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在腦海中裡的交響樂打溼了他的心,看着眼中不斷飛閃着的宋珠鉉,暫時忘卻煩惱的他突然覺得生活真的是很簡單。如果每天都想些愉快的事情,那糟糕的人生應該也會多了些愉快的瞬間。想到這裡,鄭煜誠緊緊握住扶手。但他的腳步卻不像腦子那麼輕盈,偶爾出自裴柯勉口中的世俗文字會不斷攪亂他的頭腦和內心。“我們都是最悲催的打工人,人家宋珠鉉可是TVA集團會長的女兒。你小子做什麼黃粱美夢呢!”
“是啊,怎麼能只用一張CD就剝奪珠鉉全部自由呢?我可不是手腕高超的男人,我只是全世界最差品行的男人。”
從地上鐵裡望出去,一路的景色永遠都是那麼一個樣子,低矮的樓房、水車還有泛着灰黑的樹叢。特別是低低的伏在田壟中的黑瓦灰屋,乍一看去有點像狗窩。無垠的青黃色田濤,上面是潔白的雲絲與碧藍的天幕。原本清新怡然的景緻在心神不寧的鄭煜誠看來就像是一種空曠的窒息,如果在這個時候地上鐵突停,那無論往前還是朝後都會有走投無路的錯覺。
“在距離我們大約10億光年外,有一個名叫G211+143的賽弗特星系,這個星系的星系核極亮,經常會有一些反常的發射線和明顯的星系核,且星系核有劇烈活動現象。最特別的是它的物質是直接落入黑洞,沒有氣體旋轉,也沒有因引力的強大而拉扯恆星的痕跡。”
男人大步走過來,無拘無束的一路摸索着空蕩蕩的把手。不斷向兩邊躲閃的人們朝着他的背影狡黠一笑,徑而用酸溜溜的腔調深表感嘆。
“在黑洞內部還會形成一個旋轉的圓盤。這樣一來,時間和空間就會龜裂產生蟲洞,現在那個蟲洞已經開始一點點變大了。等到逐漸靠近的物質最後被吞噬,重力就會達到最大值,我們就能通過那個蟲洞回到過去。”
鄭煜誠完全好奇男人說的話,但這次他卻選擇了沉默,男人的視線重新回到周圍人的身上。與此同時,那個身穿嶄新西裝、身材修長的鄭煜誠正順着玻璃上折射出來的亮光注視着他。令煜誠出乎意料的是,這個男人蓬頭垢面、衣衫襤褸,他所到之處大家紛紛捂着鼻子向後退讓。恰是如此,煜誠蠢蠢欲動的好奇心並沒有持續太久。
“時機,記着時機永遠都是最重要的。”
煜誠顯然沒把男人的坦率當回事,他的嘴角反而像其他人那樣露出一絲輕蔑的暗嘲。
“最近怎麼會有那麼多瘋子啊!真是的都不知道管一管!”只要他不是聾子,就不可能聽不見,但男人還是泰然自若的向四周殷切的招呼着。
“尤其是看到月亮上佈滿蛇皮一樣的暗紅。就一定要…”
衆人是瞟着那個怪異男人走到煜誠跟前去的,煜誠熟悉男人口中所說事情的來龍去脈。但礙於面子,他只好假裝什麼也沒看見,並努力迴避男人的目光。
隨着一陣劇烈的顛簸,男人突然重重癱倒在地上,然後就像個白癡一樣自言自語的沉浸在無邊的旋轉中,他的身子震動得厲害,頭差點撞在一旁的空座上,冥冥之中彷彿聽到一聲低沉的求救,此刻正假裝圍繞着把手打盹兒的鄭煜誠,連忙跑過去扶住了他。
“大叔站起來,抓住這邊,這個把手。”
在所有人雙目圓睜,驚得張大了嘴巴的注視下,鄭煜誠將男人扶到自己的身旁,並將他的手放在自己剛剛緊握的把手上。
男人非但不領情,反而使勁搖晃起閃閃發光的把手。鄭煜誠突然又想起到什麼,隨即發瘋了似在揹包裡翻找起來,奇怪平時總帶在身上的錢包,到底跑哪兒去了?煜誠索性將揹包翻了個底朝天,又抖落一遍,除了軋成碎片的紙巾,還是沒找到一枚硬幣,沒時間爲自己的愚蠢行爲找藉口了,就在鄭煜誠提心吊膽的轉過身背對着男人時,突然從身後伸到面前一隻手,煜誠側過臉,那個男人剛好把嘴貼到煜誠的耳邊壓低聲音道。
“逐漸靠近的物質最後被吞噬,重力就會達到最大值…”
不等鄭煜誠回過神,男人已經把兩枚硬幣扔給了他。煜誠稀裡糊塗的接過,隨即擡起頭注視着男人圍繞着把手閉目養神的樣子。
“什麼跟什麼啊!這不就是世面上再也看不到的兩元硬幣嗎?”緩緩攤開手掌後,鄭煜誠頓時變了臉色,此刻的他難爲情得幾乎想找個地洞鑽進去了。
“記着,今晚我們就可以通過那個蟲洞回到過去。”
煜誠沒有時間去理會身邊那些人的竊竊私語。就在他鼓起勇氣準備上前詢問時,車門打開了,那個男人索性風風光光的走了下去。
“算了,留着吧,這東西現在可稀罕了。”煜誠默默的注視着男人的背影,不無失望的嘆道。
“可以請您給我的本次服務打個分數嗎?”、“謝謝您,祝您生活愉快!”在最後一位顧客離開後,煜誠終於可以理所當然的癱倒在工位上,陷於這樣或那樣的胡思亂想中。“他說今晚就可以通過那個蟲洞回到過去,當真嗎?”猶豫了片刻,鄭煜誠掙扎着坐起身、將手機屏幕調亮,並對着那一雙兒女的照片漸漸熬紅了眼睛。
“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神經病的話都開始相信了,我也真是醉了。”
就在鄭煜誠將揹包攤在頭頂,準備痛快的倒頭大睡時。申正煥咬牙切齒的推開半掩的門並迅速找到開關。伴隨着啪啪的開燈聲,偌大的辦公間裡,大家一個接一個的擡起頭來。
“申主管,申主管您可算是回來了,貸款組趙代理的爸爸剛剛過世,說是預備明天出殯,這才早退的。”一分鐘的沉默之後,周明曜一邊急切的說着,一邊挪動步伐朝申正煥走來。
“這,這個趙代理的爸爸年紀應該不大吧,是突發什麼急症了嗎?”申正煥匆匆忙忙的把燈關掉,隨即看着周明曜,並從辦公桌抽屜裡取出揹包,扔到桌面上。
“按照常理,作爲直系上司的我應該去趙代理家問候一聲。但,但我妻子那邊也有祭祀,我實在是分身乏術、力不從心啊。”
申正煥雙手顫抖着,從一沓紙幣中拿了很少一半遞進周明曜手中。
“申主管我也實在沒有時間去幫您跑腿啊!怎麼辦?我爸爸身體不適,媽媽讓我趕緊回家看看。要不是即刻見到您,我估計也要和趙代理一樣託人請假了。”
申正煥呆呆的站着,那雙緊緊盯着周明曜的眼神不置可否。
“但整個單位只有你家離趙代理最近,能不能將時間擠一擠呢。”
申正煥慌忙輕輕搖了搖頭,然後用細微的聲音問道。
“申主管,但趙代理的葬禮偏偏選在安城的北郊,那邊距離我們家真是南轅北轍一樣啊。”
“那我怎麼辦纔好?”
看着申正煥將嘴張得有瓢大,周明曜鐵青着臉,呼吸都有些不通暢了。
“關鍵是現在還有誰能替我走一趟?對了孫美玉主管!美玉姐,趙代理平時跟你的關係最好了,不然作爲好朋友,你去…”
看着申正煥笑嘻嘻的靠在自己的工位上,孫美玉的眉毛像蟲子蠕動似的瘙癢,不等對方把話說完,她便連忙將正在審閱的文件推到一旁,然後就像怕被別人搶走生日禮物似的奮力將車鑰匙從筆筒中揪了出來。
“瞧我這記性,那個我託了好幾個朋友幫忙才預約的美容院,算下時間,我現在就得走了。”
話音未落,孫美玉便急匆匆的走到門口,一向與她交好的慧珍正怔怔的坐在沙發上。孫美玉跺着腳,扯着喉嚨喊道:“你幹什麼,怎麼還不快走?這可是好不容易纔預約上的。”
慧珍緊緊咬着嘴脣,很快就把手中剛剛泡好的一整杯熱咖啡放在桌子上,然後匆匆忙忙的朝門口跑去。
“貸款組和理財組中到底還有誰能…”保持着送走孫美玉時的姿勢,申正煥就像被錘子擊中了似的,隨即,他開始臉色鐵青的環顧起依然坐在工位上的同事。
“那個我的朋友新開了家小吃店,我要去幫着招徠生意。”
“今天是我和丈夫的婚姻紀念日,紅事白事放在一塊不好吧。”
申正煥盯着這兩個開口就是謊言的女人,他的內心薄怒不已,但卻不好發作。
“正煥哥,我就不去了。我跟大家都不熟悉,特別是這個趙代理,咱倆連聲招呼都沒打過!”金智媛輕率的挑了個話裡插刀的理由,本來她隨心所欲的作風就已經讓人難以接受了,此刻看着目光低垂在手遊中的她,申正煥更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整個大廳裡瀰漫着一種不愉快的沉默,仍未能從白日夢中醒過來的鄭煜誠,揮舞着手臂,試圖把被命運搶走的東西奪回去。
看到鄭煜誠並沒有在中途停手,申正煥露出一絲別有用心的微笑,就連眼角也開心得多長出幾條皺紋。他一躍邁到鄭煜誠面前,緊緊抓住鄭煜誠的手腕,將他制止在原地。
“鄭煜誠代理,真是太謝謝你了,那就辛苦你替我去跑一趟。你們其他人就都下班回家吧。”
把笑埋在心裡的申正煥明顯看出了煜誠的走神,不過他的處理方式非常正確,因爲鄭煜誠就是那種在心裡說着與大腦完全不同話的男人。哪怕是逼着不明就裡的他去做事也根本不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