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柔回過神時麻本漣早已消失在了夜色當中,望着廣闊寂靜的夜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這才躍下屋頂慢慢的往着凌王府走去。人世間總是有太多的無能爲力,有時候項柔總是在想,愛究竟是什麼,蕭陽曾經告訴過她,愛是心底最深處,那一片潮溼的溫暖,是流淌在血液裡,永遠也抹不掉的美好回憶,是經過了輾轉反側,世間最堅實的懷抱!那麼,如今的自己算不算被愛着,算不算幸福?想到這裡,項柔又仰起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無奈的笑了起來,那些所謂的稚嫩的信仰,那些仍舊天真的透明的承諾,就留給時間去證明吧。
嚴府裡,蕭墨凌待項柔走後便未再多留,而是早早的回了王府,在回到府上時,項柔自然早已先他一步端坐在了屋內,這邊蕭墨凌還未進得屋去,就見榮嬸端着一碗綠豆湯笑眯眯的跑了過來,蕭墨凌不愛甜食,卻唯獨喜歡在夏天飲這綠豆湯。
“王爺,榮嬸熬了你最愛的綠豆湯,趕緊拿去喝了解暑吧。”說罷一臉疼愛的將碗遞了過去。
“還是榮嬸想的到。”蕭墨凌接過碗,抿嘴微微一笑,以往小時候都是母后熬給自己喝,現在想想竟是許多年沒嚐到了。
“哪裡,榮嬸年紀大了,倒是王妃提醒了我,今天一想起竟是有好些年沒爲王爺熬過了。”榮嬸一講起項柔就一副眉開眼笑的模樣,似乎項柔就是她家的閨女一樣。
“項柔?她如何知道我愛喝這湯?”蕭墨凌看着手中的綠豆湯卻並不喝,只是略顯不解的皺了皺眉,自己對她知之甚少,怎麼她卻對自己一副瞭如指掌的模樣。
“王妃是個好姑娘,許久之前就來問過榮嬸關於王爺的一些喜好,一些兒時的過往,當真是有心呢。”榮嬸邊說還不忘“曖昧”的看了蕭墨凌一眼。
“是嗎?”蕭墨凌只吶吶的自語了兩個字,原來,只不過是自己從未主動去了解過她,而她卻總是心心念念着自己的事,想到這裡心中便一陣甜蜜,小心的喝了一口,隨即一股清涼的感覺如泉水般滲入胸口,不免好奇的問道:“加了冰塊?”
“加了冰塊這湯可就變味了,是王妃叫我們用冰塊將湯給冰鎮了起來,這一喝起來真真是涼爽的很呢。”
“確實不錯。”蕭墨凌贊同的點點頭,隨即一笑,仰起頭大口的喝了起來。
“還是王妃細心,說是王爺這幾日夜裡總是熱的出汗,怕你晚上睡不舒服,特地吩咐我們以後每日都要爲王爺準備一份,好讓王爺消暑解熱……”
“噗……”正喝的爽快的人聽榮嬸這麼一說,突然就一口湯給噴了出來,還給嗆得一陣咳嗽,漲紅了臉彎下了腰去,這可把榮嬸給嚇壞了,立馬上前拍撫着他的背,蕭墨凌卻是一臉尷尬的將碗往她手裡一放,急急地退開幾步,掉頭就往後院的屋內走去!心裡憤憤的想着,這項柔每晚睡覺都極不安分,總該不停的翻來覆去,二人同宿一牀,項柔身子偏涼,即使是夏天,到了夜裡也總喜歡往暖和的地方貼,這一來自然就苦了生理正常的蕭墨凌,每次一動就會碰到自己,還伴着她特有的體香,簡直就是非人的折磨,偏偏她現在又身子弱,自己不能動她,她倒好,竟還有心思讓人給自己煮綠豆湯去熱。
“幹,幹嘛?”項柔正低頭欣賞着自己讓裁縫鋪給自己訂做的旗袍,見蕭墨凌突然氣勢洶洶的闖進來,猛地湊到自己面前,嚇得她從美人榻上跳了起來,用力過猛險些摔倒,好在蕭墨凌反應及時將她給拉了回來。
“……”蕭墨凌則是憋悶的抿緊了嘴,面對着項柔的問話一時無語,難道要告訴這個無知的小女人,自己每晚發汗都是因爲被她折磨的嗎?那還不如直接拿把刀將他給剁了來的乾脆。於是拽着項柔的那隻手一鬆,掉頭回到牀邊,身子一仰躺倒了牀上,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看的項柔一陣莫名其妙。
“蕭墨凌?”項柔不解的皺了皺眉,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見他緊閉着眼睛不理自己,便又往牀邊走了走,擔驚受怕的張望着,這傢伙難道是剛剛在嚴府的時候發現了什麼?
“……”牀上躺着的人只覺頭頂的光線一暗,知道項柔走了過來,腦海裡竟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項柔嬌美的身軀,忍不住臉上一紅,轉身朝裡繼續裝死。
“蕭墨凌?喂!”看着他臉上突然出現的不正常的紅,項柔心裡一緊,擔心的湊了上去,上半身越過他,一隻手撐在牀上,一隻手焦急的撫向他的臉頰,不安的呢喃了一聲:“好燙。”
“做什麼?”這蕭墨凌正懊惱着,希望離她越遠越好,誰想這項柔竟是半躺在自己身上不說,還伸手摸自己,看着近在咫尺的臉頓時氣血上涌,連聲音都啞了幾分,抓住項柔摸向自己的那隻手黑着臉憋出了那三個字。
“你病了?”原先只看他臉色微紅,如今聽他聲音都是這般無力,項柔更是擔心的掙扎起來,嘴裡還嚷嚷着:“讓我給你把下脈,你身上好燙。”
“……”蕭墨凌聽罷一陣無語,本就糾纏在一起的身體經過項柔那麼一掙扎,姿勢更是曖昧起來,此時的蕭墨凌看着因掙扎而臉色微紅的項柔,連眼裡都染上了一絲紅色,一把便將項柔拉到牀上,翻身壓在了她上面,隱忍的盯着一臉驚恐的項柔。
“你怎麼了?”項柔不安的看着反常的蕭墨凌,心中更是緊張了起來,柳顏回來了,是不是她對蕭墨凌做了什麼?
“不要總是玩火。”蕭墨凌的額頭都已開始滲出細密的汗水,用最後僅有的一點理智控制着自己,湊到項柔的耳邊惡狠狠的警告着。
“誒?”正擔心着蕭墨凌安危的項柔被他突然一通警告,弄的一陣茫然,仔細一琢磨才發現二人的姿勢竟是那麼曖昧,於是粉色的臉更是成了一片酡紅,但是細細一想,這蕭墨凌纔剛回府,怎麼突然對自己有這麼大反應?於是項柔想到了電視中看到過的狗血劇情,緊張的對上了蕭墨凌的雙眸,小心的問道:“你中藥了?”
“什麼?”蕭墨凌幾近抓狂的從牙縫裡憋出兩個字,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長了一張多麼誘人的臉,她究竟懂不懂自己對任何一個正常男人來說都有着致命的殺傷力?
“否則你怎麼會突然如此大的反應?”項柔看着他幾乎扭曲的俊臉,甚至還擺出了一副“你別不好意思”的模樣來。
“項柔……你總能輕而易舉的將人逼瘋。”蕭墨凌看着她認真的小臉突然一陣好笑,看着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思考那麼多的小人兒無奈的揚起了嘴角,一個翻身從牀上坐了起來深深的吐了口氣,然後轉過頭看着仰躺在牀上一臉茫然的項柔,“撲哧”的笑出了聲。
“蕭墨凌!你敢戲弄我!!”見蕭墨凌滿臉堆笑的看着自己,項柔才覺的自己被耍了,大叫着跟着從牀上坐了起來,火大的伸手就往蕭墨凌身上打去。
“哇哇哇,你連自己的夫君都照打不誤……”正笑着的蕭墨凌被她打了個措手不及,慘叫着從牀上逃了開去,遠遠的站着,防備的看着牀上的人,委屈的一撇嘴:“怎麼說動手就動手?”
“誰讓你戲弄我!”項柔見他居然還有臉給自己裝傻,隨手操起一個枕頭就丟了過去。
“大不了我也讓你戲弄一回?”看着項柔惱羞成怒的嬌羞模樣,蕭墨凌一掃之前的陰霾,心情大好的與項柔鬥起嘴來,於是又笑道:“可你是爲夫親自娶進門的妻,剛剛那番親熱怎麼也算不上是戲弄啊~”
“蕭墨凌,你找死!!!”說罷覺得丟東西都不足以解她的恨,於是也從牀上跳了下去,追着蕭墨凌一通亂打。
麻本漣坐在屋頂看着屋內追逐打鬧的二人,不自覺的就揚起了嘴角,他一路護送項柔回來,看着她在燭光下搖曳着的溫和笑臉,心中柔軟一片,他只是在擁抱項柔時,看到了她耳後那獨有的硃砂痣,便一下明瞭她的身份,懂得了爲何皇叔不讓父皇知道她的存在,這個讓他牽掛了十四年的小人兒,最後一次見她時她纔多大,三歲是嗎?那是很久遠以前的事了,如今看到她安然無恙,也算是最大的安慰,此時看着屋內歡笑的人,卻是兀自扯出了一抹苦澀的笑,孤獨的身影在寂靜的夜色中更顯詭異落寞。
他突然就想到了柳顏,那個在自己生命中出現纔不到兩年的女子,她離開的那個陰鬱的午後,所有的烏雲都經過了那片,被她深深遺忘的花園,那個給她講述過無數忠貞諾言的地方,他想起了自己蒼白的指尖,撫摸過她曾深深愛過的玫瑰,它們都病了,褪了色。陽光依舊高高的掛在那裡,即使天空偶爾下雨,卻一直沒能醫好它們。它凋零了很久,所以它從此不叫玫瑰,愛情也不再是愛情,日日夜夜,它尖銳的刺,摩擦過自己柔軟的心臟,只是今天,再沒有血液來澆灌它們了,遲早會死的,花,自己,還有無知的歲月,只剩下回憶。
“可是,我還活着。”麻本漣有些傷感的呢喃着:“你問過我,天亮了耳朵還會不會記得,我們還有那麼多話沒有說,像少年般心悸的羞澀,我想帶你找到開滿花的地方,看着你笑,聽着你說愛我……”
“你就像是一個瘋子。”柳顏冷漠的開了口,站在他十步開外,月光照在她妖嬈的臉上,透過她赤色的瞳孔,異常妖冶。
“因爲我的愛,它沒有出口了。”麻本漣說完這句話便站了起來,轉身消失在了夜色裡,他害怕自己如此狼狽的樣子被她看到,他沒有那個勇氣來面對她接下來的無情言語。
“麻本漣,你是最傻的傻瓜。”柳顏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卻是突然哭了出來,這個男子,爲何要對自己這麼好,自己唯一珍貴的心都已經不完整了,自己這具破敗的身軀又如何配得上他?
第二日項柔爲項琉璃送完藥卻並沒有馬上回去,因爲她看到了多日未見的冉度,沒有易容成自己模樣的冉度,這讓她十分不能理解,於是一直奇怪的打量着二人,卻始終看不出個究竟來,按道理項琉璃也就見過冉度寥寥數次,連話都未曾說過,爲何如今看了卻像是兩個相識了許久的故人一般,難道冉度將自己的身份告訴她了?
“在想什麼?”冉度嘴上雖這樣問着,心裡卻很清楚項柔在懊惱什麼。
“度哥哥幾時與她如此熟絡了?”項柔瞥了眼端坐在一邊不言不語的項琉璃,不解的問出了口。
“我病重的這些日子多虧了度公子照顧,自然就熟絡了。”項琉璃並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回答了項柔的話,在她的記憶中總是有個模糊的身影,她一直以爲那人是項天澤,直到昨晚冉度突然出現,才恍惚驚覺竟是另外一個人,只道是自己病的太重,連個人都分辨不清了。
“……”項柔則有些意外的睜大了眼睛,看了看平淡的項琉璃,隨即轉頭詢問的看向冉度,而他卻是微微一笑,同樣無奈的搖了搖頭。
“小姐,王爺來了。”正在項柔與冉度大眼瞪小眼時,一個丫頭跑了進來,這話音剛落就見蕭墨凌走來進來,他先看到項柔就愣了愣,沒料到她今日這麼晚了竟還未回府,有些尷尬的抿了抿嘴,但一偏頭看到冉度時卻是立馬黑了臉,不爽的走了過去。
“怎麼還在這裡?”蕭墨凌臭着臉瞥了眼冉度,然後低下頭看向同樣冷着臉的項柔。
“打擾到你了?”項柔好不退讓的將頭一揚,狠狠的白了他一眼,竟反駁的蕭墨凌一時沒了語言!見他儼然一副隱忍的模樣,又覺得自己太過小家子氣,於是放軟了語氣嘟囔了一句:“先辦你的正事唄。”
“皇兄要選秀!”見項柔先示弱,蕭墨凌便也不如之前氣憤了,直奔主題的看着項琉璃。
“好事。”項柔看着他那副不忍的表情盯着項琉璃就不爽的插了嘴,這皇上選秀是早就決定的事了,竟是爲了項琉璃生生拖了這麼久,想來那蕭墨冰定是聽說項琉璃身體大好了,所以又迫不及待的想將她接進宮裡去了。
“琉璃已過雙十,卻還未婚嫁……”蕭墨凌欲言又止的停住了接下去的話,此刻只顧着項琉璃的事,竟是絲毫也沒聽出項柔話裡的吃味。
“你還管我的死活嗎?”項琉璃看着眼前這個陪伴在自己身邊十幾年的人,自己曾一度認爲他會是陪自己走完一生的人,如今卻已成了別人的夫,眼中不自覺的便涌上了一股熱淚。
“無論發生了什麼,我都不會棄你於不顧。”自小蕭墨凌就見不得項琉璃哭,只要她一流淚無論多麼無力的要求自己都會答應她,如今再次看到她雙眼盈滿了淚水,免不了又心疼了起來。
“有什麼好哭的。”項柔聽罷蕭墨凌的話更是吃味的唸叨了一句,臉色也瞬間陰沉的嚇人。
“入不入宮是我的事,你回去吧。”項琉璃雖然不知道項柔如何救的自己,但聰慧如她,只從冉度的神情就不難看出,自己這毒的解藥定是極不易得,如今項柔既然已與蕭墨凌成親,自己更不能因爲自己而讓他們二人產生了隔閡。
“如果你不願入宮,我自然會幫你。”蕭墨凌看着項琉璃受傷的臉,那種絕望的神色讓他無論如何都做不到袖手旁觀。
“怎麼幫呢,娶她嗎?”項柔冷笑着接過了他的話站了起來,她以爲蕭墨凌已經同以前不一樣了,她以爲他會懂的保護自己了,可現在竟是當着自己的面如此袒護項琉璃,絲毫不顧及自己的感受,心中更是一陣難過。
“項柔,我沒有心思同你開玩笑。”蕭墨凌此刻心裡只有項琉璃要被選進宮中的事,對項柔說話的語氣也無意的冷了些,他明白進宮對項琉璃來說意味着什麼,她從來都不喜歡被束縛,受不得那些規矩,若是入了宮去,那她便真的毀了,此時見項柔一臉冷漠的盯着自己也只當是她在耍小脾氣,便不再理會,只走到項琉璃面前輕聲的安慰道:“別這樣,我從來都不想看到你難過。”
“爲什麼,既然已經娶了別人,爲何還要管我死活,你蕭墨凌憑什麼?!”項琉璃看着他依舊溫柔的臉,一下便哭了出來,究竟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不管我娶了誰,你都是我不忍棄之不顧的人。”就像是親人,親人怎麼能放任不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