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想家。想爸爸,想媽媽。

層巒疊障在車窗外面跳躍着,我任由淚水自眼角流淌。人們詫異或同情的目光,在我心中,已不再重要。

等到父親那滿頭的白髮、母親那微駝的背脊映入眼簾,我再也無法抑制滿腔的悲慟,緊步跑上去,在父母欣喜的目光中,抱着兩位親人,號啕大哭起來。

是的,我曾經流過淚,而且不止一次,但從未像今天這樣傷心,從未像今天這樣失態。我像一個不會說話的孩子,只會用淚水,用哭聲向父母訴說着滿腔的委屈。

母親陪着我一起痛哭,連一向剛強的父親也流下了兩行清淚。此時此刻,我的感覺,像是久別重逢,卻又恍若隔世。

父親長吁了一口氣,拍了拍我的背,讓我逐漸平靜下來。

在父母面前,我沒必要隱瞞什麼。泣聲中,我講述完了我的所有,包括,我現在的困惑。

父親讓母親去做飯,看來,我們是要準備進行歷史上的第一次深談。

沉默良久,父親終於開口了:“你今天回來,是需要一個答案。給你答案之前,我先問你第一個問題,人活着,是爲了什麼?”

“我沒想過。”我如實回答。

“雖然,人從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就在一天天地走向死亡,但,每一個人,活着的目的,是爲了更好地活着。”

“爲了更好地活着?”我不太明白。

“不錯。當你吃糠咽菜的時候,你想去吃白麪饅頭;當你在路上走的時候,你想去坐天上的飛機;當你躺在炕上的時候,你想去住摩天大樓……每個人,爲了自己能夠更好地活着,在努力着。有些人會拼命地學習,拼命地工作,有些人則會去偷,去搶……無論採取何種方式,所有人的目的,都只有一個,就是爲了更好地活着。”

“那……道德品質呢?無私奉獻呢?應該有這類人存在吧?”

“國破,家則亡;國富,家則興。明白這個道理的人,是這個社會的智者。世上沒有真自無私的人,每個人奉獻的最終,是使自己受益。你想想,每一個科技的發明,每一場戰爭的爆發,都是爲了什麼?”

“都是爲了利益。”

“不錯。在這個世界,沒有永恆的朋友,也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所以說,每個人活着的目的,都是一樣的。既然每個人的目的都一樣,這個世界也就不需要紛爭了。”

“我明白了。的確,這個世界不需要紛爭了。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了。”我心中有了一種頓悟。

“你真的明白了?那好,我問你第二個問題,人活着,是爲了什麼?”

“人活着,難道不是爲了更好地活着嗎?”我迷茫了。

“錯!那只是每一個人的本能,就像人吃飯一樣。人活着的意義所在,應該是爲了讓他人更好地活着。”

“人活着,是爲了讓他人更好地活着?”我有些驚訝。

“不錯。想更好地活着,是一個永遠也達不到盡頭的願望,它並不能成爲人活着的動力及目標。如果,一個人的一生總是在想着自己,短短几十年,過得會非常的無趣,沒有意義,沒有價值。”

“我明白了。一個人如果總爲自己着想,活着的確是沒有意思。”

“不錯。同樣的幾十年,有些人可以名垂青史,有些人卻是遺臭萬年,而大多數人,卻是籍籍無名,湮沒在歷史長河之中。歷史能記得住的人,是失去最多,也是得到最多的人。”父親悠悠嘆道。

“我明白了。的確,有所失,必有所得。我沒有想過時間的短暫,卻在兒女情長上浪費精力,這樣的人生,最終只會籍籍無名。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了。”我心中,又有了一種頓悟。

“你真的明白了?那好,我問你第三個問題,人活着,是爲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