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明池元神出竅,在肉身上空形成了一個清晰的人像,周遭氣流翻滾,人像發出一聲刺耳尖嘯,登時便將季有云的神識攻擊衝潰。
季有云臉泛鐵青,五官看上去有些扭曲。
他身上的灰褐色衣袍高高鼓脹起來。
剛剛晉階化神,境界未穩便損失了一個分身,也就是季有云,換做他人非一下子跌落回元嬰圓滿不可。
不過能出其不意重創了戴明池的肉身,這個交換實在是太值了。
季有云哪能錯失這大好機會,元神的較量正中他下懷,當下氣沉明堂,洞開紫府,一個稍嫌模糊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背後。
戴明池元神前撲,帶動得虛空隱隱震盪,兩側過道開始向外坍塌,他要一鼓作氣將季有云那不甚穩定的元神衝散。
但這個時候,一個叫戴明池預料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季有云的元神突然幻化做近乎透明的一團,將衝過去的戴明池整個兒包裹住。
戴明池只覺眼前一黑,六識隔絕,這讓他產生了一種被吞噬的感覺。
“吞噬”!
戴明池後知後覺,終於想起了先前爲季有云鎮守煉魔大牢的那條妖魔神魂。
季有云將它煉化融合,不但自己升至化神境,還擁有了那條妖魂的能力。怪不得季有云的元神面目模糊,這透明不但是因爲他境界不穩,還因爲他兼具了妖獸“吞噬”的特徵。
現在的季有云還是季有云麼?
戴明池哪有時間細思這個問題,他的元神正受着侵蝕,不趕緊想辦法衝出去,他這堂堂化神便會成爲“吞噬”的補品。
季有云的弱點……對了,季有云畏火,他那該死的法術能吸走水、木、金、土四系真元,唯獨奈何不了火真元,季有云怕死。招攬的老傢伙裡面一個火靈根都沒有,他還將火靈根修士抓進煉魔大牢裡做實驗。
這些事情戴明池都很清楚,他是金靈根,金火本相剋。但這對他而言不成問題,被圍困的元神當即施法。
“鐵汁業火”,他要叫季有云和那頭妖獸一齊嚐嚐神魂被燒的滋味。
這道火系法術剛放出去的時候,戴明池的確覺着被困的元神有了些鬆動,但他隨即聽見季有云冷笑一聲,“鐵汁業火”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周圍亮起來的大片白色火焰。
戴明池不認得這火,卻能輕易分辨出白色的火是由水、木、火三系真元組成,這火焰看上去十分妖異,而他的元神被緊緊裹住無處逃避。這令戴明池在巨痛中生出一種對方是想要將他烤熟了再吃的錯覺。
原來季有云此次晉階化神,他那功法也同時升級,如今竟連火真元都能吸收了。
還有什麼辦法能打敗他?
戴明池十分絕望,難道只剩下自爆一途了嗎?元神自爆雖然不像元嬰、金丹修士那樣必死無疑,可也是亡命一搏。只怕自爆之後他實力大損,卻仍脫離不了季有云的吞噬,那他可就徹底完了。
曾幾何時他算計了同爲化神的刑無涯,打得對方全無還手之力,而今他自己終於也嚐到了這等滋味。
就在這時,自後殿找來的石清響終於遠遠地發現了二人。
戴明池和季有云之間隔了數十丈遠,靈氣氤氳。真元肆虐,二人呆立着不動,面目都有些模糊,戴明池先前所受巨創應當已經修補得差不多了,但在兩個人的頭頂上空只有季有云的元神。
說是季有云的元神,只有那張臉還能看出是季有云的五官長相。身體是巨大的一團,雖然呈現出季有云衣袍的那種灰褐色,上面卻泛着微微的光暈。這些叫石清響清楚意識到他面對的不但是季有云,還有妖獸神魂“吞噬”。
那一團渾圓的元神在空中不停地翻滾扭曲,像是裡面有個什麼東西在拼命掙扎欲出。
不用問。必是戴明池的化神無疑。
石清響見狀毫不猶豫施法,身上肌膚迅速被黑色紋理所覆蓋,而後他積蓄法力,擡手一點,一道半明半暗的光線直奔季有云呆呆站着的肉身而去。
這是“光陰箭”,相隔百丈遠季有云便感覺到了威脅。
一道真元屏障在季有云身後豎起,“光陰箭”打在上面,擊起一圈圈漣漪,最終消失無蹤。
就化神元嬰之間那巨大的修爲差距而言,這是必然的結果,但季有云卻受到了打擾,浮在上空的元神掉轉頭來望向石清響,目光狠厲。
受困中的戴明池突然覺着季有云的元神莫名有了一絲鬆動。
他六識被隔絕,不清楚外界發生了何事,卻意識到這是死裡求活的大好機會。
戴明池當機立斷,正與季有云糾纏的元神“轟隆”一聲爆裂開來,這是自損一萬傷敵八千之舉,萬點元神之火攜帶巨大的能量以摧枯拉朽之勢衝向束縛他的壁壘,季有云的元神避之不及,被轟了個正着。
一時間季有云只覺天地間充斥的都是亮白刺目的光。
他的元神還在全力吞噬,只多撐了一息,浮在上空的怪物便像吹了氣一樣急速變大,終於“砰”的一聲巨響,肚子碎裂開,裡面洶涌的氣浪直衝雲宵,一時滿天飄的都是元神之火。
點點元神之火一得自由便如流星趕月,往各自的肉身裡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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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明池和季有云的眼睛幾乎是同時恢復了神彩,但此時兩個人的情況卻有着天壤之別。
戴明池內外皆虛,幾乎是勉強保住了一條命,他一看季有云的模樣便知道對方元神雖然亦受到了重創,但卻在剛纔的爆裂中保全了大部分,此時有沒有一戰之力不好說,要殺自己還是輕而易舉。
好在他的好徒弟石清響正拼了命地攻擊着季有云,逼得他騰不出工夫痛下殺手。
想來方纔也幸得他不畏懼季有云,這般出手,才換了自己有機會脫身。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戴明池憋足了真元原地消失,再出現時人已經落在了石清響身邊。
他此時但覺眼前一陣陣發黑,指望石清響這元嬰初期斷後顯然不現實,故而他還是逼出餘力,祭出了最後兩張保命符籙,試圖將季有云擋上一擋,口裡招呼石清響:“走!”
石清響看出來戴明池已是強弩之末,一把將他扶住,默唸法訣施展瞬息移動,接連幾個出沒,自過道里消失不見。
季有云臉色鐵青,能算計到不可一世的戴明池,並且打得他一敗塗地,可謂是季有云生平最得意之作,只要能徹底除去戴明池,整個道修大陸再沒有人敢對他說個“不”字,叫他付出再大的代價都心甘情願。
如今他拼着元氣大傷,只差最後一擊便可永除後患,留下戴明池的真身,怎麼甘心被個元嬰初期的小子跳出來橫插一腳,將人救走?
故而季有云一擺脫了戴明池爲他設置的些許障礙,便硬撐着元神的傷氣急敗壞由後追去。
戴明池此時極度虛弱,不要說化神的強*力,他連像石清響那樣瞬息移動都做不到,需要石清響的攙扶才能站住。這種滋味他幾百年都沒有嚐到過。
戴明池看着徒弟不惜真元施展着瞬息移動,帶着他拼命地逃,心下不禁感慨:縱橫一生,沒想到在季有云身上栽了個大跟頭。這一次傷得這麼重,不知要休養多久才能恢復過來,季有云那廝雖然也受了傷,但無疑是比自己輕得多。他不會善罷甘休,符圖宗是不能回了,海上神宮也不敢保,逃掉之後應該去哪裡暫避呢?
另外這兩處也不能便宜了季有云,尤其是符圖塔,他打定主意,一待自己安全了,便立刻命石清響趕回符圖宗去。
這時候石清響已經逃出了季氏家廟,帶着他不知跑到了什麼地方。
戴明池無法動用神識,不知道季有云是不是已經追來,只能指望着石清響速度再快些。
說起來石清響今日顯露出來的實力真是叫他有些刮目相看,無論身體還是神魂,甚至方纔攻擊季有云的法術,都不像個元嬰初期,平日只看他病得要死要活,沒想到道魔同修還有這等好處。
戴明池正如此想着,卻見前方水花翻涌,海水向兩旁一邊,中間冒出一個女修來。
這女修年紀不大,哪怕以他的眼光來看,也算得是個美人兒。
戴明池正覺驚詫,聽得身邊石清響和她打招呼:“來了?”
紅箋應道:“閒着沒事隨便逛逛,你們跑什麼?咦,這不是戴宗主?”
這女修認得自己,和石清響很熟悉,是了,她是石清響招攬的手下,還曾一度跟在他身旁。戴明池鬆了口氣,同時又覺着這女修態度有些怪異,她對自己好像還不如石清響恭謹。這太不應該了。
石清響簡短和紅箋說了說季有云如今的情形,道:“他便在後面,馬上追上來了,你看怎麼辦?”
紅箋笑道:“怎麼辦,打唄。不過在那之前,先讓我和戴宗主把賬算一算。”
戴明池驚覺上當,不及再催動真元,扶着他的石清響不知施了什麼法術,他眼前一黑栽倒於地,最後時刻,他聽着那小子道:“不爲這個,我也不費事把他帶過來了。”
ps:
本來章節名想用:最後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
好不嚴肅!遂改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