,然後雷霆一擊,直接斷了他的根基。
徐林不相信,師父不讓繼續調查,是忌憚所謂來自於官方的警告。他認爲,師父是故意把他這個熟知了調查進度的人,拋棄到一旁,然後再換人去接着調查。
如此一來,師父劉瀚陽就可以永遠掌握着主動權,將來獨佔“卷軸”
而他徐林這段時間以來的心血,所有付出,就此算是白費,還被逐出了師門——徐林整個人的心都涼了,這麼多年勤勤苦苦,爲師門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到頭來卻落下這般下場。
只爲了,卷軸?!
師父是何等的殘忍和自私?
所以,徐林離開師門之後,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與東洋人合作,並態度堅決地答應完全效力於東洋人。當然,他也提出了要求,那就是,他必須和松本青根大師本人通話。
松本青根沒有答應徐林的要求,但,通過川本剛一,給予了徐林在華夏主導調查的權力,身份地位和川本剛一平等。
身份地位平等?
這當然只是一種敷衍的客套罷了。
連徐林本人都不相信。
但他還是不想,完全由川本剛一這個自負的年輕人來決策——這裡是華夏,川本剛一太自負衝動了,萬一出點兒什麼事,惹惱了整個奇門江湖,那麼他徐林這個被逐出師門的人,又將揹負上叛國賊子的罵名,到時候就真是人人得而誅之了。
揹負罵名徐林不在乎,也不在乎將來人人得而誅之的危險,但前提是,在這之前,得到卷軸。
有了實力,就有了一切!
“川本先生。”徐林轉過身來,面帶淡然微笑,道:“燕雲賭王陳金可不是一般人,以他的實力,昨天我們在燕南市剛下火車,很可能就已經被他的人盯上了,所以如果不做周密佈局,就貿然出手的話,且不說我們會一頭撞進別人早有準備的埋伏圈裡,就算是憑藉傳本先生個人強大的術法能力,以及手下仁者的實力,可以輕鬆擒獲陳金和他的兒子,殺死他的手下,但,這很容易引起官方的注意,或者,是奇門江湖中人的注意。到時候,我們是走不脫的。”
川本剛一皺眉道:“徐先生的話,我能理解,但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了,華夏有句俗話叫夜長夢多,調查卷軸的秘密,如果被衆人皆知,到時候奇門江湖人人都在追查,首先被排斥在外的,就是我們,就算是找到了卷軸,我們也沒機會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