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醫院。
VIP重症監護病房外的警示鈴又一次震響起來,監控顯示屏上提示病人體溫已超過38°,心肺功能正持續衰竭,失去自主呼吸。
當值醫生急匆匆的趕過來,在準備室進行消毒之後進入了重症監護病房,對裡面的人進行再一次的搶救。短短十八小時,病人的狀態每況愈下,甚至有好幾次出現了心跳停頓的狀況。
“醫生……”等在外面的張佐和君浩看到醫生結束了又一次的搶救走出來,急忙迎上前。
“暫時穩定下來了,但依然很危險。”醫生的臉上已經有掩飾不住的疲憊神態。“我認爲病人本身並沒有求生的意志,他似乎想要放棄了。我想,我們大家還是做好心理準備吧。”
醫生說完便拖着疲憊的腳步回到他的臨時休息室。現在這種狀況,他根本不敢下班,生怕他前腳離開,以憐晨後腳就朝着死神的方向又邁了一步。雖然他是醫生,見慣生死,可面對一個如此年輕的生命,他終究是冷不下心的。
安萌從外面回來,還帶着一個人。張佐一見,便激動不已。
“沈漸離,你也來了。”君浩轉過頭看到人,也是面露喜色。
比起他們幾人,沈漸離無疑是與以憐晨更親近的那個,也許他的到來能夠成爲一個轉機。
昨天,或者說今天凌晨,午夜剛過,病房外的警示鈴便開始了第一次震響,顯示屏提示病人體溫超過了37.5°,隨後便是一路升高,到凌晨五點多的時候已經是三十九度以上,甚至出現了肺炎的徵兆。
醫生守在這裡幾次搶救,卻沒有明顯的成效,注射的退燒藥水就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半點效果。
但醫生注意到,每次搶救時他同病人說話都會有細微的迴應,有時是動動手指,有時是眼球輕微的轉動。他由此判斷病人可能是有意識的,所以提出讓大家嘗試向以憐晨喊話。
不知道是喊話起了作用還是藥水的作用終於壓過了他的身體狀況,到早上八點多的時候以憐晨的體溫已經回到三十七度左右,可現在,竟然又開始升高了。
三個守了一晚上的男人七嘴八舌的說起以憐晨的情況,總算讓沈漸離了解了大半,但沈漸離卻沒有急着跑去喊話,而是皺着眉頭問:“Silvia怎麼樣?”
三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張佐說:“夫人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狀態不太好,肚子裡的寶寶早產,她也沒有過問。昨晚醫生給她打了安定之後到現在都沒有醒,傅寒正陪着她。”
“孩子怎樣?”
“小寶寶很虛弱,去接你進來之前我纔去看過,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如果不是小胸脯還有點起伏,我都要以爲……”安萌說了一半沒能說下去。那個孩子那樣小,孤零零的躺在培養箱裡,親人也同樣生死未卜。想想,都要爲他落淚。
“我去看一下Silvia。”沈漸離低着頭想了一會兒做出了決定。
Silvia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也是傷勢最輕的一個,如果能喚醒她,也許小寶寶和憐晨都還有得救。
張佐陪着沈漸離一同去看望Silvia,一路上將自己所瞭解到的狀況全部說了,隨後又謹慎的問起外面的情況。
他知道,出了這樣的大事媒體一定會迅速盯上,所以他一早就請安萌下令封鎖醫院,任何閒雜人等不得進入醫院,探病家屬則需要提供詳細信息才能夠進入。所以沈漸離進來時,需要安萌親自去接他。
雖然單爲了以憐晨一個這樣做有點誇張,但現在的情況真的容不得他大意,一旦被記者拍到了以憐晨和Silvia目前的狀況,且不說會被寫成什麼樣子,光是消息確認都會引起股市的動盪,以氏實力再強大也經不起一年兩次的經濟危機。
“你放心,經過上一次的事情,以氏股份重新分配,有我和蘇瑞在,應該亂不了,只要我們幾個不鬆手,應該不會再像上次那樣發生特別大的動盪。”沈漸離頓了一下,似乎是回憶了一下,然後輕輕點了點頭。“蘇瑞和小賢是這樣說的。”
“那就好。”張佐歪着頭把他說的話仔細想了一遍,也是鬆了口氣。
“現在我們對外壓着憐晨重傷的事情,蘇瑞說要儘快把能敲定的項目定下來,拿到合同減少損失。”沈漸離想了想繼續說。“但我們需要Silvia的一份授權書。”
“可……傅寒說夫人的精神狀況不太……”
“夫人不是什麼懦弱的人,她只是一時間接受不了而已,我過來就是想嘗試看看能不能讓夫人清醒。”沈漸離暗暗嘆息一聲。
如果他沒有猜錯,Silvia之所以沒有醒來,根本就是她自己拒絕清醒,她不願意面對現實。
不到一年,兩次車禍,他的丈夫和兒子如今都躺在醫院裡,生死未卜,整個家要靠她一個人來支撐,即使再是女強人也有覺得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她寧願自己是昏迷着的,也不肯睜開眼睛面對這個殘酷的世界。
可是,她的家人需要她清醒。
傅寒坐在病牀邊,靜靜的守着,眼底有一絲慌亂,也有一絲悲傷。
他自小失去父母,爺爺是他唯一的依靠,來到以家之後,Silvia和以青晗待他很好,小小的彌補了他失去父母的遺憾。然而現在,爺爺離世,以青晗和以憐晨又是生死未卜,Silvia又是這樣的狀態,他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悲傷和責任感同時壓過來,他有些喘不過氣了。
他已經是這樣,那以憐晨呢?
在親眼目睹了車禍的全過程,在眼睜睜看着以憐夕死在他自己面前,在奮力的保護SIlvia險些喪命之後,他又是怎樣的絕望無助?
生是責任,死卻是任性。
他不相信以憐晨會允許自己就此死去,卻擔心他即便活着也如同已死。
他就這樣任由思緒飄飛,沒有察覺到Silvia無意識的動了動手指,也沒有注意到沈漸離的到來,直到他進門纔回過神來。
沈漸離示意他不要說話,自己拉了張凳子在牀的另一邊坐下,深吸一口氣,輕聲問:“阿姨,您還要睡多久?”之前在門外,他透過玻璃窗,恰巧觀察到Silvia的手指動了一下。
Silvia沒有動也沒有反應,沈漸離不理傅寒驚訝的表情,只自顧自的說:“我知道很難受,但請您面對現實吧。”
“現在憐晨躺在那裡,幾乎沒有求生的意志,可醫生們卻能一次次的搶救成功。我知道他是在等,等一個活下去的理由,請您去告訴他,活下去吧,沒有憐夕,他還有您啊。”
“您懷胎七月的小寶寶現在也孤零零的躺在培養箱裡,沒有一個親人去看他,他也越來越虛弱了。難道,您打算連他的面也不見就讓他這樣黯然的離開這個世界嗎?”
“以叔叔和憐晨的心血現在面臨危機,您真的忍心不管嗎?憐晨爲它累到吐血,以叔叔更是耗費了多年心血,您就這樣不管不顧的躺在這裡,等他們醒來,您要如何面對他們?”
“阿姨,如果連您都放棄了,那我們還在堅持什麼?”
沈漸離說完就停了下來,他看見Silvia的眼球動了動,卻沒有醒過來。低頭想了想,便對傅寒說:“憐晨高燒反覆,我先去看看他,你照顧阿姨吧。”
傅寒點了點頭,沒有多說話。沈漸離匆匆過來說了這許多之後又匆匆離開,他看也大約明白他的意思了。
沈漸離離開後他就一直很注意的的看着Silvia,果然不一會兒,人就已經醒來,那雙眼睛裡已是清明,再沒有前一天的狂亂與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