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
仍舊處在茫然之中的帕克,望着出現變故的天空,不由得發出了這樣的喃喃自語。
他的腦子一時間有些運轉不過來,但是他知道,有什麼變故發生了。
非常大的變故。
如果在平時,他的本能或許會告訴他,情況不對勁,這玩意很危險,跑爲上策。但不知爲何,此時此刻,面對天空中極爲壯觀的“異物”,他的本能就像失靈了一樣,生不出半點抗拒之心。
而在帕克的周圍……
很顯然,擡頭看天的人,並不只有他一個。
突如其來的變故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沒有人再去注意那團大火和十字架上的兩個少年。廣場周圍的民衆、看臺上的貴族、分散在四處的聖騎士和神父……在場的所有人,都在此刻不約而同地擡起了頭,看向了他們頭頂,那片此刻已經截然不同的天空。
“我的天啊……”
整個廣場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羣,像突然收到什麼東西的感召,上萬人一同擡着頭,瞪大雙眼,露出驚慌或者恐懼的表情,彷彿某種盛大的邪教儀式。
他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們唯一能看見的,就是天空中突然出現的“異物”。
沒錯,異物,在場的所有人,只想得到用這個詞來形容它。
他們也都不知道,天空中的究竟是個什麼玩意。整片天空,都被這個奇怪的“異物”給擋住了。那畫面,就像是他們頭頂突然出現了一道鏡面,地面上的一切都模模糊糊地倒影在了其中。
而且,仔細看去,他們還能發現,這個鏡面是弧形的,帶着一股莫名的溼氣。
因爲這一切的出現實在是太過突然,所有人的心神都爲之所奪。很多人屏住呼吸,甚至連發出驚歎的力氣都沒有,就更別說作出什麼反應了。
“這是……水嗎?”
很快,有人把他們頭頂上的東西認了出來。
帕克也是如此。他勉強鎮定下來,看着他們頭頂上那個波光粼粼的龐然大物,看到整個廣場在其中的倒影,認出了這究竟是什麼東西構成的。
他忍不住擦了擦額頭冒出的冷汗。
是水……
真的是水,無邊無際的水。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爲什麼剛剛還格外晴朗的天空,此刻會突然出現這麼一大片……一大片……帕克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了,那感覺,簡直就是一片湖泊突然飛到了他們的頭頂上。
爲什麼會這樣?
是魔法嗎?
這個念頭纔剛冒出來,帕克立刻有些驚恐地搖了搖頭,把它掐死在了腦子裡。
不……不是魔法,如果真有這麼可怕的魔法,要將它施展出來,散發出的魔力波動也會是無與倫比的。這種魔力波動,即便他們只是普通人,也肯定能夠感覺得到。
而這個“異物”,它出現得如此突然,就像是從虛空中自己蹦出來的一樣,憑空出現,毫無徵兆,讓人心生恐懼。
這絕不可能是魔法!
可……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帕克已經近乎抓狂了。
與此同時,廣場左邊的看臺上,貴族們的反應一點也不比普通民衆鎮定。
半數的人都站起了身,有些人還打翻了手邊的酒水和點心。他們呆呆地望着天空中的異象,震驚得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也忘記了自己是不是該趕緊離開。
“兒子……別看了,我們不能待在這裡,我們……我們得快點去教堂。”忽然,艾克斯神色一變。他從愣神中恢復過來,拍了拍迪克的肩膀,低聲催促道。
迪克渾身一震,回過神來,六神無主地看着艾克斯。
“父、父親……這是什麼東西?”
艾克斯卻沒有回答,只是拉住了迪克,努力向外走去。
他掐着自己的大腿,用疼痛喚醒自己的理智,強裝鎮定,努力不讓自己露出和其他人一樣茫然無措的神情。
“我……我也不知道。”
他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得到的顫抖聲音,喃喃自語着。
就這樣,混在手足無措的人羣中,艾克斯和迪克,快速地往教堂的方向趕去。
與此同時。
毫無疑問,天空“異物”的影響力遠不止此。感受到震撼的不只有廣場周圍的人,還有王都裡的其他人——那些沒有來現場觀看行刑的民衆。
或許他們正在街上趕路,或許他們正在家中休息,但是異變發生的此時此刻,他們也都像着了魔似的,不約而同的走上街頭,望向了發生驚變的天空。
“媽媽……這是什麼?”
“我、我也不知道。”
外城區的街道,佔滿了仰望天空的愕然面孔。
或許是他們和廣場離得比較遠,這個“異物”在他們的眼裡,又顯得不一樣了。
像是一個帶着弧度的坡面,廣場方向是坡面的低谷,從廣場向外則曲線升高,就彷彿……就彷彿一個球體。
一個懸浮在王都上方、巨大無比的球體。
巨大到,只要是身處王都的人,都無法看見這個球體的全貌,只能憑藉他們看到的些許部位,猜測着它的整個形狀。
然而,出奇的是,沒有人出於驚慌想要逃離王都。所有人都像中了什麼邪術似的,盯着天空中的那個巨大球體,惶恐得甚至有些虔誠。
他們朝聖般地望向廣場的方向,望着那個方向的天空中,倒影着的模糊火光,和火光裡更加模糊的身影。
與此同時。
在王都之外,海文萊特附近的一個無名小村莊。
一個一向平靜祥和的小村莊,村民們都在這裡安居樂業。如果是往常,他們還會時不時遙望一下遠方的王都,露出豔羨的表情。
而在村莊的小酒館裡。
“教會的搜查真是夠厲害的,爲了幫那個小子找人,差點把我的命也給搭上了。”
一個老人,此刻正坐在熱鬧的酒館之中,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麥酒,抹了抹嘴,然後和同桌的壯漢這麼感嘆道。
正是剛剛逃出王都的“銀狐”老大。
在幫助本傑明查到消息之後,他一直留在王都內。直到昨天,教會放鬆了王都的警戒,他便和一位朋友一起,偷偷離開了王都。
此刻,他正和那位同伴一起在村莊的酒館裡稍事休息。
“接下來的日子,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歩了。”只聽得老人這麼說着,搖了搖頭,不等對方回答,又馬上接着道,“對了,你那個兄弟,他到底有沒有把我兒子順利送到伊科爾?”
然而,他同桌的那位壯漢卻像完全沒有聽到一樣,愣在那裡,一動不動的。
他瞪大的眼睛,也沒有看向正跟他說話的“銀狐”老大。
“怎麼了?”老人見狀,拍了拍壯漢的肩膀,問得更大聲了一點。
壯漢勉強回過神來,眼神有點怪怪的。他看了一眼老人,又忍不住往老人身後的方向看去,彷彿遠方有什麼特別吸引人的東西一樣,讓他挪不開眼睛。
“水、水球……”
他沒有回答老人的話,而是發出了這樣帶着幾分惶恐的呢喃。
水球?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老人感覺更奇怪了,但沒辦法,他的同伴已經是無法溝通的狀態,因此,他只好自己轉過身,看看到底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透過身後酒館的窗戶,他可以遠遠望見王都的輪廓。
如果在平時看過去,王都是城牆圍起來的巨大建築羣。整個畫面,則是深褐色的遼闊平原上,崛起一座白色城池。然而,此刻再看過去,這座壯麗的白色城池的上空,竟忽然出現了一個水球。
沒錯,就是一個水球。
一個隔了這麼遠的距離、看在他們眼裡,依然清晰無比的水球。
在愕然之下,“銀狐”老大忍不住伸出手去比劃了一下。如果說王都在他眼中有一個手掌那麼大,那麼這枚突兀出現的水球,就有他半個手掌這麼大。
……什麼玩意?
老人感覺自己心跳差點漏了一拍。
要知道,在漫長的傭兵生涯中,他經歷過無數奇奇怪怪的事情,數十次遊走在生與死的邊緣。可是,當他看到這一幕,他卻有種前所未有的、心神都被震懾的感覺。
有半個王都那麼大的水球,忽然出現在了王都的頭頂上。
這意味着什麼?
這、這他孃的是神罰啊!
老人深吸一口氣,勉強回過神來。然而,他卻忽然發現,自己竟然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還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出了一身的冷汗,背上的衣服都被打溼了。
“王都……又發生了什麼?”
下意識的話一出口,他才發現,原本嘈雜無比的酒館,此刻居然變得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放下酒杯,站起身,像被某種奇怪的魔力所吸引,湊到門口或者窗戶前,望着王都上空的那枚水球,屏住呼吸,彷彿他們注視着的不是王都和水球,而是顯像的神靈。
嘩啦一聲,看呆了的酒保打翻了一地的麥酒,卻甚至沒有引起一個人的注意力。
於是,酒保只能驚慌地蹲下身,用抹布開始擦拭滿地的酒水。然而,他一邊擦,一邊卻還時不時擡頭,忍不住看向遠方的王都與水球,眼睛都捨不得多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