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懷裡拿出那塊白璞玉墜,望着那澄淨瑩潔的色澤,我愣愣地看出了神。
爲了所愛的家人過上更好的日子,他可以不惜生命去接那艱鉅的任務。或許他早就料到他不可能完成,早下了赴死的心,而最後他卻活了下來。但即使活下來,他也不會回到那個家裡去了。殘廢,對一個武人來說就像是在湖中央的木船上丟了槳。他這樣回去就會成爲那個平寒的家的拖累,所以他寧願再也不回那個家,讓家人以爲自己死了。這樣,妻子就能帶着女兒回到有錢的孃家那裡過,再不也用那麼寒磣了。
的確,乞丐大叔是個對家庭有責任感,有擔當的好男人,但他也是個笨大叔,和我那隱瞞病情的老媽一樣笨。自以爲是地默默犧牲,完全不考慮他人是否願意接受,他們都太看不起自己,那些錢哪裡來得比他們的生命重要?錢可以通過自己的智慧和勤勞賺起來,但命只有一條,沒有了生命,誰再來給女孩和女人一個如此愛她們的好父親和好丈夫?
既然他選擇了這條路,他爲什麼沒有陪着和他的愛人繼續走下去,爲什麼要反悔呢?爲什麼不努力工作,讓自己變得更強更可靠,來維持起這個幸福的家呢?
因爲沒有正真地獨立過,我曾虛無地過着宅男生活,像個膽小鬼一樣躲在虛擬世界裡,抱怨着門外的世界,一切都推脫在沒有了父母,彷彿沒有了生活的羈絆,就虛度年華。一直說着什麼不符合自己興趣的職業,薪水再高也寧願不幹,也只是爲沒有那份勇氣去面對生活的困苦而推託責任。
我當時尚年幼,父親走時沒來得及教育我。但如果我有兒子,我一定會告訴他不管有沒有找到你人生的羈絆,男人在毛長全了的時候,就該學會靠自己的雙手爲明天而奮鬥。不管是否幹出一番大事業,都要有點作爲,這不僅爲了將來,更是爲了能讓所愛的人有所依靠。人生無法永遠風平浪靜,時刻都可能有意外發生,我現在能做的,就是用更強壯的手臂,去抵禦冬日的來臨。
失去的東西已經夠多的了,我不能再忘記這個教訓。
雖然現在這樣理智地責難他,但如果我是他,面對殘酷的現實,也難說不會做這種傻事……只要,是爲了……燁。
……
收工後,我回到家裡,上廚房下了李大娘送的餛飩。將熱騰騰的餛飩擺到桌上,我便招呼着小蒼蠅過來吃飯。
累了一天了,肚子早餓得連聲抗議,可我剛拿了筷子拼命扒了幾口飯的時候,卻見對面那活體木乃伊坐在桌邊一點動靜也沒有,只是悠悠地望着我手裡的飯碗,照以前他應該已經上演完一段餓狼傳說了啊!
“小蒼蠅,怎麼了?胃不舒服嗎?”
明明是我問話,他卻接口反問我:“爲什麼你吃的是稀飯?”
“傻小子,才那麼點餛飩怎麼夠兩個人吃?”我夾了幾塊鹹菜,不理會他,繼續扒飯。
“以前也是這樣,爲什麼總是我吃肉包,你吃饅頭?”他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讓我不得不放下碗正視他。
我立刻反應過來,辯解道:“啊,你是說小魚吧?或許是他不是特別喜歡吃肉包子吧。”
“你究竟爲什麼要這麼做?”
“你話怎麼那麼多?快吃吧,餛飩都快涼了!”
“回答我!”
“你快放手啊!”
“……”我試着將手掙開,可他竟不依不饒地握得更緊了。
見狀,我只好平和下心情,緩緩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這樣做只是爲了懷念我的父親,雖然他走得早,他的聲音和樣貌在我的記憶裡越來越模糊,但是在我一直記得,夏天的時候,他總是給我們吃雪糕自己喝白開水;吃魚的時候,他總是吃刺多的魚尾,把魚身留給我們;吃香蕉的時候,他總是挑有裂痕的爛香蕉吃,把好的留給我們;我過生日的時候,他總是給我買蛋糕,自己生日的時候就吃個荷包蛋。每次也都是由他解決沒人吃的盛菜……那個時候,我們家沒什麼錢,爲了勤儉持家,對食物他從不講究,吃什麼都會把最好的留給我和我媽還有我姐。”
陷入回憶中,我不免有些感傷,這世界就是這樣,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死亡降臨時,是誰都逃不過。但唯一不同的是,好人死後常常被人回憶起他的好,而那些壞人總是被人忘記。
頓下來,揉了揉額角,我繼續道:“雖然這些事都很瑣碎,我父親也不過是個維修水電的工人,但我就是覺得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走了以後,家裡就只剩下我一個男人,不想讓姐姐和媽媽太過傷心,所以我繼承了他的這些習慣。”
之後,沉默了好一會兒,對面的人明明是責難,話在他嘴裡卻更像是自嘲地道:“你對每個人都是這樣嗎?真是個濫好人啊......”
“纔不是!因爲你是我的……”
“你的什麼?”布條纏繞的臉上,他炯炯的眼神抓住了我,讓我無法繞開話題。本來是想回答他是我的兒子,可話到一半又吞了回去。的確,當時以爲他是個傻子的時候,出於私心,我總是拿他當孩子看,但後來那感情變得不同了。直到現在,我還是無法定位我和他的關係......悄悄側眼不去看他,我嘆了口氣說:
“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話剛出口,立時感到投注在臉上的視線有些黯然。不久,他抓着我的手也漸漸放鬆,不知怎麼的,我的胸口跟着那力度的消失,而隱隱地泛起了一陣悶痛。
爲什麼我會如此難受?以爲見到他,我就能冷靜地同他道歉,但當兩人真正面對面的時候,那句“對不起”卻總是說不出口,怎麼也說不出口,因爲我想,我想……可惡,我究竟想做什麼?
wωw★ ttka n★ ¢〇
我覺得我快瘋了!
難以忍耐胸口的痛,我失控地站起了身,望着眼前的男人,想做些什麼來解放一直被壓抑着的內心中無法滿足的慾望。
可是,閃神間,手臂再一次被握住。
“江叔!”
聽到他這樣喚我,我才從那股奇怪的衝動中醒來。
他的眼神裡透着一股邪肆不羈,低沉的語聲也似是透着笑意,但更多的是難以言明的複雜感情。“喂,江叔,才過了一天,我怎麼就成了你很重要的朋友了?”
糟糕!原來他之前是故意激我,都怪自己之前回想的時候,感情太投入,才中了他的招。
他倏地將我拉倒他懷裡,從背後用一手鉗制住我,另一隻手碰觸上我的面頰,因爲事出突然,我也一時慌亂得忘了掙扎。
不一會兒,耳際吹上了一股熱氣,明明是近似呢喃,低沉好聽的聲音,聽到我耳裡,卻令我不禁僵硬地挺直了背脊。
“好,既然是朋友,你就應該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了吧?......你究竟有幾張皮?章,小,魚!”
好苦好苦星人!你好!長鼻娃星的使者!久等了啊!各位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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