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血腥的紅光在這無垠的夜空下,顯得愈發詭異。
深淵地獄的衆人沉默的站在森林外圍的空地上,一雙雙眼睛,紛紛看向雲井辰,他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麼做,可是,心裡有一個聲音,在說着,如果想要找到凌姑娘,就只能靠這個男人。
妖冶的紅袍,此刻彷彿失去了光澤,雲井辰緊繃着一張臉,眉宇間盡是焦急。
她究竟在哪裡?爲何翻遍整座島,還是沒能找到她的蹤影?
“雲公子,凌姑娘會不會沒在島上?咱們四處都找遍了,或許她早就離開了這裡也說不定。”深淵地獄的男人們猜測道。
這座島除了他們再沒有任何活物的存在,若是凌姑娘還在島上,那是不是說明,她早就已經……
與其相信這個結果,他們寧肯抱着希望,猜測她提早離開。
“她在這裡。”若是她離去,不可能沒有回北寧去見小白,雲井辰說得極其篤定。
深淵地獄的人抓耳撓腮的站在原地,誰也不敢把心裡的不安和恐懼說出來。
“咳咳咳……”血球內,密封的空間,空氣已經被抽離,凌若夕的神志開始出現幻覺,她睜不開雙眼,渾身軟得沒有任何力氣。
虛弱的咳嗽,卻讓肺裡的空氣加速流逝。
呼吸一次比一次艱難,她想,或許她真的會死這兒也不一定。
啊,原來這一世,她的死法竟是這樣。
說不清心裡究竟是遺憾多一些,還是不甘多一點,人在死到臨頭時,總是會天馬行空的想很多事。
她想,她還有好多事沒來得及去做,她想,她還沒有和那個男人攜手到老,她想,她還沒能看到小白長大。
‘噗通’
‘噗通’
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劇烈跳動,強勁的生命體徵,讓凌若夕渙散的思緒,出現了短暫的清明。
是什麼?
‘噗通’
跳動聲正在加快,她艱難的睜開眼睛,蒼白的面容,此刻染上些許血色,那是迴光返照的跡象。
顫抖的睫毛緩緩睜開,她吃力的望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從那裡,正傳出一種強烈的生命力,那是她的孩子,是和她血脈相連的孩子!
不能死;
她不可以死在這裡,她要活着回去,回去見小白,回去見他,回去安穩的將這個孩子誕生下來!
搖搖欲墜的信念再一次變得堅定,忽然,一股熱流從肚子裡傳出,豐盈的玄力遊走過她的奇經八脈,那種力量,強悍到瞬間將她空蕩的丹田溢滿,力量再次迴歸,凌若夕一咬牙,從地上翻身站起來。
她沒有去想這些力量從何而來,她只知道,她要離開這兒!
將玄力凝聚在手掌心,她抵住堅硬的血色牆壁,不斷的將自己的玄力輸入其中。
快點!再快點!快點破碎掉啊!
心裡焦急的祈求着,禱告着,那股熟悉的吸力,又開始抽走她的力量,可凌若夕卻顧不得那麼多了!汗水打溼了她的長髮,她源源不斷的向石壁輸送着自己的力量,就像是孤注一擲般,決絕如斯。
‘卡擦’
細碎的破裂聲,讓她看見了希望的曙光,丹田裡澎湃的玄力,所剩無幾,只一成不到,可生路就在前方,要她如何放棄?
凌若夕發了瘋似的想要凝聚玄力,繼續輸入,強烈的求生欲\望,在她的腦海裡紮了根,很快,就有一股細弱的玄力,如小溪,涌入她的丹田。
‘轟轟轟’
頭頂上突然響起的爆炸聲,讓正一籌莫展的衆人瞬間擡頭,那輪火紅的血球,此刻正出現一條條裂痕。
“什麼東西要出來了。”深淵地獄的衆人立即戒備,他們牢牢的將雲井辰護在身後,這是下意識的舉動。
哪怕犧牲掉這條命,他們也絕不能讓這個男人出事!他必須活着,不然凌姑娘會傷心,會難過!
雲井辰凝眉望着那正在破裂的血球,忽然,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雙眼迸射出極其璀璨的光亮。
“轟隆隆——”血球從內部炸裂開來,無數的鮮血從天而降,大地開始顫動,血光沖天。
“啊!”深淵地獄的衆人有些站不住腳,沒有玄力支撐,他們只能狼狽的抱住旁邊的石頭,希望能夠靠這樣的方式,來避免被震盪殃及。
血光中,一道黑色的人影,從中飛竄出來,速度極快,墨色的長髮被鮮血染紅,凜然的身影,卻是那樣的熟悉。
“若夕!”雲井辰第一眼就看見了她,顧不得身上被鮮血侵染得有多狼狽,他含笑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她的迴歸。
凌若夕恍惚的聽到,他的聲音,低眉一看,當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簾時,她平緩的心跳驟然加速,一種甜蜜的溫暖,在心窩裡涌動着,彷彿連靈魂,也在這一刻悄然顫抖。
她緩慢降落,雙腳剛站穩,就被一個火熱的擁抱緊緊抱住。
“你想嚇死本尊嗎?”雲井辰又喜又怕,她竟會在那裡面!而他,居然沒有找到她!
險些失去她的恐懼感,讓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不由自主的紅了眼圈;
凌若夕剛想嘲笑他幾句,但小腹卻傳來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一個熱流,從她的雙腿之間滑落下去。
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離開她。
不!不會的!
凌若夕愕然瞪大雙眼,一把將雲井辰推開,力道重得,竟將他連連推開數步,差點摔倒在地。
她顧不了其他,雙眼怔怔的低垂下去,當她看見,腳下一滴一滴刺目的紅色鮮血時,腦子裡嗡地一下,什麼也感覺不到。
“若夕……”雲井辰臉色驟然一白,他和她一樣,意識到了什麼。
嘴脣顫抖着,竟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口。
不會的,老天爺不會對他們這麼殘忍!
“這是報應嗎?”凌若夕慘淡一笑,在巨大的打擊下,她本就瀕臨崩潰的神志,再也無法支撐,眼前一黑,人墮入了黑暗。
耳畔,隱隱約約似乎有誰不停的在叫着她的名字,可她卻已經沒有力氣再睜開眼睛了。
對不起……
那一聲在心底泛起的抱歉,不知道是在對誰訴說。
據說那一天,墨海發生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巨大海嘯,整片海域,一夜之間消失,只剩下深得數百米的巨坑。
據說,在那巨坑中,有着無數野獸的屍體,像是一個亂墳崗。
可這一切的一切,都與凌若夕無關了,她的靈魂彷彿飄離了軀體,正在四處飄蕩。
她恍惚的看見了熟悉的現代都市,車水馬龍的街頭,紙醉金迷的燈光。
她看見一抹熟悉的人影爬上紐約市中心的大廈,看着她用最決絕的方式,引爆炸彈,從高空墜落,摔成一灘爛泥。
直到這會兒,她才恍然大悟,這是她上輩子臨死前的一幕。
靈魂圍繞着屍體飄蕩,她翹着二郎腿坐在半空,欣賞着自己的死狀,怎麼說呢,這種看見自己屍體的即視感,讓她感覺到格外的新奇。
羣衆的尖叫不絕於耳,警笛聲打破了整座城市的寧靜。
最後,這起事故以恐怖組織犯罪宣告完結,凌若夕連連冷笑,這個骯髒的世界,真是讓她作嘔。
“若夕……”
“師姐……”
“孃親……”
耳畔,忽然間響起一道道呼喚,似是有誰在叫她,凌若夕略一晃神,靈魂就徹底失去了神志,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她不停的在黑暗裡遊走,可前方的道路,好像沒有盡頭,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走了多遠,雙腳感覺不到疲憊,感覺不到疼痛。
她只是埋頭走着,好像前面什麼東西,在等着她。
忽然,一束白色的暈光從前方傳來,凌若夕難受的眯起眼睛,擡起手臂,遮擋住這抹強光。
“孃親,好好活着。”
一道脆脆的女孩的聲音,飄渺得似從雲端上落下來似的,凌若夕渾身一怔,愕然擡頭,只見那白光中,一個穿着粉色衣裳的三四歲小女孩,背對着她,一步步走遠。
不要……
不要走……
不要離開她……
她的孩子,她還沒有看一眼這個世界的孩子……
“不——”驚呼從她的嘴裡冒出,緊閉了近一個月的雙眸,毫無徵兆的睜開,入眼,是陌生的牀頂,紅木牀樑刻着百獸的圖騰,眼珠機械的轉動着,看向旁邊,一個身影正趴在牀沿,似是在熟睡。
“小白?”凌若夕啞聲喚道,嗓子火辣辣的疼,渾身也使不上力氣。
她細微的聲音,卻把凌小白從夢中驚醒,慌忙擡起頭來,當他見到眼前甦醒的女人時,不可置信的用小手揉着自己的眼睛,直到確定這不是一場夢後,眼淚嘩的奪眶而出。
“孃親!”他猛撲到凌若夕的懷裡,肉嘟嘟的小手死死圈住她的腰肢,哭得肝腸寸斷,像是要把這些天來的恐懼和不安通通發泄出來。
凌若夕吃力的擡起手掌,拍着兒子顫抖的背脊以作安慰,等到凌小白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以後,凌若夕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慌忙將他推開,掀開身上的錦被,低頭去看自己的肚子。
雖然肚子還是同以前一樣,圓鼓鼓的,可凌若夕還是感覺到了一絲不一樣的感覺。
爲什麼她沒有從肚子裡感受到胎兒的生命力?爲什麼她無法感覺到胎動?
或許是注意到凌若夕瞬間變得難看的臉色,凌小白擦掉臉上的淚痕,懂事的說道:“孃親,小一哥哥說你不會有事的。”
“小一人呢?”她要冷靜!不能自己嚇自己!凌若夕不停的在心裡爲自己做着自我催眠,不願去想那抹不安的感覺。
“小一哥哥和壞蛋在外面談事情,寶寶去幫你把他們叫進來,他們如果知道孃親醒了,一定會很高興的。”凌小白說完,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後蹬蹬的跑向屋外,準備把凌若夕醒來的消息告訴給大家。
他歡喜的背影,讓凌若夕心裡的不安勉強減弱了幾分,應該沒事的!
她閉上眼,深吸口氣,平復着內心混亂不堪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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