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大門前,普德正在吩咐夥計做事,見到李默朝這邊過來,立刻迎了上去,躬躬身道:“大人是要出門嗎,”
“對,閒來無事出去逛逛。”
李默微微一笑,瞥了他一眼,又道,“不知普老闆有什麼建議,”
普德便答道:“大人若喜歡熱鬧,東南西北四面中心都有集市,天下之貨雲集,尤其是東城集市,更是四市中最繁榮的;大人若喜歡清閒,可去雅居小樓,聽曲看戲,南城的百鳥居,有奇人馴鳥奏樂,乃是一絕;大人若喜歡險峻奇景,城池周邊有七山十二谷,美絕之景上百。”
李默含笑說道:“普掌櫃介紹得真夠詳細的,有空我自當去看看。不過現在論城中最吸引人的應該是三目族的祭祖大典了吧,我看普掌櫃沒有提起,莫非是因爲這祭典外人去不得,”
普德答道:“三目族的祭祖大典就在北面三目族駐地的供祖廟進行,那裡供奉着三目族歷代有名望的祖先,平日裡不止本族人,外族也都是可以去瞻仰的。只是如今大典正在籌備因而暫時封閉了,等到大典舉行的時候,大人便可去觀看。”
“原來是這樣,這麼一說還要等上幾日了。”
李默點點頭。
普德看着他,似辨出些彷徨之色,便好奇道:“大人來城裡莫非是遠遊不成,”
“不是遠遊,那掌櫃的以爲我是來幹嘛的,”
李默看着他道。
普德並未迴避他的眼神,說道:“赤發一族威名遠揚,其族人都以兇悍冠名,很多人都以高薪聘請赤發族人當護衛或者行些秘事。”
李默便順着話說道:“掌櫃的所言沒錯,我們確實也接些活兒幹,不過,這活兒可不是常常都有的,此番過來僅是遠遊修心。當然,若有人相中我等,給些活兒幹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話到這裡,他朝着普德一笑道,“掌櫃的耳目靈通,若是有什麼達官貴人需要人手做事的,大可幫我介紹一兩個,若事成必定感謝。”
普德便也笑了起來,擺擺手道:“大人太過獎了,我一個小小掌櫃能認識什麼大人物,誰又不知道貴族的聘金時常都是天價。不過象大人這樣的人物入城,自然有有心人關注,說不定什麼時候便找上門來了。”
“那就託掌櫃的吉言了。”
李默笑着拱拱手,大步出了門。
人在門外,他卻能清晰感受得到普德的目光。
隨口之言便是埋下的種子,若然普德的後臺真的找上門來,那就是一個探詢秘密的絕好機會。
這個時候,他也一下子明白了雲虛上人的深意。
之所以選擇赤發族,就是因爲赤發族雖然強悍,但卻是一個沒有固定駐地的族羣,族人遊走四方,多是以僱傭兵的形勢出現在世人的視野裡。
對有心人而言,一個無主的僱傭兵出現在這裡,當然是件好事。
當然,這事情自然也急不來,有人找上門來自是最好,沒人來便也需要自己去開闢條路。
沿着大街而走,不一會兒就走了幾條街,周遭路人的交談聲都清晰入耳,但收穫很是寥寥,並沒有任何關於人類的消息存在,甚至也沒有任何令人不安的情報。
三目族的祭祖大典似乎引爆了城裡的氛圍,節日大近之時,一片喜氣融融之態。
但越是這樣的氛圍,越讓李默覺得在暗處似乎有股暗流在涌動着。
這時,前方人羣散開,空出的道路上露出一行人馬來。
前頭的幾人騎着面目猙獰的猛獸坐騎,一手抓着繮繩,一手握着長鞭。
這些人體型極其魁梧,足有三丈來高,其身着銅色鎧甲,青色的臉上隱隱浮起一些細小鱗片,頭上長着兩枚森白色的牛角。
在後面,有着一輛華麗的馬車,竹簾垂下,看不清楚裡面所住何人,但看這排場卻也不是普通人家。
李默當然沒有任何理由擋道,正待走到一邊時,卻聽那領頭的人冷笑一聲道:“真是巧了,居然在這裡碰到赤發族的人。”
李默眼睛微微一眯,再仔細看了下這些人的相貌,然後心頭頓時瞭然過來。
是了,這些人的相貌特徵指明瞭他們的身份,乃是名爲白牛族人。
白牛族和赤發族一樣,都是以兇猛彪悍著稱,而且多是被人僱傭行事。
同樣的兇悍,同樣的職業,又各爲其主,自然免不了有所摩擦。
“確實巧了,沒想到這裡能遇到白牛族的人。”
李默淡淡說道。
那白牛族人臉上帶着冷笑,慢慢驅馬過來,在和李默擦肩而過時停了下來,然後低沉沉的說道:“小子,一山不容二虎,這城裡即有我白獰在,便容不得有一個赤發族人的存在。”
“那怕是要讓閣下失望了,我既然來了,就沒打算走。”
李默扭頭看着他,臉上帶笑。
赤發族人都是性情剛猛之輩,寧折不屈,面對這樣的威脅,以強硬的言語還擊才更符合眼下的身份。
“哼,很好,若是軟腳蝦便不值得我出手。你既想留下,那麼可得小心了,就怕到時候你得爬着出城。”
白獰冷冷說道。
這時,竹簾掀開來,但見裡面坐着一個白衣青年,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臉上流露着幾分輕佻,額上生有一枚烏角,正是鬼剎城三大族中的烏角族人。
他目落到李默身上,嘖嘖道:“這就是赤發族人麼,常常只是耳聞,見卻是第一次,還真和傳聞中一樣一臉的兇相呢。我說,白獰,都說赤發白牛皆爲兇悍之族,但是究竟哪一族更厲害卻未曾有定論,若是你和這人打起來,可打得過,”
“言公子說笑了,區區一個赤發族人又豈會是我白獰的對手,輕鬆擰下他的腦袋並非什麼難事。”白獰傲然說道。
“喔,既是這樣,快快讓我開開眼界。”
烏言似甚有興趣,言語間流露出冷酷的性格。
“動手容易,但是公子,這裡乃是大街之上,血濺街頭難免惹些非議。”白獰則道。
“也是,這地方動手有點不合適。”
烏言點點頭,朝着李默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在下赤默。”
李默淡淡答道。
“好,赤默。本公子現在要去百鳥居,與諸友相會,你若有膽色便隨我過去,你與白獰一戰,若是輸了,就滾出城去,若是勝了的話,那本公子重重有賞,如何,”
烏言說道。
白獰高高昂着下巴,嘴角泛着冷笑,身後幾個族人也都帶着幾分輕蔑之色。
聽得這話,周邊人羣都議論紛紛,聲音雖小,卻瞞不過李默的耳朵。
衆人言談間,說這烏言原來身份不低,乃是烏角族一位族老的公子,性情冷酷,嗜血好鬥,常命人博殺取樂。
李默聽在耳裡,心頭雪亮,便道:“既然言公子這麼說了,那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好,赤發族人果然膽魄過人,看來今日百鳥居一會,會比往日有意思多了。”
烏言哈哈大笑,然後閉上竹簾,一行人朝着城南而去。
李默便跟在衆人後面,不緊不慢的。
這烏言既是族老家的公子,和他相交的那些人當然地位也差不多,這些公子哥都是耳目靈通的人,說不定席間笑談便能獲得一些重要情報也不一定。
當然,即使沒有這樣的打算,身爲赤發族人也不可能拒絕這樣的邀鬥。
未過多久,一行便已抵達了百鳥居。
這百鳥居卻是一個山谷,谷口立着百鳥居的石碑,頗顯幾分氣勢,夥計站在兩邊,迎着客人。
烏言身份顯然不低,見他來了,夥計連忙去通報,便有一箇中年管事親自迎了上來,一臉陪笑。
沿谷中夾道而行,兩邊山色幽幽,清泉丁冬,不時出現一條岔路通往深處,隱約可聽鳥樂之聲,而岔道口都立有一碑,顯然每條岔道都通往一處幽境。
一會兒工夫,一行人便抵達了一個叫“露泉閣”的岔道口,沿岔道而入,路徑甚小,然後在一個轉彎之後又豁然開朗起來,來到一片靠近溪流的雅居之所。
竹製的雅居里,一羣公子哥正盤膝而坐,笑談連連,周邊一羣丫鬟捧着果盤,搖着扇子伺候着。
一旁的地方,是三五成羣的僕從,其中一部分也是護衛,個個散發着兇厲的氣息。
而在溪邊的草地上,一個馴鳥師正指揮着羣鳥演奏,一羣鳥兒十來種類,個頭不一,羽毛各色,但腔調高低起伏,甚爲和悅。
若是仔細聽,當是美妙音樂,惹人浮想,只是顯然,對於這些公子哥而言,這所謂的演奏並沒有太大的吸引力,他們縱聲大笑,嬉鬧成一團。
李默看得微微搖頭,這人性果然都是一樣的,無論是凡土、半界還是這些冥土之地,總會有些紈絝子弟存在,享着祖輩的蔭德,行些胡鬧之事。
“言兄來了。”
腳步聲驚動了衆人,諸公子哥都扭頭過來,高聲招呼道。
“諸位久等了,府上有點事情耽擱了,晚到了一步。”
烏言大笑着走過去。
“言兄大駕,快快入席吧,晚到一點可要責罰三杯。”
一個青衣公子哥笑道。
“三杯就三杯。”
烏言爽快的說道,待坐下來,果是連飲三杯,贏得陣陣稱讚。
然後,烏言朝着外面一指道,“我雖晚到了,但可是爲諸位帶來了一個熱鬧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