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刃和安爭上了一輛馬車,是天啓宗的車。
段刃沉默了一會兒後問安爭:“有什麼對策嗎?你不會真的要把小七道交給大王吧?我是剛剛纔知道小七道的事,這件事目前來看還沒有擴散出去,但我猜着......大王如果不是大王,又或者大王出了什麼問題,一定是錦繡宮那邊動了什麼手腳,所以小七道的事也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安爭搖頭:“當然不會交出去。”
段刃道:“有件事你要小心,現在大王手下還沒動的力量,大概就是玄武營的一部分和一直藏的更深的青龍營。一旦你不把小七道交出去,大王不會善罷甘休。首先要做的會是宣佈你爲叛徒,整個天啓宗都會被牽連。其次,如果控制大王的真是錦繡宮,那麼她會藉着這次機會讓大王現在手裡的力量和你天啓宗拼一個兩敗俱滅。”
安爭嗯了一聲:“多謝。”
段刃看了安爭一眼:“我知道你對我有戒心,換做是我也一樣。我也很清楚自己,我追隨大王不僅僅是爲了高官厚祿,也爲了證明自己。我總是在想着,燕國現在這樣糜爛的局面,如果將來是由我親手改變的,那麼將會是一件多值得驕傲自豪的事?可是上次高家的人進攻天極宮的時候我才醒悟過來,我不是一個那樣的偉人,沒有那樣堅定的信念和敢死之心。所以......我還是要走的。”
他嘆了口氣:“我改變不了這個國家,只好改變自己。”
安爭:“去哪兒?”
段刃搖了搖頭:“不知道,到了天啓宗之後,你想辦法把小七道總送走吧,然後安排你的人儘快分散。”
安爭:“記得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應該是除掉諸葛愁雲的那個女弟子的時候......我有個疑問,剛纔去天啓宗讓我進宮的那個小太監,你認識嗎?所以我猜着,監視諸葛愁雲那邊的事,是不是也是你負責的?”
段刃道:“我也沒見過這個人,不過我覺得他伸手有一種熟悉的東西。”
他仔細思索了一會兒後說道:“是氣味......”
安爭嗯了一聲:“我也感覺出來了,如果這個人是諸葛愁雲的人?”
段刃臉色一變:“大王從一開始就沒有秘密!”
安爭嘆息:“是啊,大王從一開始就沒有秘密。太后一直把大王當做玩偶一樣玩弄,大王那一切的掙扎反抗其實都沒有意義。表面上兵部的人是大王的,陳在言對大王也忠心。可事實上,兵部根本沒有多少力量。京城駐軍不過一萬一千,能被王開泰和方道直調用敢於拼命的人,不超過一半。五六千兵力,對局面毫無影響。”
“更何況......”
安爭想到殺死李昌祿之前得到的那些消息。
李昌祿說,太后之所以不停的修繕擴建錦繡宮,可不僅僅是因爲她好面子講究排場,更主要的是錦繡宮下面藏着一支大軍。從老燕王故去到現在已經過了差不多六年,六年的時間,已經足夠讓太后暗中儲備招募起來一支軍隊。太后一直在放煙霧-彈,讓所有人都覺得她這段日子處處都敗了,可事實上,正因爲這樣她的對手才全都放鬆了警惕。
想想看,表面上看起來他敗了的那幾次,她失去了什麼?
安爭的心裡開始一陣陣的發寒......從一開始自己就低估了蘇太后。失去了李昌祿?這對於太后來說算是損失嗎?失去了高家?太后可能早就巴不得把高家除掉了。用高家把燕王藏起來的勢力拼掉了大部分。現在藉助小七道的事,再用燕王殘存的實力來拼掉天啓宗。
自始至終,蘇太后什麼都沒有失去。她本就不是要殺掉沐長煙,而是控制。
小七道的事,太后一定已經知情了。
安爭腦子裡飛速的計算着......今天的燕王和上次見的燕王如果又發生了變化,而且新入宮的那個小太監是諸葛愁雲的人,說明現在控制燕王的人已經發生了改變。之前判斷是甄小刀,現在看來甄小刀已經死了。太后是絕對不會允許小七道活下來的,燕王這邊的力量只不過是個試探而已。
他轉頭看向段刃:“前面路口有一條很小的巷子,裡面有一個廢棄了很久的院子,你從那下車。”
段刃沉默了一會兒後問:“需不需要我幫忙......”
安爭搖了搖頭:“我這邊沒有什麼需要你幫忙的,一場惡戰。你儘量讓玄武營的兄弟們能逃走多少就逃走多少吧,這個局會把所有人都捲進去。他們,都是炮灰。”
段刃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當馬車轉過巷子的那一瞬間,他從馬車上跳下去順勢一滾,從一個牆洞裡進了那個廢棄的宅子。趴在洞口那,段刃看着安爭的馬車輪子逐漸的消失。
“也許,你纔是改變世界的那個人。”
段刃低低的自語了一聲,扭頭鑽進了那個房子裡等待天黑。
回到天啓宗,安爭快步進來:“現在有些要緊事發生了,請顧朝同顧先生過來商議。朗敬,你親自帶一隊人去兵部,請兵部尚書陳在言大人和諸位大人過來,務必。如果他們不肯,就請王開泰將軍和方道直將軍帶兵護送,就說我剛從天極宮回來,有無比要緊的事。”
“胖子,你去一趟聚尚院,請大先生帶着所有聚尚院的高手和最珍貴的東西一塊過來,要快。聚尚院可能已經保不住了,蘇太后那邊要是下手,會先除掉咱們的盟友。”
杜瘦瘦和朗敬知道師太緊急,連忙帶着人出去。
“所有人把甲冑都穿起來,所有能用得上的兵器都擡出來,當初進來的時候我就一直在加固改造這個院子,現在到了用得上的時候了。”
數百條天啓宗的漢子們立刻忙活起來,雖然他們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但他們從安爭的身上感受到了那種緊迫。
安爭進房門之前猶豫了一下:“請葉大娘和小七道來我房裡來,馬上。”
進門之後,安爭又猶豫了一下:“派人去刑部,請緹騎指揮使澹臺徹來,務必請到。”
一連下了幾道命令之後,安爭身上有一種氣勢開始浮現出來。當初在大羲明法司的時候,他也是這般的風采。只是現在的安爭已經不像那個時候那樣的剛硬,可不代表他已經沒有在明法司時候的那種鬥志了。
“霍爺,準備了那麼久的東西,應該要用上了。”
安爭看向跟着自己走進來的老霍。
老霍楞了一下,然後笑了笑:“來的有些突然,不過準備了那麼久,隨時都能用。我這把老骨頭第一次造了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倒也想看看能不能發揮作用。”
安爭道:“確實突然了些,留給咱們的時間不多。我去天極宮之前已經吩咐下面做好準備了,就看葉大娘那邊什麼態度。走之前我讓葉大娘把小七道的身世告訴他,徵求小七道的意見。如果小七道想要留在方固城,那咱們就陪着他一塊拼。若是他想走,我就做別的安排。”
老霍道:“你拿小七道是真的當親弟弟看。”
安爭道:“本就是我弟弟!”
正說着,顧朝同快步跑了過來:“東主,什麼事這麼急?”
安爭把事情簡略說了一遍,聽說小七道居然是前太子的孩子,顧朝同的臉色也變了:“這件事看的不僅僅是咱們天啓宗的態度,還有那些朝臣的態度。所以堅持是一部分,讓那些朝臣意識到幫咱們也是一部分。可是太難了,那些人一開始只會觀望。現在要做的,就是先發制人......讓現在外面大街上,所有人都散出去,在京城裡把消息傳開,把小七道的身份公開。”
安爭點頭:“你繼續說。”
顧朝同整理了一下思路:“派人通知各大家族,把小七道的身份公開。然後請兵部的大人們來,兵部是必然會站在這邊的,如果燕王出了事,小七道是兵部那些大人們的唯一選擇。兵部所有能調集的力量都調集過來,對咱們來說是最大的幫助。”
他看了看外面:“這段日子,東主降服了那些潑皮無賴也算順服,但是指望着他們拼命是不可能的。他們要做的就是儘可能快的把消息傳遞出去,這事他們擅長。”
安爭道:“我這就安排人去。”
顧朝同:“若是東主信得過我,這一戰我來指揮。”
安爭道:“就是指望着你,所以纔會急着把你找來。另外,錦繡宮那邊會有什麼舉動,也需要你來預判。打架,你不如我。智謀,我不如你。”
顧朝同眼圈一紅:“多謝東主信任,我這就去安排。”
股朝廷剛離開,葉大娘和小七道就來了。
“怎麼樣?”
安爭問葉大娘:“告訴他了嗎?”
葉大娘眼圈有些發紅,她點了點頭:“告訴了......雖然對他來說,有些殘酷,可終究都是要說的。”
安爭轉頭看向小七道:“七道,看到外面的人在忙碌了嗎?你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嗎?他們在準備爲你拼命。你的父親是這個國家的太子,如果太后沒有害死他,他就是這個國家的王,而你就是王位的繼承者。我知道對你來說,把做選擇的權利交給你有些殘酷,可是這就是你自己的事,你需要給我們所有人一個態度。”
小七道咬着牙沉默了好一會兒:“如果我走,你們會保護我走,失去了天啓宗裡那些武器,一路上會死很多人,而且我們能去哪兒?”
安爭深吸一口氣:“那就幹!”
他大步邁出去,看着院子裡忙碌着的漢子們:“都準備好了嗎?”
“好了!”
“好了!”
大家聚集起來,高聲回答着。
安爭大聲說道:“今天會有一場惡戰,是爲了小七道。有件事我一直瞞着大家,是因爲這個秘密太過重要。小七道是燕國王族的血脈,現在有人要殺他。我是他大哥,這件事我必須管。但你們不一樣,當初我答應你們的,是帶着你們吃香的喝辣的,但從沒有說過讓你們跟着我拼命。每個人的性命都是重要的,所以你們不要意氣用事,仔細考慮過之後在做出決定。願意留下的,你們可能必死無疑。願意走的,現在儘快離開,因爲晚一些可能就走不了了。”
場面沉默了一會兒,有人舉起拳頭高呼:“爲兄弟者,生死與共!”
“爲兄弟者,生死與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