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呼海嘯般的高呼聲在這蔚藍的蒼穹下此起彼伏,凌若夕低垂着雙目,一雙凌厲的鳳目,卻不着痕跡的將四周的動靜盡收眼底,腳下的大地,似也在這一浪接着一浪的呼聲中隨着震動起來,耳膜有些刺痛,很快,空氣裡突然傳來一陣異樣的玄力波動。
“轟隆隆!”那好似地動山搖的巨響,讓她頓時警覺,冷峻的眉梢猛地一蹙,如刀鋒般森寒、犀利的目光,立即朝前方看去,只見山巔盡頭,那塊平地之上,竟詭異的有一個泛着乳白色光暈的球體,正在緩緩升起,而空氣裡鋪天蓋地的濃厚威壓,正是從裡面釋放出來的。
她心頭一凝,渾身的神經驟然緊繃,被衣袖遮擋住的雙手,此刻已牢牢握成了一團,忽然,手背上有溫暖的觸感傳來,微微側目,就撞入一雙浩海般深幽、漆黑的眸子裡,那雙眼含着零碎的淺笑,似在無聲的告訴她:有我在。
緊繃的神經不由得放鬆下來,她沒有掙扎,任由自己的手掌,被緊握在他的手心,心裡暖暖的,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好似,不論她將要做什麼事,身旁都會有一人陪伴着,不再孤獨無依,不再孤身一人
“啊!是神殿!神殿出現啦。”百姓們的情緒猶如那澎湃的火山,驟然爆發,他們歡天喜地的驚呼着,雀躍着,一雙雙熾熱的眼睛,崇拜的看着那緩緩上升的球體,那閃爍着信仰之光的目光,滾燙且炙熱。
當球體升到蒼穹之下,巨大的光暈,竟連這陽光也難以與之比擬,遮天蔽日,濃濃的壓迫感,席捲整片空地。
這樣的玄力,已然超過了凌若夕的預期!比她先前所遭遇到的任何一個敵人,都要強大,僅僅是這股威懾感,就足夠讓她心裡拉起十二分的警報。
很快,球體上升的速度緩緩停止,光圈驟然加重,刺目的白色光芒,璀璨且奪目,頗有種神明降臨的即視感。
“信徒參見偉大的光明神。”
“信徒參見偉大的光明神。”
……
一波接着一波的聲音絡繹不絕,吵雜聲戛然而止,上萬的百姓,此刻竟詭異的只發出了同樣的一句話,吼聲整齊有序,好似排練過無數次一般,整個畫面讓人忍不住心驚。
暗水在心頭暗暗咂舌,媽蛋!這光明神的威力要不要這麼大?這還沒登場,就造成這樣的影響,一旦現身,他們還不得爆血管麼?
他神情頗爲古怪,似強憋着笑,凌若夕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別走神。
光球忽然炸裂,似一朵含苞的花骨朵,正在迅速綻放,漫天的銀光碎片,好似一場淅淅瀝瀝的大雨,正在降臨。
滿上遍野的人羣,紛紛匍匐,他們低垂着頭,姿勢極盡恭敬,呼聲靜止,氣氛安靜得讓人有些壓抑,凌若夕藏在人羣中,餘光透過髮絲,緊緊地盯着那個光球。
在刺目的光暈散去後,裡面被結界所包裹住的景象豁然出現在衆人的眼前,蔥綠的大地,林蔭成海,一座巍峨的殿宇被朵朵白雲環繞着,包裹着,似矗立在九重天際,飄渺且蒼涼,卻又不失威懾感。
那就是神殿?凌若夕危險的眯起了雙眼,涼涼的盯着那座近在咫尺的宏偉建築,心頭那抹蠢蠢欲動的殺意,被她極力遏制着。
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機。
畫面迅速拉近,一扇雕刻着綿延不絕山脈紋路的純白色歐式大門,浮現在衆人的視野之中,那門高聳入雲,正上方,在白色的橫樑上,被人用強勁的玄力,刻入四個大字【光明神殿】,字霸氣十足,蒼勁有力,寫下這字之人,必定修爲極高,一撇一豎,完美得猶如鬼斧神工般的藝術品。
“吱吱——”厚重的石門緩緩開啓,衆人的心砰砰砰砰不斷加速跳動,此刻,他們哪裡還感覺得到任何一絲的疲憊?哪裡還感覺得到身體的虛弱?渾身彷彿注滿了力量,每一個細胞,每一滴血液,都再度活了過來,他們屏住呼吸,低垂着頭,不敢擡頭褻瀆了神殿的威嚴。
凌若夕眸光一閃,朝小豆子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可以行動。
後者用力緊了緊垂落在身側的拳頭,一咬牙,竟面露悲切,從人羣中艱難跪行而過,一滴滴豆大的淚珠,不斷順着他的眼眶掉落出來,每一顆,都是那般晶瑩,那般楚楚可憐
“光明神大人,光明神大人!求求你開恩,救救我的爹爹啊。”他不停的叫嚷着,哽咽着,似是在向神明絕望祈求的可憐人。
被他擠過的百姓,愕然擡起頭,這還是第一次在朝聖這般威嚴、神聖的儀式上,發生變故。
這小孩是哪兒來的?
“你是什麼人?”第一列的百姓立即將小豆子攔下,從四面八方伸來的手臂,緊緊的拽住他身上的衣衫,不讓他靠近那道結界。
“我,我是光明神的信徒,拜託你們,讓我見見光明神大人,只有它,能夠救我的爹爹了!大人這麼寬容,它的光亮一定會普及任何一個角落,求求你們了。”小豆子淚眼婆娑的哭訴道,不住的衝着四周的百姓磕頭。
或許是在神殿的面前,這些人不願讓他們心頭的信仰誤以爲他們是冷血無情之人,竟主動扶起小豆子。
“不管有什麼事,等到朝聖結束後,你可以慢慢說,不要打擾光明神大人。”
他們柔聲勸道,但那雙眼,卻帶着濃濃的警告與殺意,顯然,他們對小豆子這失禮的行爲,十分的不滿。
“可是……”小豆子不甘心的咬住脣瓣,似是不願就這麼放棄。
“給我閉嘴,乖乖的跪下,不要再輕舉妄動。”怎麼可以讓這個無禮的傢伙,打擾了他們偉大的神明呢?一左一右跪着的兩名白衣男人,立即按住小豆子的肩膀,迫使他無法在動彈一下。
那手掌好似鉗子,勒得小豆子肩胛骨生疼,他卻倔強的抿住脣瓣,擡起頭,染上淡淡灰色的眼眸深處,壓抑着刺骨、涼薄的恨意。
就是這裡!就是這裡面的人,糊弄了他們,讓他的爹爹死得那麼慘!
心頭鋪天蓋地的憤怒與仇恨,正在瘋狂的滋長,但他還記得凌若夕曾給予他的警告,不能將這抹恨意流露出來,他面如死灰的癱坐在地上,動也不動,好似被打擊得失去了希望一般。
但周圍,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向他給予半分的同情與憐憫,他們虔誠的望着頭頂上的光球,好似只有那裡,纔是他們嚮往的地方。
凌若夕沒有任何動作,也不意外小豆子被攔下這件事,她要做的,就是讓這次的朝聖,變成鬧劇!
“主的信徒們,你們虔誠的心,我主已經看見,”忽然,從結界中傳出了一道冰涼飄渺的聲音,如同黃鸝般清脆的嗓音,涌入衆人的耳膜,他們心神一凝,眸中的光芒愈發的狂熱、耀眼。
“是神殿的人。”雲井辰豔豔的紅脣輕輕蠕動了幾下,傳音入密。
凌若夕眸子驟然一冷,神殿的人!
“神使大人,神使大人!”小豆子渾身一顫,似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瘋狂的掙脫百姓的束縛,鼓足勇氣,朝着光球跑去。
遍地跪着的百姓,紛紛傻了眼,誰也沒有想到,這孩子居然敢在神使面前,做出這麼大膽,這麼莽撞的事,他們竟沒來得及第一時間上前去阻攔,小豆子繞過衆人,腳底抹油,七拐八拐,便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光球下方,砰砰的磕着頭,不停的請求着:“神使大人
!求你們救救我的爹爹,求求你們了。”
結界中一片死寂,那安靜得讓人壓抑的沉寂,讓這幫百姓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許久後,那道聲音再度響起:“你有何事請求?”
看吧,這就是他們偉大而又善良的神明,哪怕是一個無禮的傢伙,也能夠得到光明神的普渡。
衆人心頭的敬仰愈發加深,眸光更加虔誠的凝視着那巨大的光球。
嘖,欺世盜名的手段。
凌若夕在心底揚起一抹冷然的輕笑,饒有興味的虛眯着雙眼,她很期待,若是看着鬧劇發生,神殿還能不能坐得住。
“神使大人!我的爹爹身患重病,求求你們恩賜一碗聖水,救他的性命,求求你們了。”小豆子淚眼婆娑的請求着,哭泣着,額頭一次又一次與地面發生碰撞,那砰砰的碎響,如同驚雷,迴盪在衆人的耳畔。
人羣裡幾名已做人母的婦女,看得有些不忍,她們想到了自己的孩子,連帶着,對小豆子莽撞的行爲,也有了幾分理解。
“聖水?爲何要來這裡求得?我主之光,存在於各地,信仰我主的神廟中,每月都會向你們派發足夠分量的聖水,這種小事,竟也值得你來此胡鬧?”聲音驟然冰冷,那夾雜着濃厚壓迫感的威壓,從光球中迸射出來。
凌若夕直直看着結界中那扇緩緩開啓一條細小縫隙的石門,從那窄小的縫隙,完全無法窺視到裡面的景象,只能看見壓抑的漆黑,但她卻敢肯定,這所謂的神使,就藏身在其中。
小豆子臉色驟然一白,嬌小單薄的身軀不安的顫抖幾下,“神使大人,爹爹他就快死了!神廟的人根本沒有被我們聖水,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求求你,求求你……”
“咻!”一道白色的氣浪,從結界中驀地刺出,來勢洶洶,那玄力化作的風刃,凌厲非常,一旦被擊中,小豆子必死無疑。
凌若夕曾想過,爲了她的計劃,哪怕讓小豆子的生命就此結束,她也在所不惜,但看着那抹孤零零跪在前方的人影,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攻擊,她卻遲疑了。
“求求你了,神使大人!”小豆子好似完全沒有感覺到逼近的死神的鐮刀,他咬着牙,繼續磕頭。
他答應過貴人的,一定要完成他的任務!所以,哪怕是死,他也不能退縮。
那低垂着的面容透着一絲決然,就在那風刃迎頭劈下,距離他的頭頂只有不足一寸的距離時,忽然,一抹白影在衆人的眼前閃過,衣袖輕揮,一股巨大的力量,與風刃凌空碰撞。
“砰!”兩道玄力的撞擊,引來火花四濺,地面開始不停的顫動,轟隆隆的巨響,徘徊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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