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明白,就算茶館小二直白地問了他幾個問題,他也想不明白。
爲了省下請‘仙人’下山除惡的錢,連人命都可以無視了嗎?
他必須要問個清楚。
“爲什麼騙我?”
沐辰問道,村長顫抖着沒有說話,跪在他身邊的村民也顫抖着沒有說話。
“爲什麼騙我!”
沐辰又大聲問道,陣陣靈壓在村外荒涼的石地上傳開,激盪在所有人心中。
村長知道自己再也隱瞞不下去了,他突然痛哭,老淚縱橫。
“仙人師,老朽也不想欺騙仙師啊!”
“只是我們村子去年收成不好,給朝廷交完糧後,剩下的糧食就連養活孩子們都很困難,實在是沒有餘糧請仙師出手!”
“若是我們村子出錢請仙師下山救吳友年一命,那村裡的孩子可都要餓死了!”
“仙師啊,求您放過我們村子一馬吧,我們真的不是故意欺瞞與您,是這日子真的快過不下去了!”
“我們同出一族,吳友年也是我弟弟,只是他明白我們村請不起仙師,自願爲了村子犧牲!”
“您就寬宏大量,放過我們吧!”
村長大喊,撫胸捶地,已是悲傷萬狀。
沐辰卻絲毫不爲所動,單手抓起吳友年的屍體,將他嘴巴扒開,指着空空如野的裡面痛聲斥問:
“好,既然你說他是自願,那我問你,他的舌頭呢?”
“他的舌頭又是被誰奪去了!”
“說啊!”
“昨天夜裡分明是他想向我求助,你們不想集體花錢救他,便一起拔了吳友年的舌頭,讓一輩子務農不識字的吳友年再也無法說出真相。”
“他不想死,你們卻希望犧牲他一人性命讓村子度過妖獸之災,保全錢財。”
“你們,纔是殺害吳友年的真兇!”
沐辰眼中已有淚水流出,他恨自己昨日爲何沒能看出吳友年身上的戾氣從何而來,更恨這羣罔顧性命犧牲他人的村民。
他想起母親的囑託、想起父親的話,忽然感到一絲悲哀。
難道他心心念念想要從惡獸和魔宗手裡保護的百姓、保全的村子,都只是這般?
他爲母親不值。
他爲秦修子不值。
更爲在追蹤屠殺村落的魔宗妖人過程中死去的同修們不值!
腦海慢慢被怨恨充滿,一直懸在半空的血沁更紅光大盛。
沐辰放下吳友年的屍體,卻轉身踱步向村長走去,充滿活力的精血受到血沁紅光的影響,他的心臟猛然收縮。
此刻,那清澈的眼眸中也泛起紅光,他右手做劍訣高舉,血沁瞬間被巨大的紅色劍芒覆蓋,立於沐辰身前。
他冷冷揮下右臂,十數丈的巨大劍芒便從空中斬下,直指村長乃至身後村落。
忽有一道墨色劍芒從側面飛來,那劍芒偏了分毫,卻是從村長身旁飛過,耀眼的紅光落在村子外,將山丘斬斷。
身後又傳來一陣呼喊,焦急而驚恐。
“沐辰,你瘋了!”
“你這是在做什麼!?”
傅藝從天上趕來,見沐辰對村民出手,馬上祭出他的青蛇仙劍去擋,更不可置信地看着臉色冰冷的沐辰。
他根本無法想象向普通人揮劍這種事會發生在沐辰身上。
畢竟在傅藝心目中,大概沒有人比沐辰更關心普通人了吧。
而眼下發生的一切,卻讓他無法相信。
“小師弟!”
“吾輩修道之人不可隨意傷人性命,難道你不記得宗門戒規了嗎!”
傅藝的出現讓沐辰眼中多了幾分色彩,但他還是沒有收回血沁,將冰冷目光轉到傅藝身上,突然問道:
“那吳友年就白死了嗎?”
“這樣的村子,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傅藝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此次下山尋他也是因爲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有很沐辰講過處理妖獸後,這些被幫助者需要繳納供奉的數量。
神州大陸七十二宗對於供奉的收取金額都是統一的,這也是爲了避免有人因爲差別對待的問題搬離原住地。
這種事無關修道,更無關沐辰心心念唸的爲民除害,傅藝也就沒急着把這種事放在心上,只想着等他親自下山追捕妖獸以前再講個清清楚楚。
哪知天天煉器的小師弟突然煉器完成,直接和師叔說了一句就下山來了。
傅藝得知這個消息後馬上下山來尋,就看到沐辰仗劍打算傷人的一幕。
而此刻面對變成這樣的沐辰,他只能偷偷吞嚥口水,小心翼翼地回答:
“小師弟,我不知道這個村子裡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如此憤怒,不過若是村民因爲某種原因害死了誰,那……”
“那你更要把劍收起來,人殺人這事不歸我們管,這事得交給衙門和官府!”
不管傅藝的話說的多麼直白難聽,他總算是令沐辰收回懸在空中的巨劍,暫時解除了吳家村的滅村之災。
只是沐辰並未恢復正常,他的悲憫之心依舊被眼底的血色壓下,一臉冷漠地與傅藝擦身而過,向吳家村裡走去。
“小師弟,你還要去哪兒?”
傅藝連忙轉身,焦急地問道。
“做我該做的事。”
“你還有什麼事沒做完?”
“除妖。”
沐辰淡淡地回他,放出足矣覆蓋整個村落的靈識。
他早就可以這樣做,一名優秀的煉氣化神境界修士可以輕易斬殺普通妖獸,也可以利用靈識輕易找到妖獸所在。
但普通人如果置身於如此靈識帶來的靈壓之中,就會產生眩暈、噁心甚至突然暈倒各種負面影響。
沐辰昨日顧及過此事,但他完全不在意靈壓會對普通人造成怎樣的影響了。
他只想儘快離開此處令人作嘔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