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安爭的生命之力如潮水一樣的宣泄出去,而那隻眼睛那隻手好像帶着一種安爭無法抵擋的魔力一樣讓他根本就無法掙脫。可就在這時候,一聲輕輕的貓兒的叫聲出現在安爭的耳邊。那聲音好像來自安爭的內心深處,一聲輕叫之後,安爭的神智驟然清醒過來。
緊跟着,一條小小的銀河出現在安爭面前。無數細小的但極爲璀璨的星星鑽進了安爭和那隻眼睛之間,密密麻麻的星辰在安爭面前盤旋了一會兒,然後突然全部涌入了銅鏡之中。
只片刻,銅鏡裡就傳出來啊的一聲淒厲的叫聲。那隻眼睛裡的紅色鉤子一樣的小點迅速的旋轉起來,但是很快就又停下,閃爍着光芒的星辰好像無數的進攻的士兵一樣,迅速的佔據了所有的紅點,然後紅點就變成了那種天空般的藍色。
呼的一下子,掐住安爭脖子的那隻手上出現了火焰。那隻枯手迅速的燃燒起來,刺啦刺啦的聲音好像在煎炸什麼東西一樣。
只短短片刻,那隻手就被燒的只剩下灰白色的骨骼。但是顯然那隻手還不打算放棄,依然死死的掐着安爭的脖子。火焰更加熾烈起來,幾秒鐘之後那隻手就被燒的千瘡百孔。然後就能看到無數的小星星從那隻手的孔洞裡鑽出來,然後鑽進去。又幾秒鐘之後,手變成了灰燼落在地上。
銅鏡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但是銅鏡和安爭之間放佛有什麼鎖的很緊的繩索,當銅鏡落下去的時候安爭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彎曲下來,險些跪倒在地。他彎着腰,依然盯着那銅鏡。
咔嚓一聲,銅鏡忽然之間裂開了一條口子。緊跟着那隻眼睛從裡面飛了出來,然後嗖的一下子鑽進了安爭的左眼裡。
一瞬間,安爭感覺自己的眼睛瞎了。那種火辣辣的疼立刻就從眼睛傳遍了全身,他的身子劇烈的顫抖起來。那種火就在眼窩裡燃燒的感覺,讓人不寒而慄。這種痛苦沒有承受過的人是無法體會的,也無法想象。以安爭的毅力,也幾乎忍受不住。黃豆大小的汗珠幾乎是在一瞬間就佈滿了他的額頭,衣服也溼透了。
疼,鑽心蝕骨的疼。
安爭的雙腿顫抖着,終於還是堅持不住而跪了下來。他雙手抱着自己的頭翻滾在地上,咬緊了牙關忍住沒有哀嚎出來。可是劇烈的疼痛之下,安爭的身子幾乎都蜷縮成了一團。
沒人可以幫他,這個小屋子裡只有他自己。門外面,那個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無臉怪物嚇得癱倒在地上,不敢再衝擊那道門。門只有門框而沒有門板,但它就是進不來。
安爭堅持不住,疼的昏死了過去。
等到他醒過來的時候,身體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那種感覺就好像被人潑了一身的水然後扔進了冰窟之中一樣,無依無靠。沒有任何可以取暖的東西,而且寒冷是從身體裡往外溢出來的。
寒冷的源頭,就在他的左眼。
安爭下意識的擡起手觸碰了一下自己緊閉着的左眼,然後看到了他手上沾上了鮮紅的血液。他的左眼一直在流血,半邊臉都是,甚至連衣服都已經溼了一大片。
雖然疼痛減弱了一些,但是他的左眼依然沒有辦法睜開。眼睛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眼皮下面鑽出來一樣,又好像有無數把細小的刀子在從裡面切割着他的眼皮。
他艱難的扶着牆壁站起來,用右眼打量了一下屋子裡。出了痛經破碎之外,沒有任何變化。他轉身往往外看了看,只是看了看,那個還等在門外的無臉怪物就嚇得往後縮了縮身子,開始顫抖起來。
安爭以爲是自己現在這滿臉是血的樣子嚇住了它,也沒有多想。他蹲下去,顫抖着手拿起來半片銅鏡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簡直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整張臉都是慘白慘白的,真的就如同白紙一樣的白。而左邊的臉上都是血,而從左眼裡血還在一股一股的往外流,根本就止不住。
安爭不知道自己的左眼發生了什麼,想要上藥都沒有辦法。
他忽然想起來自己之前把血培珠天目先送進了屋子裡,但是現在不管是外屋還是裡屋,都沒有天目的影子。安爭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明白過來什麼。
銅鏡裡的那隻眼睛,就是天目吧。
不知道銅鏡裡到底封印着什麼怪物,但是當天目進來的時候就被這怪物利用了。安爭雖然沒有感受到天目傳回來的訊息,也沒有感覺到危險。而天目,就成了那個怪物看到安爭的眼睛,也就是安爭看到的眼睛。之所以安爭無法逃避無法掙脫,正是因爲天目和他一脈相承,同根同源,他根本就逃不掉。
星辰是什麼?
安爭想到了,是善爺的九轉輪迴眼幫了他。善爺在山下桃林裡的時候,應該就已經發現了這茅屋裡的詭異,猜到了安爭回被吸引過來,先一步將自己九轉輪迴眼的力量釋放出來。在安爭遇到危險的那一刻,這力量出現,幫助安爭掙脫出來。
天目應該是感受到自己即將脫困,所以迫不及待的衝出來,結果一頭鑽進了安爭的左眼裡。安爭確定自己的左眼已經完了,想想以後只剩下一隻眼睛的樣子確實挺醜的,但是好歹命保住了,不是嗎。這就是自己冒失而付出的代價,明知道屋子裡肯定有什麼古怪還是進來了。
可是爲什麼呢?
安爭忍不住問了自己一句,自己明知道屋子裡肯定有古怪,爲什麼還是進來了?他回憶了一下,絕對不是自己的好奇心驅使。他早已經不是一個控制不住自己好奇心的人,他的心智之堅定遠超常人。可他還是進來了,好像有什麼東西始終在呼喚着他似的,那聲音其實就在安爭腦子裡。
現在那聲音消失不見了,安爭苦笑一聲......自己的左眼也消失不見了。
他顫抖着身子往外走,腳步無比的沉重。身體裡好像被掏空了力氣似的,昏昏沉沉,搖搖欲墜。他扶着門框站住,那個無臉怪物嚇得再次往後縮了縮,卻始終沒有逃走。
“抱歉啊。”
安爭閉着左眼歉然的對它笑了笑:“原來你是想阻止我進來的對吧,是我沒有理解你的好意。我向你道歉,是我誤會你了。”
無臉怪物像是要說些什麼,可是它沒有五官,根本就沒有辦法表達,甚至連表情都沒有。但是安爭卻感覺的出來,它是想告訴自己,這裡太危險了,你趕緊走。
安爭用破軍劍當做柺杖,一步一步艱難的離開了屋子。他回頭看了看,那個無臉怪物好像魚一樣跟在自己身後。它明明有手有腳,卻不會走路。安爭知道它沒有什麼惡意,應該只是放心不下自己,所以善意的笑了笑之後繼續蹣跚前行。
出了院子的時候,安爭感覺背後有所變化,他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茅屋之中突然鑽出來一股火,很快就將整個茅屋全都吞噬了進去。火從茅屋裡面蔓延出來,迅速的燒上了籬笆牆。那開滿了一牆薔薇的籬笆牆,瞬間就被火海吞噬。
安爭加快腳步離開,下山的時候經過那桃林,似乎桃樹上那些冤魂看的更清楚了。它們好像都很恐懼,樣子極爲扭曲。上山來的時候它們一個個猙獰恐怖,好像隨時都能從桃樹上掙脫出來抓住安爭將其大卸八塊似的。但是安爭下山的時候,它們好像被什麼徹底嚇住了,蜷縮起來,還有的發出嗚嗚的叫聲。
安爭已經沒有心思再理會這些鬼魂了,只想着趕緊離開這裡。雖然步履蹣跚,但是下山的速度明顯比上來的時候快了很多。安爭一邊走一邊從血培珠手串裡取出一顆丹藥吞進去,以防左眼的傷口惡化。
走到山腳下的時候他感覺背後有人拉自己,回頭看了看,無臉怪物正在用手拉他的衣袖。無臉怪物示意安爭往溪水那邊去,安爭沉默了一會兒問:“你是想讓我洗洗傷口?”
無臉怪物使勁兒點了點頭,安爭隨即過去,蹲在溪水邊上想洗洗臉。
就在這時候,他身後傳來呼喊的聲音,安爭回頭看了看,發現是陳少白和齊天從遠處衝了過來。兩個人身上的衣服都破碎了,還帶着血跡,顯然剛剛經歷了一場惡戰。看他們氣喘吁吁的樣子,就知道對手有多難纏了。
“安爭,你怎麼在這啊!”
陳少白的話還沒喊完,就看到了安爭那血糊糊的半張臉和血糊糊的左眼:“啊!你怎麼了!”
陳少白迅速的衝了過來扶住安爭,然後扭頭往四處看:“誰!是他媽的誰!”
安爭拉住他:“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們沒事吧,看樣子像是和人打架了?”
陳少白的聲音都帶着哭腔了:“你他媽的看看自己這個樣子,還有心思問我們是不是打架了......你,你疼不疼啊。”
齊天也衝過來,看了看之後表情也變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才分開這麼一會兒,你的眼睛就這樣了。”
安爭笑着搖頭,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一些:“沒什麼,只不過是瞎了一隻眼睛而已。我先洗洗臉,一會兒再說。”
這個時候安爭才注意到那個無臉怪物不見了,應該是看到陳少白他們過來之後嚇得鑽進了溪水之中。安爭知道那東西膽子很小,也沒有聲張。
“你們怎麼找到我的。”
安爭問了一句。
陳少白道:“遇到了大羲被困在這幻境裡的人,上來不分青紅皁白的就開幹,還好我倆跑的快,不然就被圍住了。那些人被困了這麼久連心態都變了,瘋子一樣見人就打。別說是我們,他們自己人都打。如果再被困下去的話,只怕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自相殘殺死絕了。”
安爭捧起水洗了洗臉,感覺溪水無比的清涼,好像這世上最好的靈丹妙藥一樣,連眼睛裡的疼都緩解了不少。他開始用清水洗自己的左眼,每一次水碰到眼睛疼痛就減弱一分。安爭乾脆把臉扎進了溪水裡,然後他看到了那個無臉怪物就躺在小溪的底部看着他微笑。
微笑?
安爭忍不住楞了一下,無臉怪物不是沒有五官的嗎,什麼都沒有,自己難道出現了幻覺,它怎麼可能在微笑。
安爭晃了晃腦袋,試着再看,發現那無臉怪物確實在對着自己笑。那是一個看起來很標誌的少年,模樣清秀,五官端正,尤其是笑起來的樣子特別陽光。
無臉怪物擡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左眼,然後笑了起來。
安爭猛然間醒悟過來......自己的左眼並沒有瞎掉。他下意識的閉上左眼,右眼看到的依然是那個無臉怪物。他閉上右眼,左眼看到的是一個微笑着的清秀少年。
那少年朝着安爭擺了擺手,順着溪水流走了。
安爭猛的站直了身子,轉身看向身後那山。
他的左眼裡紅色一閃,然後他看到了那山根本不是什麼山,而是兩扇大門。那門是黑色的,左邊那扇門上寫着一個鬼字,右邊寫着一個人字。
安爭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但他感覺自己的左眼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