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大營裡出現怪病之後,樑熙和藺秋果然如藺斂預料的那樣,不僅不肯走,還非要去白家鄉查看患者。當然,他們不是就這樣進去了,而是按照藺秋所要求的那樣,用白醋浸泡過的厚布矇住口鼻,並在身上穿着厚布外套才進去。
藺斂一開始無論如何不肯答應,後來藺秋還是說服了他。
“爹爹不是說過,藺家的兒郎都是最棒的,任何事都不能阻擋藺家的兒郎嗎?現在我有可能能治療這種怪病,爲什麼不讓我去試試呢?”藺秋看着藺斂,剔透的眸子裡彷彿在說“我也是藺家的兒郎啊”。
藺斂張了張嘴,卻無法把阻止的話說出口,那番話其實不是大將軍對着路人甲說的,而是存在於藺秋的兒時記憶裡的。藺秋小時候身體極差,幾乎每次藺斂回家的時候,都能看到藺秋躺在牀上生病的樣子,每次藺斂都是用這番話來鼓勵藺秋,想不到卻被路人甲找到了這段記憶,用來安慰藺斂。傻爸爸在內心痛哭流涕,大將軍卻只能雙目通紅的看着自己的寶貝兒子走進白家鄉。
仔細查看了大部分的患病士兵,藺秋很肯定他們得的就是天花。
按理說從遊戲世界出身的路人甲應該也不知道,可是之前就說過,那個遊戲是一個極度擬真的遊戲,歷史跨度從北宋末年一直到清朝乾隆年間,而中間有一個很出名的皇帝就曾經得過天花,遊戲裡還以此爲任務,要求玩家治療那個皇帝,所以路人甲是知道天花的。
可是知道天花並不等於會治療天花,人類至今也只能防治天花,而沒有找到治療天花患者的特效藥,所以在遊戲裡,治療皇帝時也不過是用一種名爲“靈丹”的藥物,並沒有如何配置的方子。
可是這世界上哪裡有什麼靈丹妙藥,就算有也沒辦法治療三四千人啊。
藺秋第一次把眉頭皺得那麼緊,以至於樑熙很擔心的把他摟在懷裡,拍了拍他的頭,說:“你別擔心,大將軍已經給父皇送信去了,相信父皇很快就會派宮中的御醫來,這點小毛病一下就能治好了。”
可是藺秋聽了他的話卻一點也沒有感到安慰,眉頭反而皺得更緊了,說:“已經感染天花的患者基本上無法治癒,而且死亡率極高,就算派了御醫過來,應該用處也不大。”
聽到這個結論的藺斂立刻緊張起來,說:“那現在怎麼辦?”
雖然大營裡的其他人暫時還沒有發病的症狀,可是也只是“暫時沒有症狀”而已,誰知道其中有多少人已經被感染了?如果這種病繼續傳播下去,大營裡的十萬人可就全完了。
藺秋想了想,說:“雖然治癒患者的藥物暫時還沒有,不過我有辦法可以防治。”
藺斂聽了大喜,連忙按照藺秋所說的吩咐下去,過了幾日,附近所有的養牛人都被帶來了。
“秋兒啊,你確定能弄出那個什麼牛痘?”藺斂看着大營外上千頭牛亂叫的景象,嘴角和眼角全都在抽抽。北疆地區因爲地勢比較平緩,而且突然也不肥沃,養牛、羊等牲畜的人家比較多,所以藺斂的命令下去之後,光是附近幾個縣就弄來了幾百頭牛。
“應該可以。”藺秋點點頭,想了想又補充道:“如果不行的話,大梁國很可能會滅亡。”
“什麼?!”藺斂臉色大變,一把把藺秋抱起來,急急忙忙的回道自己的主帥府,關上門之後,才鬆了口氣,說:“這種話怎麼能隨便在外面說?”
藺秋有些疑惑的看着藺斂,說:“天花可以通過飛沫傳染,就是說,兩個人只要站在一起說話聊天,都有可能被傳染,而且傳染率也極高,再加上死亡率同樣極高,如果持續擴大感染,大梁國只有不到五千萬人口,偏遠的地區或許還好,大的城鎮裡因爲人口太過密集,很可能會大面積的爆發天花。”
藺秋很少一次性說這麼長的話,他對於天花的知識完全來源於遊戲裡的介紹,他已經知道曾經的那個世界只是虛擬的世界,可是上面的知識卻不是假的,他已經驗證過許多次了,裡面給出的各種資料、數據也都是真的。
大梁國的歷史上,從來沒有爆發過天花,就像曾經的印加帝國,因爲從來沒有見過天花,身體裡也不會有這種抗體,所以當西班牙人把天花帶到美洲,讓幾千萬的印加人最後只剩下了不到一百萬人口。
藺斂心底還是有些不以爲然,但聽藺秋說得嚴重,也只好把原本想說的話給嚥了下去。只是,藺大將軍對自己的寶貝兒子好說話,對鬍子卻是越發的怨恨了。
發病人員最多的正是斥候營,而最早發病的那個人也正是之前被俘的幾個斥候之一,很明顯這病是鬍子故意傳染給這幾個斥候,讓他們帶到北疆大營裡來的。
其實,胡國原本也沒有人患過天花,可是就在胡國的太子胡瓦爾囚禁了老皇帝,帶着一衆部落發起了對大梁國的戰爭,一些原本依靠老皇帝的貴族害怕胡瓦爾登基後報復,收拾了細軟,帶着家人逃亡到胡國以西的甌西國,其中的一部分人染上了正在甌西國流行的天花。
如果藺斂去甌西國看看,就知道藺秋絕對不是危言聳聽,現在的甌西國屍橫遍野,短短的兩年間,人口銳減了一半還多,全國上下都沉浸在絕望之中,這全是天花導致的。
逃亡到甌西國的貴族們被嚇壞了,又匆匆忙忙的跑了回來。因爲他們回來的時候天氣已經變冷,胡國的北部早就開始下雪了,天氣寒冷抑制了天花病毒的肆虐,再加上胡國人以遊牧爲主,人口密度不大,所以天花只在小範圍流行,並沒有大面積爆發。
而這時候正在草原上四處遊說的國師胡贊發現了這些貴族,作爲一個國師胡讚的腦子那絕對是一等一的,他仔細查問了甌西國的狀況,雖然貴族們害怕因爲自身患了天花而被殺死,已經儘量的把天花的恐怖往小了說,卻還是被胡贊猜測到了大致的狀況,他先是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立刻欣喜若狂。
大梁國和胡國最大的區別在於,大梁國山多平地少,以至於大梁國的人口比較集中,而且大梁國氣候比胡國要溫暖,可說是非常適合天花的流行。
於是胡贊帶着幾個貴族來到北疆的胡國大營,誰知道路上這些貴族連嚇帶怕的死了大半,僅餘的幾個在到達之後也發病死去。幸好胡贊之前就詢問過甌西國是如何防病和處理屍體的,知道屍體同樣會傳染,這纔在大營最邊緣的地帶弄了個帳篷,把屍體全放在裡面,免得傳染給胡國的士兵,當捉到那幾個斥候之後,把他們丟在放屍體的帳篷裡,事後自然也就不會有人看守,巴不得他們趕緊逃跑回大梁國呢。
如果說,路人甲沒有穿越到大梁國,或者說,如果路人甲沒有穿越成太子妃,而只是一個普通的百姓,胡國的國師胡讚的這個陰謀說不定就得逞了。
要想防治天花,就需要牛痘,而牛痘是牛得了天花所長出來的。
藺秋其實一點也不介意去接觸天花病人,只要做好足夠的防禦,天花也不是那麼容易被傳染上的。可是不管是藺斂大將軍,還是樑熙太子殿下,都不肯讓藺秋親自動手。兩個人一直認同,弄破天花患者的膿包,讓牛感染天花……這種事情如果讓彷彿水晶一般的藺秋來做,實在是太違和了。
所幸還有不少醫師,尤其是那兩個自請在白家鄉醫治士兵的醫師,其中一個的天花症狀已經很明顯了,另一個也已經開始發熱,他們聽說有希望能防治天花,都興奮得連連叫好,所以讓牛患病的工作就交給了他們兩個。
其實,藺秋並不知道,即使沒有牛痘,只用天花患者的痘痂來“以毒攻毒”也是可以的,只怪牛痘的名聲實在是太大了,那個遊戲裡也只講了這一種方法,所以難免拖延了一些時間,以至於等牛痘弄出來之後,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好在藺秋教他們打開窗戶,讓寒冷的空氣盡量的消滅病菌,又用撒石灰、醋薰等方法殺菌,所以發病的人數並不多。
等來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原本是胡國國師胡贊預計的天花大爆發的時間,北疆大營裡除了一開始發病的那三千多人,後來只陸續發現了不到一千人。
到了三月底,樑洪烈的一道聖旨下來,讓北疆地區的所有人接種牛痘,到了五月份,又陸續讓全國各地區接種牛痘,而且是從內庫中撥錢出來,讓大梁國的老百姓免費接種。
因爲到了五月份的時候,北陌縣的報紙已經通過行商,流傳到了全國各地,天花的可怕和牛痘的作用,也通過報紙傳播到了全國。
“秋兒,你說我們發行一個《大梁國日報》好不好?”樑熙練完功,一邊擦着汗,一邊問藺秋。
“那得弄一個全國的郵政系統了。”藺秋用撥浪鼓逗着搖籃裡的小樑煜。
小皇子對眼前的撥浪鼓一點興趣也沒有,他不停的拍着小肉掌,嘴裡吐着小泡泡想讓人抱,可惜因爲他那動不動就吃醋的太子哥哥,眼前的漂亮少年已經很長時間不抱他了,讓他很是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