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賊漢子臭婆娘
紀瑄和江誠開始着手做模子。
兩人從各類書籍裡挑選了將近一千個的常用字,再由江誠寫在紙上,泥胚上的反字用的就是江誠的字跡,最後印刷出來的效果自然是好的沒話說。
活字模子的材料由膠泥製成,每一個泥胚的規格都要一致,字劃凸起的高度不超過銅錢邊緣的厚度,這就十分考校製作泥胚的收工了,這個工作還非紀瑄不可。
總之,江誠只需要寫寫字就行了,和泥啊、製作模子還有刻字、燒烤這些苦力以及細活紀瑄一手承包。
慢工出細活,一千個字不多,但爲了印刷出來的效果好,也考慮到有的字在排版時用到的頻率較高,必須多做幾個相同的模子,兩人均是精益求精,全面考慮,用了十來日才完工。
而那些不常用的生僻字,在用到的時候現做也是可以的。
於此同時,江誠的學堂也正式開課,他不得不暫時放下這些事情,認真備課教學。
來上學堂的孩子年齡不一,小的和江小樓同歲,大的有□□歲,但無一例外大字不識一個,沒有任何學習基礎。
江誠從未當過教書先生,他正式到族學裡去之前父親對他進行過一些啓蒙教育,族學的其他子弟
大多和他的情況差不多的,所以江誠是按照自己的親身經驗來對待這些小菜鳥,結果第一天就遇到困難了。
等學了一個早上依然是滿頭霧水蚊香眼不斷的小菜鳥們回家後,一直表現的溫和耐心笑若春風的江公子肩膀垮了下來,滿臉的沮喪和羞愧。
紀瑄端着一托盤東倒西歪的模子過來找他,看見長手長腳可憐的縮着和江小樓並排坐在學生長凳上的江誠,撲哧一聲笑了,江誠露出個苦笑:“紀姑娘。”
江小樓胳膊肘支在書桌上,做祖國的花朵狀捧着小臉,也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紀姑姑。”
紀瑄把托盤往書桌上一方,撈了只長凳過來坐在他倆對面:“一個一個說,先從江小樓開始,怎麼啦?”
江小樓撅着嘴巴:“爹爹不開心。”
紀瑄笑容登時沒了,聲音大大的:“哼!”
江誠訕訕的,悄悄的腹誹:又吃醋……何時才能爲在下吃一次醋呀。
而江小樓居然十分老成的嘆口氣,望着紀瑄的貓眼兒裡充滿了孩童式的苦惱:“紀姑姑也不開
心。”他撅着嘴巴,責備一樣的說道,“大家都不開心。”真是太不應該了!
紀瑄被他逗樂了,問江誠:“江公子,你又爲什麼不開心啊?”
江誠滿臉苦逼道:“本公子不會教書。”
呃……紀瑄摸摸後腦勺:“你今天教他們什麼了?”
江誠道:“《論語》。”
“寫字嗎?”
“釋義。”
“啓蒙的話,難度大了。”本姑娘初中才開始學文言文好伐,小學頂多背一背唐詩三百首,連釋義都是老師忙幫給翻譯好再背下來的,紀瑄默默地鄙視了一下江誠,直言道,“人家都是從《千字文》《三字經》開始啓蒙的。”
江誠揚眉,得意的一指江小樓:“樓兒可以完整的背下《三字經》《弟子規》和《增廣賢文》,
還有《論語》名篇,他才六歲!……半!”
紀瑄指責:“揠苗助長!虐待兒童!太令人髮指了!你枉爲師表!”
江誠起紅了臉:“胡說八道!”
紀瑄:“這樣吧江公子,我來給你做教學策劃,先從拼音字母開始學。”
江誠愣了一下才呆呆的跟上她的話題,木然的問道:“何爲拼、拼音……字母?”
“abcdefg……”
江誠滿臉茫然,一臉傻樣:“啊波……”
“這個不急,你下午還要授課嗎?”
“自然。”提起這個江誠又沒了精神,“只怕經過這個早上各位家長會認爲在下是虛有其表而無真才實學的草包。”頓了一下,他遲疑着說道,“或許紀姑娘說的對,在下不應該以樓兒的水平來要求那些孩子,背書從《三字經》開始,識字便從《千字文》開始。”
“輪到我了。”紀瑄把竹筐裡東倒西歪的活字往江誠跟前一推,煩惱道,“我就說一定忘了哪個步驟,排好順序的活字必須得由什麼固定着,不然印刷出來的文章不成行列,我記得似乎是要做一個底託,在上面刷一層膠……不,應該是一種藥劑。”紀瑄拿了一隻活字模子,手指撫着模子的底部繼續說道,“有粘性,能把模子和鐵板粘牢,但取下模子的時候卻不會有殘留物粘在上
面。”
“藥劑?”江誠想了想,回憶着以前看過的雜記,忽而笑道,“想到了,紀姑娘說的是否是用松脂、蠟和紙灰混合而成,以火烤之可融化,冷卻則凝固的那種藥劑?”
紀瑄:“不記得了。”小學活動課老師教的東西能指望她記得多少?正因爲她親自和同學動手製作過才能把主要步驟記清楚,至於人畢昇用的藥劑他們幾個直接用膠水兒代替了。“試試就知道了。”
“這個……紀姑娘!”江誠急忙叫住說了就要去做的紀瑄,正要說什麼,肚子裡傳來一聲咕嚕嚕
的巨響,他在紀瑄瞭然和兒子好奇的目光中羞的滿面通紅,內牛滿面的抱怨,你真是太不爭氣了五臟廟!!!本公子的臉都給你丟光了!
但真的好餓……
心裡想着,面上不由帶出了幾分可憐的哀怨之意,窘迫之極的偷眼瞄紀瑄,隨即掩飾性的咳嗽一聲,假裝幽默的淡然一笑:“五臟廟起兵造反了。”
言外之意:本公子餓了紀姑娘你快點做飯啊啊啊啊啊!
“天越來越熱了。”紀瑄開始懷念末日前每天都由媽媽做飯的日子,而且她一直都不喜歡這裡落後的廚具,雖然覺得麻煩,但她答應過媽媽無論什麼時候都要好好照顧自己,所以一日三餐回回都老老實實的生活做飯,她一個人好對付,加上江誠和江小樓父子就有些花心思了。
說實在的,紀瑄早就不耐煩了。
她眯了眯眼睛:“你做。”
江誠張大嘴,結結巴巴道:“我我我我做?”咳嗽一聲,他正言道,“紀姑娘想岔了,自古以來都是男主外女主內,從未聽過妻子要丈……呃,女子要男子下廚烹飪況的例子,君子當遠庖廚也。”
怎麼聽都有些耍賴皮的感覺。
“男主外女主內?”紀瑄腦袋一歪,笑眯眯的說道,“江公子難道忘了以後你我誰纔是一家之
主?君子遠庖廚啊,在我這兒不管用,婚後家務平攤,洗衣做飯打掃種地你江公子也要做,不會啊?我手把手教你好不好?”
從來沒有聽過這些道理!他男子漢大丈夫爲何要學女人家做的事情?
在江誠看來,除了偶爾下下廚之外,其它事情也不該給紀瑄來做。雖說他早已不是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家公子,但一時落魄不代表永遠窮困,他願意努力,相信今後的日子會越過越好。等家中條件寬裕了些,自然要請一名僕婦來打理各種家務,他無法許給紀瑄大家少奶奶的優渥生活,可至少不能讓她永遠如同普通的村婦一般日日與油鹽醬醋打交道,家長裡短雞毛蒜皮,美好的青春年華都消磨在平凡庸碌的世俗生活裡。
這不該是紀姑娘的未來,也不該是他們未來的生活寫照。
可他都從紀姑娘口中聽到了什麼?紀姑娘竟然試圖把他江誠也改造成一個家庭煮夫!家務平攤?洗衣做飯打掃種地?還手把手的教他?
一對皮膚黝黑粗糙的標準農村夫妻的想象出現在江誠腦海中,有着紀瑄眉眼影子的村婦大嗓門喊道:“賊漢子,今兒輪到你洗碗了!”和自己相貌還有些相似的村夫朝地上吐了口痰,懶洋洋的坐在太陽底下扣着腳趾甲裡的泥土,一邊嘀嘀咕咕的說道,“臭婆娘,昨個明明是老子洗的碗。”
……
……
……
江公子臉色青了又白,狠狠的打了個哆嗦,一陣惡寒之感嗖的竄遍了全身,他猛然揚手拍案,充滿了抗拒和驚恐的大喝一聲:“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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