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選錯了,無論使多大勁兒都是徒勞的!”、“拜託啦,柯勉哥,就算你把一天24小時都用在這上面,也只能看到謝謝參與的字樣,歸根結底是你的人品不行了嘛!”
鄭煜祺的聲音就像催魂的鈴聲,讓人恨不得生出十八隻手來。可惜老天終究沒有賜給自己潑天的福分,裴柯勉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手過之處那一道道“謝謝參與”的字眼乾着急。
“你不心疼,我還替你心疼兜裡那少得可憐的票票呢!要不哥哥你乾脆改成捐款吧,萬一哪天做出了感動全球的大事件,就可以通過曬臉…”
看着張牙舞爪,醉態畢露的裴柯勉,一步一步的將自己眼前的大理石地面踏成叮咚交錯的五線譜。鄭煜祺狠狠的捏了捏拳頭,但一張笑臉依舊掛在臉上。
“喂!要我說你打工就打工,複習就複習,想要減肥就去跑步!瞧瞧你這四不像的樣子,我真是多一分鐘都看不下去了!”
“艾希!你還是把盯着別人看的時間花費在照鏡子上吧啊!哥哥,你都要黑死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籠罩在裴柯勉和鄭煜祺之間的氣氛逐漸進入到白熱化階段,忽然,窗外白光炸裂,隨即兩道嘈雜的人聲更是要從內將整個書店的屋頂掀爆了。
最後,看着已經被徹底逼出癲相的鄭煜祺,裴柯勉只好聲嘶氣竭的靠在一根柱子上。
“喂!我說大媽,自信是好事,但多方面自信可就成全盲了!你就這麼確定能在減下二十斤的同時,將那一本厚厚的資料背得滾瓜爛熟嗎?”裴柯勉偏着頭,忍不住上下打量道。
“長沒長眼?還大媽?!有我這麼鮮嫩、水靈的大媽嗎?話說回來,我是邊跑步邊看書,時不時的再給我那個十字繡勾兩筆。念在你年紀輕輕、眼力又這麼差勁的份上,就不跟你計較了。所以,你哪涼快上哪去哈!”鄭煜祺像個兄弟一樣拍拍他的肩膀,並在本就怒火中燒的裴柯勉臉上噶了一把油。
“我說的可都是真心實意的好話!要不是因爲我和你哥哥關係那麼好,我能知道你是誰嗎?”
“我想幹嘛關你什麼事啊?!本就不相干的人,還是少惹爲妙吧啊!”
鄭煜祺“嚯”的一下把一本書摔到裴柯勉的腳下,又扯着嗓門甚至是在用達到聲吶水準的聲音威脅道。不過裴柯勉不驚反笑,甚至漸漸流淌出一臉的無所謂來。
“你怎麼聽話不聽音啊!以我和你哥哥的關係怎麼能是不相干呢?”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要是按照你的好話去做,到頭來熬得連四不像都不如,哥哥你能對我負責嗎?”
裴柯勉不再出聲,肩膀因恐懼而不住的顫抖。
“所以!我想幹嘛關你什麼事啊?!”喜歡就一個無聊話題唧唧歪歪的鄭煜祺,確實是個大愚若智,衝動起來就目空一切的笨蛋女孩。
裴柯勉向前一步,沉着的看着她,就像想要看清她腦筋裡是搭錯哪根弦了一樣。
“看什麼看,有膽說沒膽認啊?!”鄭煜祺撅着嘴,氣呼呼的走掉。在走到自習室區前又飛快的掃了他一眼。
“負責一個姑娘家,怎麼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出這麼可怕的話呢?!”
桌子周邊頓時變得死一般沉寂,大家集體失語,慢慢的又呆若木雞般的看着裴柯勉。
“那個,別再跟過來啦,我其實也是因爲說出了一身雞皮疙瘩,所以才故意躲到這邊來的。”連捧着書的手都在哆嗦,慢慢的,鄭煜祺擡起小兔子般忐忑不安的眼角,無限乞求的望着他。
“小姑子!柯勉哥你也在啊!”李承美突然直愣愣的出現在距他們兩米遠的地方,只是她的聲音就像柔軟得不能再柔軟的水豆腐那樣,一顫一顫的。
“哦!是弟妹啊,這個時間你到這兒來是爲了什麼事啊?”對着李承美的臉仔細端詳了一番,見她一直是禮貌又無語的樣子,裴柯勉又重複了一遍。
“喂!我說你也太沒有眼力價了吧!承美是我嫂子,就算沒有事還不能來找我了嗎?!”
沒提防,一根冰冷的手指忽然重重的點上了裴柯勉的額頭。
那個不明事理的裴柯勉居然跟着舒展了一下嘴角,煜祺默默的發現,他笑起來還是挺養眼的,雖然跟自己的哥哥明顯不在一個檔次上。
“那個,我只是在這附近辦點事,就順路過來看看小姑子了。柯勉哥你,最近過得還好吧?”
李承美的聲音如同一股清新的泉水般從頭至尾將裴柯勉沖洗了個透徹,但是,煜誠哥不是說她聲音大得像打雷、眼神瞪得像閃電嗎?因爲過於吃驚,裴柯勉依然不動聲色又直勾勾的看着李承美。
“柯勉哥就是因爲過得太好了,所以纔會渾身上下注滿了葷油。爲了控制住養分的攀升,他纔不得已整天膩在這裡一餓餓上一整天的。”鄭煜祺毫不掩飾她張狂的性格,靜靜的盯着承美小看了一會兒,又重新把矛頭指向裴柯勉,甚至還大大咧咧的調侃了起來。
“哎!哎!別這樣!”聽着鄭煜祺混球一樣一口的胡說八道,李承美小聲提醒道。
“那個我看時間差不多了,我先回去開店了。你們姐妹倆就慢聊吧。”
由於鄭煜祺的個子大約高出承美一頭還多,所以當兩個女人並肩站在一起時,承美顯得愈發嬌小可愛。特別是她平和和善的目光,更是讓認識存在偏差的裴柯勉感到一陣陣眼花繚亂。
“還不快走!”這次煜祺唰的一下把一本更厚的書抓在了手裡。那傢伙倒也知趣,嗖的一聲,飛快閃人不見了。
“小姑子同時做三件事,不會覺得累嗎?一邊工作,一邊減肥,一邊又要準備難度極高的考試?”承美冷靜而又不容置疑的問道。
“承美你光是看都覺得累,何況是身陷其中的我呢?但能有什麼辦法啊!總不能30幾歲的人了,還整天吵着老爸老媽要生活費吧!”
話音剛落,鄭煜祺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也是。”低低沉沉的嘆氣,打消了煜祺更加滑稽的自推自銷,看着承美又默默的點了點頭,煜祺醞釀出一副啼笑皆非、無可奈何的表情。
“再說老爸老媽都一把年紀了,還整天累死累活的維持着生計,哪有閒錢給我啊!沒辦法,就算方向不對,我也索性將錯就錯啦!”
煜祺那雙懇求又虔誠的眼神,深深的滲透到承美的骨髓之中,承美呆呆的看着她,一時間忘了反應。
“哦,對了承美,有段時間沒有見過哥哥跟你一起來了,怎麼他最近很忙嗎?”
“那,那個…”承美眼神左躲右閃,聲音因緊張而平淡得像白開水,雙手更是僵硬得不知該往哪放纔好了。
煜祺尷尬的齜着牙,光是用腳趾她也能猜到個一二。
“我請嫂子去隔壁喝杯草莓奶茶吧!你以前最喜歡他家了。”煜祺靜靜的注視着承美,關切呵護的眼神就像是在庇佑着一隻一摔就碎的玻璃娃娃。
“我,我就不去了吧。”不知是因爲膽怯還是自慚形穢,承美支吾的推搡了一陣。
“沒關係啦!承美不光是我的嫂子,還是我的唯一閨蜜啊!你要是再跟我客套的話,那等下我們就兩人喝一杯,只要一根吸管的那種哦!”煜祺攛掇着承美,兩個女人不住抿嘴相對、默默微笑。
“其實,今天是因爲時間不夠用,所以我只能說幾句話就走了。要不我還是陪你一起去買吧。”承美對着煜祺露出了久違又和藹可親的微笑。
“陪我去買,又不陪我喝!那多掃興啊。”煜祺的聲音就像斷了線的風箏開始在風雨中飄搖。
“對了,我記得你之前應該說過有同學在療養院工作這件事吧!”承美有些急促,又有些失禮的繼續說道。
“你,知道她那裡一個月大概是多少錢嗎?”因爲緊張得要命,承美那張冷卻的臉頰驟然炙熱起來,甚至她說一個字口裡的沫沫就吐一次,就像水缸裡的金魚那樣。
“她那個嘛,在當年聽着好像就已經很貴了,具體我沒有問過。要不我等下問問看吧,不過…”、“承美你是有這方面的需要了嗎?”
一陣奇妙而玄秘的靜默後,一團秘密的空氣開始縈繞在兩個女人的周圍。煜祺兩眼直視前方,無聲無息,卻又嘴脣微張。承美的臉還是和前日一樣,面無表情的像張撲克,而且還是端莊的Q牌。
“不,不是,是我一個關係不錯的同事找我幫忙,因爲我早先跟她說過這件事,所以她就想託你多打聽一下,順便還想問問這種地方都是很貴的嗎?”
承美臉上掛着笑容,心中卻緊張得彷彿揣了一隻兔子般忐忑不安。她慢慢靠近着,一雙眼睛分秒不讓的偷偷觀察起煜祺的表情。只見煜祺的眼睛緊閉,只長刷似的睫毛,細細又微微的抖動了一下。
“不便宜是肯定的,那樣的場所估計也都差不多吧。”煜祺兩眼虛空的望着承美,嘴裡咬着筆,慢條斯理的道。
“她之前總是跟我念叨說,好些個老人都是子女一起湊錢送過去的,而且想盡孝道money怎麼也得管夠啊!艾希,說的都是什麼跟什麼啊!亂糟糟的!”煜祺忘了顧慮承美的情緒,特別是話的最後居然有絲唐突的抱怨了起來。
“那個承美,承美,嫂子!”
承美低着頭,臉黑黑沉沉,表情陰鬱,牙齒磨合得就像要把什麼東西撕成碎片一樣,總之,把這些特徵拼在一起着實讓人心驚。
“嫂子,你剛剛有認真聽我說話嗎?”
煜祺長長的吁了口氣,然後騰出一隻手,輕輕鬆鬆的就把瘦巴巴的承美緊緊環住。
“不好意思,我剛剛是有點走神了。”承美緩緩開口道。
“真是走神,不是因爲什麼別的?!”煜祺不怎麼禮貌的將承美拖到自己鼻尖上,眼睛裡裡外外、從頭到腳的將承美搜索了一遍又一遍,承美對她無禮的巡視倒也不以爲意,依舊默默的微笑着。
“姐妹,你的臉好像是純素顏啊,怪不得從你進門開始,我就覺得你氣色很不好啊!”
承美徒勞的微笑着,也徒勞的逃避着煜祺不斷深入的目光。
“你這樣下去在單位還能得到異性同事或者客戶的另眼相看嗎?”
聽完煜祺的話,承美心中猛然一震,畏懼心頓起。然後她開始小心翼翼的鄙視着煜祺,渾身充滿了憂患。
“而且類似於辦公室、按摩房裡的感情就像燃燒的烈火一樣,要是出彩的話說不定也…”
承美的白眼令人窒息發怵,煜祺粗手粗腳的拍了幾下自己的嘴,又使勁的扯着棒球衫的兩條帶子往上拽。
“我剛剛的玩笑好像開過頭了,真是對不起啊。”煜祺慌忙吐着舌頭道。
銀色的髮絲在漆黑一片的發頂中央閃耀着冼煉的光澤,不多又不少的皺紋十分工整的分攤在承美的鼻樑、眼角還是面頰上,默默中透着一股滄桑的韻味,特別是在承美心不在焉的望向窗外時,她渾身散發着溫和又不失肅穆的感覺。
“好啦!我今天就學到這裡算了,嫂子等下要不要我陪你走回單位啊。”
“放心吧,我是不會跟你哥打小報告的,但那種話小姑子以後不要再說了。”
“哦!我知道了。”
承美的喉嚨緩緩發動了,真是好危險啊!對於煜祺來說剛剛過去的一分鐘,彷彿是穿着溜冰鞋在凸凹不平的冰場上滑冰一樣驚懼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