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樑熙一聽這話,頓時又驚又怒,瞪着喬山豹說不出話來。

喬山豹見樑熙不說話,又接着說:“現在鬍子正舉國攻打大梁國,如果有了你這個太子做人質,想來你父皇也不得不讓步。”

“什麼?鬍子攻打大梁國?”樑熙突然想起自己前天晚上做的那個夢,藺秋滿身鮮血的倒在地上,頓時急了,連忙問:“鬍子什麼時候攻打大梁國的?現在戰事如何?”

喬山豹見他不顧自己之前的威脅,反而對戰事着急,到是高看了他一眼,微微搖了搖頭,說:“大雪封路,消息也不好傳過來,戰事如何我又如何知道?”

樑熙急躁的在屋子裡走了兩圈,說:“大頭領,只要你把我送回大梁國,我一定重重謝你。”

喬山豹笑了一聲,說:“你要如何謝我?”

樑熙想了想,鄭重道:“你要我如何謝你,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我都可以答應。”

喬山豹半天沒說話,只是對着樑熙看,直到看他真的着急了,才說:“好,你去把炭頭和幾個副頭領叫進來。”

樑熙連忙出去喊了人進來,連喬二姐也抱着虎頭跟了進來。

這石室並不大,一下站了四個粗壯的大漢,頓時變得有些擁擠,可是誰也沒說話,只是一臉嚴肅的看着牀上的喬山豹。

“樑兄弟。”喬山豹並沒有喊樑熙的名字,而是以兄弟稱呼他,說:“你剛纔說,只要我們送你回大梁國,我提出任何你能做到的事情,你都會做,你可願立誓?”

樑熙急着回去,立刻說:“我樑熙在此立誓,只要將我送回大梁國,你說的任何事我都會盡力去做,只要那事情不會危害到大梁國,不會違揹我的良心。”他也算難得的聰明瞭一回,爲自己留了後路,免得喬山豹讓他做一些壞事。

旁邊的幾個人聽他自稱“樑熙”都有些發愣,尤其是喬二姐更是狠狠的瞪了樑熙一眼,一直以爲他是個老實人,誰知道連名字都是假的。

喬山豹到是很滿意,說:“好,那我要你做三件事。”

“大頭領請說,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樑熙說着一拱手。

“第一件,這次寨子被破,以後這裡再不能住人了,這些兄弟跟了我十幾年,臨了卻出了這種事。我要你好好安置他們。”

樑熙聽喬山豹一副託付後事的意思,不由的有些詫異,但不管是太子還是北陌縣縣令,要安置幾百口人還是很容易的,就點了點頭說:“好。”

“第二件,我就剩下喬二姐一個女兒了,我要你照顧好她的後半生,不要讓她再當馬匪了。”

“爹!”沒等樑熙說話,喬二姐已經在旁邊哭喊了出來。“我不用別人照顧,我只要跟着爹,我要一直做馬匪!”

喬山豹卻沒有理她,只望着樑熙。

如果是旁的人一定明白,喬山豹這是要樑熙娶了喬二姐,可惜樑熙的腦子是一根筋的,他只以爲喬山豹是不想女兒再做馬匪,以後安安分分的過日子,所以他很自然的說:“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喬二姐。”

喬山豹見他一臉嚴肅,頓時鬆了口氣。

喬二姐已經二十三歲了,別人家的女兒這麼大早就孩子滿地跑了,可是喬二姐卻一直沒有看中任何男人,喬山豹也不想逼她,就這麼一直拖了下來。自從樑熙到了寨子裡,喬山豹發現自己的女兒變得愛笑、愛打扮了,偶爾還對着鏡子發呆,後來在他妻子的提醒下,他才知道女兒這是動春心了。

其實,樑熙是太子這一點,喬山豹是萬分的不滿意,如果不是寨子被破,他寧願喬二姐再等兩年,也不想把自己女兒嫁進天家,尤其是這個太子還是已經有妻子的。可是現在,寨子破了,老妻也死在混戰之中,自己臨走之前能把女兒的後半生安排好,下去也能對老妻有個交代。

樑熙並不知道,喬山豹早已經是強弩之末,只是硬撐着一口氣而已,現在把事情託付給了樑熙,他的聲音也明顯弱了下去,喘了兩口氣,說:“第三件事,我枕頭下面有一塊牌子,你把它拿出來。”

樑熙不疑有他,伸手去枕頭下面摸出一塊銀牌,上面用黃金嵌了個“馬”字。

在他的身後,幾個副頭領都露出茫然的神色,只有一人望着那牌子眼神閃爍,露出不甘的神色。

“炭頭,動手!”喬山豹突然大喝了一聲。

炭頭應聲抽出腰間的短刀,一下架在一個副頭領的脖子上。

那副頭領頓時臉色一白,僵直着身體乾笑了兩聲,說:“大頭領,這是什麼意思?”

喬山豹用完好的那隻眼睛死瞪着他,說:“扈九,三年前你們寨子被鬍子攻打,是我帶着人去救了你們,想不到卻救了一隻狼。這次鬍子能順利的攻入寨子,不可能沒有人領路。前兩個月你帶隊伍出去,回來的時候少了五個兄弟,其中四個都是我派給你的人,當時我就開始懷疑你。”

扈九剛想動,炭頭的短刀立刻割破了他脖子上的皮膚,他連忙停了動作,說:“我之前就解釋過,我們遇到了鬍子,五個兄弟都死了。”

喬山豹“嘿”的笑了一聲,說:“只能說你太大意了,拿回來的東西里,有兩件皮袍上,一個刀口都沒有,只有領子上有血跡。”皮袍上沒有刀口,說明當時沒有混戰,只有領子上有血跡,說明這兩個人都是被人直接割喉而死。

扈九嘴脣哆嗦了兩下,說不出話了。

喬山豹也不想再聽他的狡辯,大喊了一聲:“背叛兄弟者,三刀六洞!”

他話音剛落,旁邊的另兩位副頭領同時抽出腰刀,連着炭頭手裡的短刀一起刺入了扈九的身體裡,直接穿體而過。

扈九嘴裡“啊”的狂叫着,雙手想去奪他們手中的刀,不等他摸到刀柄,三個人同時一抽刀,扈九已經倒在地上不斷的抽搐,鮮血不斷的從他身體裡冒出來,眼看出氣多進氣少了。

樑熙捏緊了拳頭,他見過殺人,自己也親手砍過鬍子的腦袋,可是這種制裁卻是第一次見。在寨子裡的時候,他和扈九一張桌子上吃過飯,雖然扈九平時不愛說話,卻也完全看不出會是個奸細。

“大頭領!”

“爹!”

樑熙一驚,連忙回頭去看喬山豹,只見他合了雙目,一臉的平靜,已經氣息全無了。

剛見面時的那個巍峨高山般的漢子,一聲高喊將樑熙震得腦子裡亂響的男人,臨死前把自己的兄弟和女兒都安排好,又處死了奸細,終於安心的走了。

一時間石室裡哭聲震天,不止喬二姐哭得止不住聲,就是兩個副頭領和炭頭也虎目含淚,他們都是跟隨喬山豹多年的老人,喬山豹對他們來說,不僅僅是頭領,還是兄弟,是親人。

在喬二姐懷裡的虎頭被吵醒,有些莫名其妙的四下張望了一番,看到呆立一旁的樑熙,立刻高興的拍着手,“咿呀”的叫了兩聲,見他沒理自己,又喊了一聲“……啊啊……爹……”

樑熙終於從震驚中清醒過來,過去扶起跪在牀邊的喬二姐,從她手裡接過虎頭,說:“人死不能復生,你也別太傷心了,我答應過大頭領會照顧你,一定會做到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在考慮要如何安置馬匪們和喬二姐了,卻沒注意到喬二姐擡眼看了他一下,眼神裡滿是複雜。

這邊剛說完,扭過身就見兩個副頭領和炭頭對着他就拜了下去,口中喊道:“見過大頭領!”

樑熙一愣,反應過來頓時嚇了一跳,連忙過去扶他們,說:“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炭頭指着他手裡的那塊銀牌,說:“這是我們大頭領的信物,大頭領既然把信物給了你,那麼你就是我們的新頭領。”

樑熙眨了眨眼睛,好半天回不過神來,喬山豹只是讓他把牌子取出來,可沒告訴他拿了這牌子就是大頭領了。他是大梁國的太子,要是成了馬匪的頭領,回去就算他父皇不抽他鞭子,文武百官也會用唾沫噴死他。

可是如果他拒絕,就等於不完成與喬山豹的約定,馬匪們完全可以不送他回大梁國。

一時間,樑熙看着手裡的牌子,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好在喬二姐看他一臉的爲難,止住悲泣,說:“現在先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別的事情等出去之後再說吧。”

死去的喬山豹和兄弟需要安葬,他們所在的這個地道里也沒多少糧食,不可能一直躲在這裡,可是外面有人數不明的鬍子,冒然出去和送死沒有區別。

樑熙聽她一說,連忙點頭說:“對,先商量一下該怎麼辦吧。”他沒想到,即使是“出去之後再說”,他還是沒躲開大頭領的位置。

炭頭說:“剛纔我問過於七,谷口外沒有埋伏,大部分的鬍子兵都在房子裡呆着。”

一個副頭領叫張戍的說:“就算谷口外沒有埋伏,我們要離開這裡,也需要馬,必須回去奪馬。”

炭頭皺眉說:“可是這裡有不少婦孺,有了馬他們也無法騎乘。”

石室裡頓時安靜了下來,從第一代大頭領就立下規矩,絕不拋棄任何兄弟,就算那些婦孺不能騎馬打仗,也一樣是他們的家人,任何時候都不能拋棄。

過了好一會兒,樑熙語帶猶豫的說:“或許……我們可以做雪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