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連夜替二姨娘施針,銀針刺中她全身各個穴道,替她調節着體內的鬱氣。
子夜已過,明日還要早朝,凌克清不能久待,吩咐下人好好照顧二姨娘後,便離開了小院,三姨娘得意地昂着頭,不屑地瞧了一眼牀榻上氣若游絲的女人,如今的她,如同高高在上的勝利者,氣焰分外囂張,凌雨霏同樣是一臉的倨傲,她正睨着失魂落魄的凌雨霏,從小到大,這是她第一次品嚐到,將這個二姐踩在腳下的滋味。
那般的暢快,那般的得意!
凌若夕對這兩房之間的恩怨不想深究,總歸與她無關,後院的鬥爭她從不插手,在她看來,與其費勁心思耍什麼陰謀詭計,她更喜歡用實力說話!
一切陰謀在絕對實力面前,都將無所遁形。
“走了。”她彎腰將昏昏欲睡的兒子抱起,冷冷地拋下這麼兩個字,擡腳準備離去。
“大姐不在這兒守着二姨娘醒來嗎?”凌雨霏眼眸微微閃了閃,意有所指的問道,憑什麼她們爭得你死我活,她卻妄想置身事外?
凌若夕剛跨出門檻的左腿在半空中微微頓住,側過頭,寒霜的側臉,冰冷如川,眼眸銳利,帶着一股說不出的威懾霸氣,讓凌雨霏心頭竟升起了一股懼怕。
她緊抿着脣瓣,眼神閃爍着想要避開凌若夕太過凌厲的眼神。
她從不知道,這個幼時懦弱卑微的大姐,竟擁有這般可怕的氣勢
“我不是大夫,留在這裡做什麼?況且,你們確定她醒來會高興見到我嗎?”凌若夕譏諷地問道,毫不掩飾與二姨娘之間的敵意。
凌雨霏頓時尷尬地笑了笑,爲自己一時衝動去挑釁凌若夕的舉動很是後悔。
“哎呀,時間不早了,寶寶也累了,若夕要是想回去歇息,就快去吧,這兒有咱們呢。”三姨娘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在得罪二房後,最好別再樹敵,她朝凌若夕友善地笑了笑,裝作沒有發現,她和凌雨霏之間有些僵持的氣氛。
凌若夕什麼話也沒說,利落地轉身,走向屋外,很快,她灑脫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長廊深處。
據說這一晚,三姨娘爲了照顧昏迷不醒的二姨娘,整夜未眠,據說,凌雨霏更是守在二姨娘屋中,替她忙前忙後。
一時間,無數吹捧三姨娘的流言,在丞相府內悄然傳出,不少下人對這位三姨娘的印象,自然好了不少,甚至隱隱期盼着,有這麼一位心善的夫人來管理他們,他們的好日子定是到來了。
大清早,散開的濃霧化作清爽的露珠,滴落在院子的花園裡,空氣清新,吸入肺中,讓人禁不住神清氣爽。
“哈!”
“呵!”
……
僻靜的北苑,從天矇矇亮,便有虎虎生風的拳聲傳出,時不時夾雜着幾聲氣勢十足的朗喝。
雲旭在暗中看得不住點頭,雖然小少爺年紀尚輕,但耍起拳來卻是有模有樣,不愧是少主的孩子。
紅梅心疼地看着揮汗如雨的凌小白,將盛滿溫水的銀盆送入房中,爾後,悄悄走到一旁,低聲道:“小少爺,您歇歇吧,這都打了快一個時辰了。”
她雖然剛回到大小姐身邊,卻是打從心裡想要照顧這對多年來吃夠苦頭的母子的,自然也就將凌小白看作了自己的孩子,見他這麼早就起牀打拳,心裡難免有些心疼。
“不行,”凌小白收回拳頭,擡手擦了擦臉上的熱汗,“孃親說過,基本功必須得每天練,爲將來打下基礎,小爺不會讓孃親失望的。”
聞言,紅梅眼眶一熱,只覺得分外心疼,若不是六年前的那次意外,大小姐也不用千里迢迢一個人前往邊陲,甚至還有了孩子,那麼善良的大小姐,究竟吃了多少苦頭,纔會用這樣的法子教導小少爺啊。
紅梅腦補了不少凌若夕被欺負,被凌辱,被迫長大的畫面,越想,那股酸意便愈發劇烈,最後化作兩行清淚,無聲地滑落下來。
“你怎麼哭了?”凌小白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孃親說過,掉眼淚是弱者纔會做的事,要是孃親見到你這個樣子,會生氣的。”
貌似他完全忘記了,說到哭,他纔是手到擒來的那個人。
紅梅吸了吸鼻子,壓住心頭想要放聲大哭的衝動,“是,小少爺教訓得對,紅梅不會哭了
。”
所有的苦難都已經過去,現在的大小姐已不是昔日懦弱的廢物,她有自保的能力,有高深莫測的身手,她該高興纔對。
她擡手將臉上的淚痕全數擦乾,“那奴婢就不打擾小少爺練功了,加油。”
凌小白嘿嘿一笑,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面前的木樁上,蹲着馬步準備繼續訓練。
紅梅正打算進屋伺候凌若夕洗漱,她盤膝坐在牀榻上,體內的玄力瘋狂地運轉着,以丹田爲海,一條條細流衝擊着筋脈,淡藍色的玄氣在她體外形成一個夢幻般的罡氣罩,色澤流轉。
聽到紅梅再度進屋的腳步聲,緊閉的雙目驀地睜開,眼底溢滿了淡淡的華光,收工起身,如瀑的黑髮隨意地披在身後,青絲垂落着,一夜未換的衣袍,此刻正溼答答緊貼着她的軀體。
“大小姐,先洗把臉吧。”紅梅將浸溼的毛巾遞到她跟前,隨後轉身,提起木桌上的茶壺替她斟茶漱口。
“二夫人醒了嗎?”凌若夕一邊擦着臉,一邊甕聲甕氣地問道。
紅梅臉色頓時一沉,輕哼一聲:“醒了,不過又暈了。”
“……”凌若夕眉梢一翹,“該不會是醒來後,得知手中權利被交託給三姨娘,怒急攻心,又氣暈了吧?”
“大小姐料事如神,可不是這樣嗎?”紅梅譏諷地笑了笑,“老爺這一招可真夠毒的,將二夫人最愛的權利收走,她醒來後,必定會不依不饒,大夫說,需要靜養。”
“呵,報應啊。”凌若夕涼涼地諷刺一句,對二夫人的慘狀,絲毫沒有半分同情,她現在雖是可憐,但也是曾經犯下的孽!
“不過也還真奇怪,二姨娘怎麼會忽然受驚了呢?”紅梅困惑地嘀咕道,在她的印象裡,二姨娘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到底見到了什麼,居然能把她給嚇暈。
“大概是遇見厲鬼索命來了,做賊心虛。”凌若夕淡漠地啓口,眼底有零碎的笑意閃過,二夫人現在的下場,在她的預料之外,沒想到,她這麼不禁嚇,不過是扮一次鬼,便能將她嚇得屁滾尿流。
呵,活該啊。
紅梅莫名地絕對,說不定大小姐知道什麼內情,不然,她又怎會如此鎮定?
“走吧,去瞧瞧二夫人,再怎麼說,我也暫居此處不是?”凌若夕隨手將毛巾朝後扔去,白色的錦帕成華麗的拋物線,精準無誤地掉落在銀盆中,飛濺出無數水花。
紅梅近乎狂熱地看着她離去的身影,若是夫人還在,見到這樣的大小姐,一定會感到驕傲吧。
剛走出房門,凌若夕便瞧見正在賣力打拳的兒子,眼底閃過一絲滿意,身影一轉,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凌小白身後,他迅速轉身,一個凌空側劈猛地襲來,直逼凌若夕的腰部。
“力道不夠,下盤不穩,太弱了。”凌若夕擡起右臂,看似柔弱的手臂,竟阻擋住了凌小白的一擊
“嗷——”他抱着吃疼的小腿,在原地不停地打轉,疼得眼冒淚光,“孃親!你也太狠了,寶寶的腿會斷的。”
“是你的肌肉不夠紮實。”凌若夕厲聲說道,“這樣的攻擊連我的毫毛也傷不到,繼續!”
捱了批,凌小白特委屈地揉揉小腿,在心底泛起嘀咕,他和孃親能比嗎?他還沒開始修煉玄力,怎麼可能傷到她?
凌若夕沒有理會他幽怨的眼神,帶着紅梅,準備前往二夫人的居所。
“你有什麼話,直說。”一路上,紅梅總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等到她轉過頭去,又立馬將眼神轉開,一副偷偷摸摸的模樣。
紅梅猶豫再三後,終是硬着頭皮開口:“大小姐,小少爺他畢竟才五歲大,您是不是太嚴厲了?”
“現在不打好基本功,將來他丟掉的就該是小命了。”凌若夕眸光一冷,沉聲說道,凌小白的個性乖張、無畏,將來指不定會得罪什麼人,若是根基不穩,實力不夠強悍,到那時,他拿什麼生存在這弱肉強食的大陸中?
她凌若夕的兒子,她不要求她做人上人,但至少,也要有不被欺負的本錢。
見她面色冷硬、漠然,紅梅頓時有些後悔,覺得自己似乎說錯了話。
“大小姐,奴婢也只是關心則亂,你別把奴婢的話放在心上。”
“放心,我沒這麼脆弱。”凌若夕冷聲說道,剛到小院外,便看見守衛森嚴的侍衛,將整個院子包圍得密不透風。
她眉頭一蹙,看來丞相這次是真的驚了,居然真的將府內三分之一的守衛放在這兒,保護二夫人的安全。
“大小姐。”侍衛齊聲喚道,中氣十足的嗓音震得人耳朵發麻。
凌若夕神色不變,對他們敬畏、忌憚的目光視若無睹,目不斜視朝着院子裡走去,身影大方且利落。
房間內,照顧了整夜的三姨娘與凌雨霏已經離去,只有凌雨涵正趴在牀沿,閉目小憩,幾名丫鬟守在屋外,見她到來,急忙屈膝準備行禮。
凌若夕大步邁入房中,深沉冰冷的視線,落在牀榻上臉色慘白的二姨娘身上,她的氣色比起昨晚,明顯好了不少,只是,即使在睡夢中,眉頭依舊緊皺着,彷彿被噩夢困擾。
房間裡突然多出兩個人的氣息,驚得凌雨涵立即驚醒,戒備地看向來人,見是凌若夕,她臉上的警戒之色才緩緩散去,“姐姐,你來了。”
“情況如何?”凌若夕啞聲問道,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漠。
凌雨涵眸光微暗,幽幽道:“大夫需要靜養。”
“看來沒有大礙。”
這話,聽着怎麼透着一股恨不得二夫人立馬去死的意思?凌雨涵面色一冷,當即道:“姐姐,我知道你和孃親之間有些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