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那又怎麼樣?”凌若夕爲他篤定的姿態很是不悅,“就算六年前我們曾有過一夜、情,又怎麼樣?難道你還要我負責嗎?”
“好吧,就當六年前那一夜是偶然。”雲井辰看似妥協了。
“本來就是。”什麼叫當作?那分明就是一場意外,一場害得前身徹底隕落,讓她能夠重生的導火索。
雲井辰頓時啞然,這女人還真是一點虧也不肯吃啊,狹長的黑眸染上淡淡的笑意,零零碎碎的,好似穿過枝椏,斑駁照耀在地上的光點,“那麼,那一次呢?”
“……”喑啞的嗓音好似惡魔的蠱惑,讓凌若夕不可遏止的回想到了數個月前,她險些走火入魔時,發生的又一次意外,佈滿寒霜的面頰,竟詭異的出現了一絲紅暈,宛如含苞待放的傲梅,終於到了花期,緩緩綻放出獨屬於它的美麗與豔麗。
雲井辰看得有些癡了,近乎貪婪的目光流連在她的身上,輕掃過她的眉峰,她的鼻尖,她的雙頰,最後定格在她嬌豔欲滴的櫻脣上,喉嚨頓時有些乾澀,舌尖更是不由自主的舔了舔脣瓣,企圖化解體內的乾渴欲、望。
“你在看什麼?”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夾雜着淡淡的殺意。
他剛從迷離的狀態中回神,便撞入了一雙暗藏怒火的眸子裡,不僅沒有偷窺被抓包的心虛,他反而死不要臉的笑道:“當然是在欣賞你難得一見的羞態。”
靠!
凌若夕狠狠的在心頭爆了一聲粗口,要說這世上最無恥的人是誰,她絕對會提議雲井辰,這人的臉皮就連南山,也快要比不上他的厚度了。
臉色由紅轉青,由青轉紫,最後定格成了墨黑,她的眸子裡有一絲惡劣迅速閃過,“對一個滅了你故鄉的人說出這種話,雲井辰,你是白癡嗎?”
她故意將雲族滅亡在自己手裡的事,說出來,爲的,就是想要激怒他,提醒他,她和他之間永不可能
“滅了就滅了,本尊從沒有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他神色微微一暗,一絲落寞自他的身側竄起,轉瞬即逝。
雲族是他自幼生長的地方,是他的家,但隨着他一天天的長大,那個家,已經變了,爹爹不管事務,弟弟又與他爭鋒相鬥,所有的人開始分成派系,開始擁護着,心目中最合適的繼承人,爲了權勢,爲了權利,爲了地位。
曾經他心目中的淨土,已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一個充滿利益薰心的骯髒地方。
“你不在乎?”他的回答讓凌若夕訝然,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她原本以爲,他同自己在某些地方是一樣的,屬於自己的東西,哪怕親手毀滅,也不會讓任何人觸碰分毫。
可是,他的反應,卻出乎她的預料,“你確定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你的親人,死在我的手裡,你的族人,也死在我的手中,你生活的土地,被我一把火,燒得精光,這些,你居然告訴我你沒有放在心上?”
她帶着愕然的尖銳質問,讓雲井辰忍俊不禁的笑了,“你說得這麼清楚,究竟是想提醒本尊,不要對你抱有任何旖旎的想法,還是在提醒你自己,你同本尊之間所謂的那些恩恩怨怨?”
他的眸光通透得宛如一面鏡子,那好似剝光了衣服,全身**的感覺,再一次在凌若夕的心頭出現。
“你!”她有些無措,但更多的卻是一種難以言狀的惱怒。
“本尊真的不在意,”雲井辰目光幽幽,側過身,火紅的身影倚靠在長廊的護欄邊,外邊是明媚璀璨的烈陽,如同曝露般,直泄而下,將他的身軀籠罩在內,似度上了一層朦朦朧朧的淡色光輝,“就算你不動手,有些人,本尊也不會放過的。”
“恩?”凌若夕略感意外,“你是說你弟弟雲井寒?”
“啊。”他輕輕頷首,略帶欣賞的睨了她一眼,“本尊自問對他一忍再忍,甚至於,就連他在暗地裡做的那些事,本尊也故意裝作不知,給他成長的機會,給他搶走本尊地位的時間,可惜,他仍然沒有做到,心術不正,只會一些旁門左道,本尊對他的容忍已經到達最後的期限,這次,他犯下大錯,就算你不殺他,本尊也不會留下他的命。”
凌若夕頓時瞭然,“所以,就算我殺了他,你也能不在乎?”
“本尊反倒是要感謝你,”讓他不用親手殺掉曾當作至親的親人,即使她或許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面對他的感激,凌若夕只覺得分外尷尬,這種滅了人家滿門,結果對方不僅沒記仇,反而還對她心懷感激的事,究竟是怎麼搞的?完全不符合科學和常理啊。
“不要爲這種小事煩心,它還不值得你一直記在心上。”溫熱的指腹輕輕揉搓着她的眉心,動作輕緩且溫柔。
明明她是害他從此再也沒有家回去的人,是她害得他,從今往後在這世上再無親人,可諷刺的是,他居然還轉過頭來安慰她?
“雲井辰,你腦子果然有問題
。”凌若夕沒好氣的拍開了他的手指。
“只不過是本尊的心裡,有比仇恨更爲重要的。”雲井辰不在乎的笑笑,眸光卻極爲鄭重:“比起記仇,本尊更在乎你,如今本尊可真成了孤家寡人,你若是心裡對本尊有一分不忍,一分愧疚,不如考慮看看,對本尊負起責任,如何?”
他故作曖昧的衝凌若夕眨巴眨巴眼睛,話意有所指。
明明是沉重的話題,明明是一筆血海深仇,卻在這一秒,變作了曖昧。
凌若夕額頭上不自覺滑下一道道黑線,“雲井辰,你能有那麼一秒,稍微給我認真一點嗎?”
她是吃飽了撐的,爲什麼要去在乎他的感受?這男人恨不恨她,同她有什麼關係?
這麼一想,凌若夕頓時在心裡鄙視了自己一下,轉身就打算離開。
沒有人看見,她轉過身去後,面頰上浮現的那抹輕鬆笑容。
“對了,”身後再次響起了他喑啞邪肆的聲音,“這次本尊回來,爲何沒見到雲旭?本尊不是讓他寸步不離的保護在你和小白的身邊麼?”
腳下的步伐猛地停下,嘴角那彎笑,驟然僵硬。
“恩?”她宛如石化的背影,讓雲井辰心裡浮現了一抹不好的預感,面色微微沉了下來:“難道你派他去做別的事了?”
也許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說着這句話時,他的聲線有幾多顫抖。
該來的總歸要來,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
凌若夕深吸口氣,緩緩轉過身,眉宇間涌動着淡淡的痛色,就連神色,也不自覺黯淡下去:“抱歉。”
言簡意賅的兩個字,讓雲井辰的心沉入了谷底。
好看的眉梢猛然皺緊,“幹什麼突然對本尊道歉?”
千萬不要是他想的那個樣子,千萬不要。
只是,這老天爺最喜歡乾的,就是讓凡人痛苦,讓他們的噩夢成真。
“雲旭他,已經死了。”輕如微風的話語,緩緩傳入雲井辰的耳膜,讓他腦子裡嗡地一下,峻拔的身軀微微踉蹌,似是站不住腳。
他的神色從愕然,到不願相信,嘴角揚起一抹參雜了淒涼的強笑:“若夕,本尊不喜歡用這種事開玩笑。”
雲旭的本事他是清楚的,怎麼會突然死了?
“抱歉。”凌若夕苦澀的閉上眼睛,心尖泛起一股酸意,涌上她的鼻頭,緊抿成一條直線的嘴脣,幾不可查的哆嗦着,似隱忍,似愧疚。
氣氛驟然間變得沉重,雲井辰的心裡,好似堆積了一塊大石頭,沉甸甸的,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誰幹的?”他輕聲問道,雙眼裡有萬千暗潮正在洶涌,正在凝聚,渾身的氣息,危險得讓人毛骨悚然。
凌若夕張了張口,“是軒轅世家,當時軒轅勇與南宮玉聯手,抓走了小白,雲旭打探到消息後,獨自趕去,卻被軒轅勇殺害。”
她不願提及雲旭臨死前的樣子有多悽慘,更不願告訴他,雲旭的屍體曾被懸掛在軒轅府外的高牆上,惹來衆多百姓的圍觀。
“是麼?”雲井辰強自笑笑,那股危險的暴虐氣息,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的屍首呢?”
他看似平靜的反應,不僅沒讓凌若夕心裡放鬆下來,反而有種愈發不安的感覺。
“我將雲旭火化,骨灰在這裡。”她伸出手指,將衣襟內的錦袋取出,“我原本想將他葬入雲族,不過,沒有你的那個地方,大概他也不願埋葬其中吧。”
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雲旭對雲井辰的崇拜與忠誠有多麼深刻。
爲了他,他可以手刃親人。
爲了他,他可以遵命留在自己身邊。
她想,他在死後,最希望埋葬的地方,是有着他最敬愛的少主所在的地。
“也好。”雲井辰微微一笑,“暫且先讓雲旭就這麼待着吧,待到他日本尊安定下來,再將他好好安葬,入土爲安。”
他的平靜,着實讓凌若夕有些害怕,“你沒事嗎?”
“本尊應該有什麼事?”雲井辰懶懶的笑着,歪過腦袋,只是嘴角那彎笑,不達眼底。
那雙眼,冷得好似千年難化的雪山,冰冷、刺骨,更深處,有錚錚的血腥與暴虐,正在洶涌。
凌若夕欲言又止,她能體會,自己最信賴的人,突然間死掉,對於他來說,有多難受,又有多痛苦,想要安慰他,但她卻笨拙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
“你陪了小白一夜,回房歇息吧,瞧瞧這黑眼圈厚的。”雲井辰指了指她眼眶周圍的那層淡淡的黑色,關切的說道。
“那你呢?”凌若夕緊緊擰起眉頭。
“本尊在這裡四處轉轉,你該不會連這點事,也不願答應本尊吧?”他調皮的衝她眨眨眼睛,秋波暗送。
凌若夕遲疑了幾秒,終是點頭,臨走時,她不太放心的看了雲井辰幾眼,這才緩慢的邁開步伐,消失在了紅廊的盡頭。
自她走後,雲井辰臉上慵懶的笑,化作了冷漠,他眺望着北寧國的方向,深沉的眸子,有血腥的紅光迅速閃過。
軒轅世家麼?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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