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黑暗無邊的馬路上疾馳,車內寒意瀰漫。一想到剛剛差一點撕下煜誠長久以來的那張僞面具,承美還是玩味般的吹起了口哨。
“我只是在想我是怎麼給李代理你,留下這麼惡劣印象的呢?”
承美隱隱嗅到了一個濃郁又暗藏陰謀的訊號,她將雙手優雅的放在膝蓋上,朝着窗戶深吸一口氣後,這才十分鎮定的看着煜誠。
“鄭代理前輩,我們分部經常做這種模擬訓練?每次也都會擺出那麼大的陣勢嗎?”
煜誠若有所思的在承美身上巡視了一番,她的眼睛相當疑惑,詢問得也相當仔細。看上去絲毫不像是在裝天真。
“那倒沒有,這次完全是因爲形勢所迫,這才請求了附近的派出所協助配合。但我們分部定期會組織一些小範圍的模擬演練。就算沒有騰出演練的時間,在固定的日期,分行長也會搞專門用來應對新型金融騙局的員工培訓。引起大家的惶恐情緒不是目的,可也只有這樣才能讓預防電話詐騙這一嚴肅的話題,更好的植入到員工們的腦子裡。員工牢記於心,才能讓這一話題更好的傳遞給廣大客戶,客戶們再傳遞給潛在客戶,這樣一來也就如蒲公英種子般在千家萬戶生根發芽了。”
煜誠搖了搖頭,強迫自己的思緒從感性的浮想回歸到理性。但承美卻依然停留在感性的階段裡,所以不論煜誠解釋了多少,她只是癡癡的凝視着煜誠在暴雨之下冷酷俊美的模樣。
“那,分行長他今天開針對會議的時候,爲什麼有種刻意針對我的感覺呢?”
就像剛剛逃脫就被逮住的病人,承美覺得自己問得十分愚蠢。但她也只好沉着臉,眼睜睜的注視着一道刺眼的疾線撕破了原本纏繞的雨勢。車窗外再次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落葉聲,突如其來的燈光刺激得承美眼睛有些不適,她不禁緊緊閉着眼睛,煜誠也趕忙起身將悠揚的古典樂調了出來。
“我認爲分行長說的並沒有錯,在人身安全和財富安全同時遇到重大威脅的時候,保住小命纔是最重要的。我知道他評價你的那一部分有些偏頗,你一定很難消受,但李代理你要相信崔仁赫永遠都是一個高瞻遠矚的人。否則他不會坐在那樣的位置上。”
煜誠的話準確得滴水不漏,但承美卻根本沒有心思考慮這些。
“那,你說我們可不可以私下裡弄出一兩個暗號呢?”
“要我說就你那個暴脾氣,一旦遇到憤憤不平的事情一定會劍拔弩張?還暗號就怕你到時候會不計後果!後果…”
此時的煜誠就像一個狀態不穩定的病人,承美只好強憋着笑。煜誠被笑得頭昏腦漲,他直接匍匐着湊到承美面前。承美的目光混合着窗外的雨珠,越是靠近,便越是呈現出毒藥似的嫣紅,煜誠只好帶着怒氣悻悻作罷。
“鄭代理你好像真的不是最近才認識我?!”承美一時激動得有些忘乎所以。
“那是,那是因爲,我們做代理的都會有意無意的將察言觀色當成家常便飯。在做自我介紹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你會是外柔內剛型的人,之後只是短暫的幾次摩擦,我就已經印證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真是這樣?鄭代理你似乎比那些專業搞運勢的人眼睛還毒啊,簡直是一針見血。”
煜誠的冷靜情緒似乎並沒有傳遞給承美。承美吃驚的盯着他,漸漸的承美嘴角的弧度咧得更誇張了。
“玩笑歸玩笑,總之萬一遇到緊急情況,李承美你一定要老實一點,千萬別胡亂出頭。否則再遇到金智媛那樣的隊友,我們整個分部的所有人都會被碾成炮灰。”
“嗯,我記住了。”
煜誠尖利的目光與尖利的手爪就像兩柄帶鋸齒的刀子,特別是在氤氳的逆光下,煜誠彎曲着高聳的脊背俯視承美的樣子,就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猛獸。承美只好識趣的點頭稱是。
車窗兩邊的樹叢中同時傳出子彈呼嘯而來的聲音,緊接着是一股湛藍的氣體朝着黑洞般的天穹噴薄欲出…
“哦,對了,剛剛說到自我介紹我纔想起來,我們不是有那種很好用的噴霧嗎?千鈞一髮的時候,我們拿着那個東西會不會爭取一點點時間呢?”
“你別忘了對面站着的可是貨真價實的強盜,你的那點雕蟲小技也就能應付一下頭腦不清醒的同事。”
煜誠斬釘截鐵的否定道,承美細細回味了一下,然後再次識趣的點了點頭。
“可我怎麼覺得我們應該研究出一個有意義的對策來呢。畢竟按照你剛剛的說法,這種程度的培訓、演練已經搞得很常態化了啊。”
“我真是被你噎得無語了。李承美,我勸你最近還是把看電影的習慣戒掉吧。那些東西只會讓你與現實嚴重脫節。”
煜誠順勢險些一把箍住承美的下巴,承美嚇得渾身猛一戰慄。察覺到不妥的煜誠連忙將胳膊掖回到方向盤上,整個人向遠離承美的一側彎曲出一條僵硬的弧線,或許是感覺到自己的心正隨着煜誠的肩膀一道朝深海般的夜幕中墜去,承美只好一把捂住了口鼻。
“早這麼安靜多好。”煜誠再次縱身一撲而又字字鏗鏘的說道。
天上的河漸漸濃縮成滿地星斗,隨生隨滅,經久不絕。承美將手伸到窗子上,就像光滑的皮膚上爆起了水痘。
“嘻嘻,你看我現在的樣子?”承美的一顰一笑足以擾亂煜誠的定力。車子瞬間搖晃得厲害,承美也跌跌撞撞的朝車窗撞去。
“艾希?!李承美!”煜誠的聲音連同整個水世界是冷的,但承美的心卻是溫熱的,就像永不冰封的摩爾曼斯克港。
“可算到了!你抓緊時間下車,然後消失!”車子終於停靠在承美家不遠的小巷裡,煜誠搖下車窗,朝着站在瓢潑大雨中,又樂此不疲的擺着怪態的承美竭力揮手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