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萬里,豔陽高照,這樣明媚的風光竟使得習慣了魔域的紅箋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海風輕拂,雖然也帶着微微的海腥味,紅箋卻彷彿聞到了“觸水鶯花”的芳香。
我回來了,時隔三十幾年重回道修大陸,丹崖還好麼?我想念的人可都無恙?
紅箋回過神來,駕起半面“陰陽蠱花鏡”,向着丹崖宗方向風馳電掣而去。
爲了儘量避開季有云,她選擇穿越天幕的位置十分靠南,與極北冰川幾乎是大陸的兩端,距離丹崖宗也相當得遠,以她現在的修爲,全速趕路,也需要將近一天的時間。
加上去魔域之前她在商傾醉墓穴裡修煉的二十年,五十幾年時光在修真之人眼中,還遠未到滄海桑田的地步,只是當年她離開的時候,丹崖宗的護宗大陣剛剛開啓,季有云在家廟裡養出化神妖獸,整個道修大陸勢力分佈正處於巨大的變動中,當日相鬥再怎麼激烈,如今也應該穩定下來進入相持,只不知結果如何?
紅箋心念電轉,愈加覺着歸心似箭。
“轟!”“轟!”
自遠處隱隱傳來靈氣波動,“陰陽蠱花鏡”速度太快,等法術的轟鳴聲傳入耳中,紅箋的人已經去到了百里之外。
紅箋輕“咦”了一聲,攸地停下來,她以手扶額,這麼多年在魔域不管閒事幾乎成了習慣。一時忘了道修大陸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爭鬥,適才她穿過戰場,微微受了點波及。感覺交手雙方至少有元嬰的修爲,不比魔域,道修大陸這邊元嬰修士可是十分寶貴的。
雖然急着回家,不過既然遇上了,總要去看一眼。
紅箋調頭去找,不過上百里海域,很快再度聽到法術的撞擊聲。
交戰雙方人數加起來還不少。足有十幾個,修爲參差不齊。人多的一邊實力稍遜,一個元嬰初期修士護着七八個金丹且戰且退,法術法寶飛得滿天都是,另一邊也有三個修士。都穿着黑白兩色的袍子,袍子表面隱隱閃動着流光異彩,不知有什麼作用。
這三名修士竟是兩個元嬰初期,一個金丹圓滿。
只是海上偶遇,就一下子見到三個元嬰,紅箋不由有些驚詫,難道她離開這些年,道修們的整體實力有了大幅提升?
“你們先走,往丹崖大陣的方向去。估計着半日之後就會遇上接應的同道,那時就安全了,快!”人多一方的元嬰修士是個胖乎乎的大和尚。他一邊施法一邊催促其他幾人。
“徐師弟,你帶着金丹後期的先走,其他人跟我協助大師斷後。”一個瘦削漢子跟着道。
“不必,趕緊都走,不然來不及了!”
大和尚並不領情,他躍離了飛行法寶。半空中兩手齊張,數道火焰自掌心噴涌而出。幾個巨大的火輪在虛空中沿着火焰滾向對方兩個元嬰,他使出渾身解數,要將對方兩個元嬰拖住。
火修!紅箋隱隱覺着這胖和尚有些眼熟。
既然是要逃往丹崖宗的,那自然應當是自己人。
明川宗的?明川宗的火靈根元嬰紅箋只認得一個,那便是在符圖宗的時候因爲上古仙文認識的暮雲大師,相隔五十多年,紅箋竟有些不敢認。
不會吧,暮雲大師怎麼胖成這樣了?
她這一呆滯的工夫,對方三人也齊齊出手。
爲首那人頭戴道冠,長髯飄飄,聞言長聲笑道:“想走?這時候還做夢呢!”擡手自指間飛出一道金光,登時便將身前的火輪劈碎,那道金光餘勢未消,直奔胖大和尚而去。
紅箋更是驚訝,這個人使出來的竟是“慧心一劍”。
那大和尚卻似對他這一招早有準備,火光中飛出一件法寶,登時便將金光擋住,他的火輪已被對方三人打得七零八落,大和尚反手虛抓,空中飛舞的數十團火球突然收縮,有規律地浮在空中,將三人團團困住。
三人不管往什麼方向發出的法術,最終都落到這些火球之上,火光閃爍,卻堅持着不滅。
大和尚臉色蒼白,卻哈哈大笑:“一幫狗腿子,佛爺的‘流星飛火陣’滋味如何?”
那三人中另一個元嬰反脣相譏:“有什麼好得意,你個老賊禿遲早要成爲妖獸的養分,你往水下看看,那是什麼?”
說話間他們三個法術不斷,火球上的火光越來越暗,大和尚不上當心無旁騖,意欲和他一起斷後的瘦削漢子卻驚呼一聲,擡手一記法術,往大和尚身下的海水中打去。
“嘩啦”,海水飛濺起十餘丈高,有異物自裡面升上來。那瘦削漢子的全力一擊顯然未對那東西造成什麼影響,空中靈氣波動強烈,大和尚臉上變色。
妖獸!還是一隻修爲深不可測的妖獸。
這隻妖獸後背平坦堅硬,寬闊到足以跑馬,其它的地方還不及細看,自水裡突然飛出十餘根巨大的觸手,向着已經逃到數裡之外的幾個金丹抓去。
那頭戴道冠的元嬰修士見狀笑道:“它到是一個也不浪費。”
話音剛落,那十餘根觸手已堪堪要追上逃走的修士,大和尚目眥欲裂,大吼一聲,逼出餘力,數道火光向着那些觸手追去。
實力上的巨大差異,使得大和尚此時的法術看上去如同蚍蜉撼樹,不管他如何竭盡全力,都不可能救得同伴性命。
便在此時,就聽“砰砰”幾聲脆響,觸手消失,那幾名修士仍在繼續逃命。巨大的海浪裡衆人甚至不清楚發生了何事,大和尚這一下施法使得“流星飛火陣”的陣火驀地微弱了很多,被困的人多掙扎幾下就能掙脫,那三名修士竟也忘了出招。
紅箋稍施薄懲將那妖獸打了回去,邁步自“陰陽蠱花鏡”裡出來。
她看了這半天熱鬧,已經將敵友以及事情的始末基本判斷清楚,這個大和尚不管是不是暮雲,他困住的三名修士都不是好人。
和妖獸聯手,甚至幫着妖獸抓捕修士爲食,不用問,這三個定是季有云網羅的手下,怪不得大和尚要罵他們一句“狗腿子”。
她突然出現在戰場上,到將交戰的雙方都嚇了一大跳。
此時反應最快的到是水裡那隻妖獸,這是一隻元嬰圓滿的水系妖獸,方纔受挫被紅箋斬斷了幾隻觸手,一時兇性大發,猛然自水裡躥出來,近百根觸手猶如天羅地網,抓向紅箋。
紅箋自是不懼,在魔域,死在她手裡的元嬰圓滿不知凡幾,何況智慧有限的妖獸。
她身體微動,已經閃到了安全的地方,擡手一道璀璨金光,“心劍”無聲無息便將那妖獸分成了大小相同的兩半。
那隻纖纖素手沒有收回,法訣一變,又是一道白光,這次的白光徑自鑽入妖獸腦袋,攫取了那顆水系妖丹,飛回紅箋手中。
戰場上鴉雀無聲。
逃的人也不逃了,十餘人目光齊刷刷落在紅箋身上,大和尚皺起眉,有些不敢認,半晌才道:“閣下可是姓方?”
認得自己,那就果然是暮雲大師了。紅箋點了點頭:“一別五十餘年,大師胖了許多,我都有些不敢認了。”
暮雲鬆了口氣:“果然是你。你怎麼……”他的心神還受適才那記“心劍”震懾,千般疑惑,不知從何處問起,停了停,才意識到紅箋說了些什麼,解釋道:“這是個喬裝秘法,不過是爲了躲避季有云的追殺,誰知還是沒有躲過。”說話間恢復了本來模樣。
紅箋暗忖:“連暮雲大師在外行走都需如此謹慎,看來大家這些年日子不怎麼好過。”
雖然紅箋心裡癢得很,現在卻不是敘舊的時候。一現身她便放出威壓限制那三個修士再動手,此時紅箋指了指三人,見那三個被自己擡手一指都嚇得往後一縮,心中不由好笑,問暮雲道:“大師,這三個是什麼人?”
道修這邊元嬰大多知名,能將暮雲大師逼成這樣,紅箋相信自己十九應該聽說過。
果然,暮雲介紹道:“你不認得?是了,當年你離開丹崖的時候,仙霞洞還沒有投靠季有云。這三個是天遙真人,段鶴林和尹孤。”
紅箋眨了眨眼,天遙真人這名字她聽着耳熟,這人會使“慧心一劍”,呀,她想起來了,這不是那聞雪婧的道侶,“仙霓霞光”的原主人嘛。
仙霞洞“慧心一劍”的傳承還是從盧雁長那裡搶去的呢。
仙霞洞與丹崖宗本來就有舊怨,再加上這些嫌隙,其實這麼一想,仙霞洞洞主陰重會領着門人投向季有云也就不足爲奇。
這些年她在魔域殺人如草芥,知道這三人是誰了,哪還能客氣,當下便道:“大師還有什麼口供要問嗎?這三人帶着麻煩,不如就在這裡處置了。”
那三人動彈不得,臉上俱都露出哀求之色。
就在這時,紅箋突然覺着體內的“補天律”微微動了一下。
她猛然擡頭,看向天幕方向。
來處暮靄沉沉,遠隔千里,自然看不出何處有異。
“補天律”又是一跳,似是想要破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