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以蓮所說的這個地方位於道修海域中央稍稍偏東。
大約是因爲地處偏僻,加上附近沒有什麼出名的島嶼,就算有修士自上空匆匆路過,除了像衛以蓮這樣細心的,估計也很少有人會去留意海里的異常。
衛以蓮將紅箋帶到他前幾次觀察那羣妖獸的位置,道:“只能在這裡了,再往前說不定就會驚動它們。”
紅箋放出神識,她感覺的到周遭海水裡安靜得出奇,不要說妖獸,連魚蝦都沒有。
以東面十餘里水下隱藏的兩條長長的山脈爲界限,山脈以東海面上氣息混亂,一片喧囂鼎沸。
兩條山脈蜿蜒相對,中間形成了一個半里長的豁口,像是有一個神秘的仙人在海底伸開了兩隻手臂,將大羣的妖獸護在了他那寬大的臂彎裡。
紅箋有些驚訝,這種地勢看上去渾然天成,但要說無盡海中有這樣一個寶庫,丹崖宗的水修們竟毫不知情,只能是近二十幾年的事情。否則這地方再偏僻,也絕無可能瞞得過化神金大長老和師祖等人的眼睛。
距離二人最近的,正是一大羣“赤巖蠻牛”,密密麻麻,紅箋估計着不會少於百隻。
她問衛以蓮:“適才你領着鍾秀他們也是走的這裡?”
衛以蓮點了點頭,他給紅箋指了個身前大約十餘丈遠的位置:“幾次都是走到那附近,便有妖獸追出來。”
按三人的修爲,這個距離會驚動那幾只“赤巖蠻牛”。紅箋覺着是因爲妖獸羣中另有高階的存在。
衛以蓮也想到了這一點,道:“裡面估計得有好幾只已經進階元嬰期了。”
這個距離太遠,看不出什麼端倪來,紅箋觀察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麼多妖獸聚在這裡,它們吃什麼?”
“啊?”衛以蓮怔住。
“這地方,確實是有些怪異啊。”紅箋暗忖。她記下了方位,同衛以蓮道:“行了。先離開這裡吧,說不準什麼時候齊天寶會來。”
衛以蓮深以爲然,他忽然覺着同這位蕭師妹一起做事,溝通起來竟一點兒也不像他先前想象的那樣困難,相反她還是個很有主見的姑娘,看來這偏見當真是害人不淺啊。
衛以蓮一邊感慨,一邊和紅箋二人趕緊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雖然他很想親眼看看齊天寶是怎麼翻船的,但他更有自知之明,留下來絕無可能逃過齊天寶這元嬰後期的眼睛。
兩個人各懷心事默默飛離了那片海域。紅箋突道:“師兄這是要往哪裡去?”
衛以蓮有些遲疑:“我現在不方便回宗門。”
紅箋道:“這是當然。”不回去日後不過隨便編個藉口便能搪塞過去。回去了少不得被齊天寶師徒捉住盤問。說不定還要再跟着跑去送死。
衛以蓮便就勢道:“那我遠遠先找個地方修煉,等過了這陣風頭再回去。蕭師妹……麻煩你向童黛說一聲,免得萬一有不好的消息傳開。引得她誤會。”話終於說出來,他明顯長出了口氣。人看上去輕鬆多了。
紅箋肚子裡暗笑,一本正經逗他道:“你是怕童師姐誤會你死了,改而和別人好嗎?放心吧,衝着今天這場架打得爽快,我會幫你看住她。”
衛以蓮一時頗有幾分狼狽,他終於深切體會到了蕭師妹的難溝通之處,張了張嘴,艱難地解釋道:“多謝,不用,……別叫她難過就好。”說罷拱了拱手,同紅箋告別,匆匆選撿了一個方向駕着飛行法寶離去。
紅箋只一句話便逼得衛以蓮腳底抹油,看他像後頭有隻大老虎追似的,頃刻間跑得影子也不見,不由地笑出聲來。
她站在飛行法器上,望着衛以蓮離去的方向,一時覺着衛師兄和童師姐這一對兒十分有意思,簡直太般配了,而同時,她又不由地有些羨慕。
停了一停,紅箋將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統統收攏,回到當下,衛以蓮在身邊,有些事情終是不方便做,如今他走了,紅箋也可以放開手腳,她運轉了“仙霓霞光”,掉頭返回剛纔那片海域,她要再往裡探探,弄清楚那個地方爲什麼會聚集了如此多的妖獸。
靠近,再靠近,紅箋所處的位置已經大大超過了衛以蓮爲她指出來那條不可逾越的界限。
有“仙霓霞光”掩護,她可以湊到如此之近不被那裡面的元嬰妖獸發覺,但與此同時,她將神識用於窺探也要非常小心。
出乎紅箋預料,這個妖獸聚集地非常得大,上百頭的“赤巖蠻牛”僅是外圍,再往裡依稀有幾道十分強大的氣息,無法斷定是什麼東西,但肯定都是元嬰妖獸。
“赤巖蠻牛”只在靠近山脈的區域活動,其中有不少已經瀕臨進階,結嬰的大約能佔到十分之一。
紅箋見狀不由暗暗乍舌,照這樣子齊天寶若是前來,只怕真要栽個大跟頭。
這一大羣“赤巖蠻牛”與後方神秘的元嬰妖獸之間,有多處靈氣波動明顯,大約正因如此,這些地盤意識極強的高階妖獸才能相安無事,而這些靈氣波動看着竟像是法陣在運轉。
紅箋終於意識到自己爲什麼下意識對這地方如此感興趣了,這裡就像是一個海上牧場,裡面的妖獸就像是養在牧場中的牛羊。這個地方若是人爲修建的,那可真是極大的手筆。
她正隱隱有所聯想,突覺西邊天空有異,一強一弱兩股氣息正飛快接近。
來人的飛行法寶非常之快,幾乎是一眨眼的工夫與紅箋相距就到了百丈之內。
紅箋匆匆將身體埋進了水下,她不禁有些激動:來得正是齊天寶師徒。
這麼快便趕來一看究竟,只能說明老賊齊天寶確實急需“水中土”,這場大戲就要在她眼前唱起來,紅箋真心希望一會兒“赤巖蠻牛”們能爭點兒氣。
齊天寶降落下來。
紅箋聽着鍾秀道:“師父,您看,就是在前面,足足有上百隻。”
齊天寶的聲音響起,距離紅箋藏身之處只有十餘丈遠:“很好,這些‘赤巖蠻牛’全部都殺掉,集齊妖丹,夠好好煉一爐丹藥的了。”
紅箋心中動了動,她不由想起當初她假意投靠符圖宗,戴明池曾派了齊天寶試探指使她,兩人由此打了不少交道,齊天寶老奸巨猾,加上修爲在那裡,喜怒甚少現於顏色,能這麼熱切的說話實是極爲少見,他要煉的這丹藥一定非常重要。
丹藥……石清響承認是他將配方交給英麒的,再聯想到自己與石清響打的那個賭,紅箋隱隱覺着自己抓住了什麼,只是其中還缺一條串聯的線。
沒有時間容她想那麼多,齊天寶對面前這衆多的“水中土”勢在必得,他指使鍾秀道:“先去引一下,我看看是怎麼個情況。”
紅箋心微微一沉,這老傢伙竟然如此小心,呆會兒見勢不妙,不會丟下徒弟鍾秀,自己一個人溜之大吉了吧?
鍾秀顯然沒有此等擔心,欣然應命。
他也怕將上百頭“赤巖蠻牛”一起引動不好收場,放出神識,小心向前挪動,試圖引起離自己最近那隻“赤巖蠻牛”的注意。
方纔便是因米時獻和衛以蓮兩個沒有配合好,一下子引出來了五隻妖獸,結果衛以蓮到現在還生死不知,估計凶多吉少了。這次……
糟糕!眼見大羣“赤巖蠻牛”衝他疾撲而來,鍾秀一時竟未反應過來。
齊天寶見狀也有些驚訝,他喝道:“退後!”鍾秀如夢方醒,向後一個大的挪移,讓開了路。
齊天寶有意叫衝出來的“赤巖蠻牛”離其餘那近百隻遠一些,眼看着七隻妖獸迎面而來未有所動作。
可他稍微緩這一下的工夫,其中的一隻妖獸突然身體一虛,再度出現已幾乎要撲到他身上來,這赫然是一隻元嬰期的“赤巖蠻牛”。
鍾秀驚道:“師父!”
齊天寶擡手便是一道土牆,同樣是土系法術,在他這元嬰後期的大能手裡使出來與鍾秀相比實是天地之差,身處海上對他而言毫無影響,土牆向前平移,瞬間擠滿了他與那隻元嬰妖獸之間的空隙,竟擠得那隻蠻牛首領一時沒能發出招來。
蠻牛首領低頭撞上土牆,那牆這會兒工夫已經長到了近兩尺厚,堅固異常,轟然一聲響,只是震顫了一下,連道細紋也沒有出現。
紅箋在水下握着拳頭給蠻牛首領鼓勁兒:“加油!使勁兒!好歹帶着這麼多手下呢,打死這個老不死!”
她結丹之後膽子也大了,藏身水下不過十餘丈深,擡頭藉着陽光看得清清楚楚,根本不需要再使用“求根溯源”那個法術來觀戰,既直接又安全。
蠻牛首領好似感受到了紅箋焦灼的心情,做爲一隻土系的元嬰期妖獸,它終於展現了自己的不凡之處,眼見土牆撞不壞,它身上閃過淡黃色光芒,兩隻粗壯的前肢突然沒入了土牆。
齊天寶招出的土牆還在逐漸變厚,可這隻蠻牛首領竟似要不受阻礙地穿牆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