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
原本的天山劍派掌門的居處不遠,再添一處新居。這處新居里所住之人,便是整個西域關外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武帝!
武帝之名本就在關外極盛,無一人是其敵手,更不說沙海天山被其收於掌下。便是那天下第一的德皇,雖然於劍竹島上的比武中勝了,可最終卻也因傷重而亡。相比之下,武帝卻是沒死。如此,德皇一去,飄渺天宮主人又未來出關,且其之前亦排於德皇之後,所以在一些人的心裡,已是隱隱將武帝奉爲天下第一!都道這名號可是再無異議。
便算武帝那雙頭四臂的異相也隨着比武結果傳揚開來,關外之人也沒有多少驚懼,反更有人以雙頭狼神爲名,大肆宣揚,直道武帝非人,更加的蠱惑人心。
只是武帝本人,如今的處境卻並不很好。
“怎麼樣?可有什麼消息?”
一把沙啞的聲音自內室傳將出來,全無一絲的底氣,好似垂死之人一般。
那勒聞言,忙是加緊一步,自外進來,然後將門小心翼翼的合好。雖然如今只是夏初,可天山之上還有些涼意,所以這屋裡的炭火旺盛,暖的緊。
舉頭去看,便見自己這師父形容枯槁,不禁暗一搖頭,那勒關心道:“師父,綠水仙子如今在我們的手裡,這人與洗月仙子的關係大好,而那丹神正是洗月仙子之夫,不如我們且央她去求一二丹藥回來,也免了師父痛苦。”
武帝聞言,擡了擡眼皮,便只這輕輕動作,都似重若千斤一般。
艱難的把眼睛轉將過來,武帝口脣微啓道:“你之心意,爲師已是知曉,不過爲師更加不願見你亂了方寸,便是爲我,亦是不行!”
似是難再支撐沉重的眼皮,武帝垂下眼去,這纔再道:“且不說那綠水仙子因我拘下木蓮子,心頭自然不願,亦不說她與洗月之交情如何,便說洗月身在萬劍宗,如今那德皇又是新喪,江湖變數太多,她怎會要其夫出手資敵?”
那勒聞言一窒,可卻也只得承認其師之正確,當下只有恭身受教。
武帝喘了口氣,神態委靡之極,身後另外一頭,垂的更低,不知死活。
那勒眼見如此,心頭更是不忍,不禁暗道:“要非是怕被東盟追擊,我也不會讓傷勢如此沉重的師父一路急趕而回,大重其傷勢,以至今日纔是清醒!”
心頭關切,那勒便要開口勸其師休息,可卻聽武帝再道:“爲師今日喚你來,不是聽你的異想天開,且說說,我醒之前,這江湖上可發生了什麼?德皇死後,名門又如何動作?”
那勒聞言稍一猶豫,可見武帝吃力的擡起頭來,眼中竟然厲色一閃,竟是盯的那勒心頭一顫!
雖然傷重,可武帝的多年積威仍在,那勒又是心頭敬重,當下不得不道:“名門於劍竹島上離開,不日便就宣佈於四十天後一戰,如今時日算算,離決戰不過十天。”
武帝聞言大震!
那勒的眉頭也是緊皺,雖然他早知道這消息,可這變化實是出乎他師徒的意料,也正因此,他纔不想來說,免的亂了師父的心神。
武帝大震之後,合起眼來,一語不發,屋中除去炭火偶爾的劈啪輕響外,便再無動靜。
那勒垂手肅立一旁,雖然心疼師父傷重,可方是醒來便就要大費腦力,甚至那額頭已是隱現了汗珠!但既然武帝沒有開口,那勒也便就只能這麼默默等待。
半晌,武帝這才長出口氣,神態更見委靡,緩道:“爲師當初所言是於德皇壽宴之後比武,可結果卻是提了前。之中所圖的,便是要讓他措手不及。以德皇的安排,邀名門俊彥與其掌門同去,更許其直入內堂,爲的便是結好這中原武林的未來,以便於將來着手。所以爲師早去比武,便是省得年輕人被他拉攏,徒增我等的煩惱。”
那勒聞言,仍是垂手靜聽,因爲武帝此言,他早便知曉。
隨後便聽武帝再道:“爲師早與你說過,這江湖的年輕人才是我心之所懼,實是人於世上,還可把握大勢,但若等百年之後,誰都莫要妄言還能一直掌握下去。這武林以後終究是年輕人的天下,需要去獨自面對的,非是爲師,而是那勒你自己。我身爲你之師父,就算不會照顧你太久,可這今後道路,亦要爲你着想,且今日鋪就這道路,爲的不僅是你,更是爲我狼神殿的將來。”
喘了口氣,武帝這纔再道:“所以爲師要阻止德皇,終也當真令其難再拉攏那些名門俊彥。只不過我出了他之意料,那德皇卻不愧第一之名,他亦是出我之意料。先是其武功之高,竟令我如今傷重欲死,便是玄天神功,都難一時化解。還不說這玄天神功,似有些缺陷,更是雪上加霜!”
頓了一頓,武帝的臉色更加蒼白,顯然是話說的多了,可那勒卻不敢勸阻,只得再是聽其言道:“德皇果然不同凡響,便算爲師真以通天對之,只要不能出其不意,亦難勝他。這且不提,單這提早決戰,便是打亂我之計劃,如今我傷重難愈,名門之爭卻於立時便要開始,自然杜絕了我插手其中的可能。”
說到這裡,武帝實是有些難做支撐,當下便道:“那勒,你且說說這提早一戰,還有何等的好處,於我等又是如何不利?”
那勒聞言,忙是接道:“依徒兒所想,名門提早決戰,雖然看似更加酷烈,但實可以將名門和中原武林的損失減至最小。若名門於各地分頭混戰,各尋了對手,那戰事連綿不絕,中原各地的小門小派便會被戰火波及,如此一來,中原武林再無一寸靜土。”
頓了一頓,那勒面露遺憾之色道:“這本是我們之望,可如今卻難再實現。”
武帝點頭道:“此其一,其二,名門雖然各有仇怨,但細究起來,不過以少林武當和萬劍宗最甚罷了。除去這三派彼此之間有毀派焚寺之恨外,其餘各派與萬劍宗的仇恨便小了許多。當年圍攻萬劍宗,雖然人人有份,可終有個首次之分。至於其他名門之間,雖然都有利益之爭,可卻不至不死無休。”
說到這裡,武帝再是一停,那勒忙是接道:“可若真個各自爲戰,這戰事拖的長久,你毀我本院,我毀你名山,戰至恨無可恨,更是元氣大損。這時兩盟再想互邀幫手,可誰還有餘力?如此要援不至,東西兩盟也便名存實亡,這兩盟只要分崩離析,彼此結怨,結果便終成十大名門世代死仇之局,便是百年,二百年,也再難解!”
聽徒弟所言,武帝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可隨即卻又嘆道:“只可惜爲師出那德皇意料,他卻也出我之意料,這一提早決戰,雖然明裡看來,殺的更加酷烈,可結下的仇恨哪及混戰之萬一?”
再是喘上幾口氣,待心胸平復下來,武帝這纔再道:“而且德皇非常人,其手段怕並非如此。依爲師看來,他身死之前,身旁應該還有些年輕人在側吧?”
那勒聞言登時一驚!
之前師徒對答,是他們早先便有的計劃,只不過如今被德皇所破而已。所以那勒自然能看的清楚其中根脈,對答如流。但武帝如今這麼一問,卻就不同,更何況師父方是醒來,聞聽自己幾語,就有如親見,便算那勒素知其師之能,亦是難掩驚訝。
“師父天人!那德皇死前,果然相傳有兩個年輕人隨侍!”那勒當下恭道。
武帝的嘴角動了動,艱難一笑道:“兩個?爲師來猜猜看,其中一個年輕人必是行雲行宗主無疑,另外一個,西盟的年輕人雖多,可能被其選上的,能擔其大事的,怕就只有唐逸那少年了吧?”
那勒聞言,心悅誠服道:“德皇雖智,可終不及師父!想其所做所爲,師父於萬里之外,卻都猶如親見!”
武帝艱難的搖了搖頭道:“莫要太多恭維,若你能回想爲師早年與你所言,便不會有今日之語了。”
那勒聞言一怔,見其師不惜再度拼盡全力,把眼來灼灼的望着自己,顯然是在考較。
當下凝神仔細思索,不過片刻,便是恍然,那勒面上更加的敬佩道:“果然,師父早於年前便有所慮。”
稍是一頓,那勒恭道:“那時師父與徒兒言到,這江湖中有三個年輕人最是被師父所慮,其中便是萬劍宗的行雲、崆峒的常天賜,還有那唐逸。想那德皇生前最擅長平衡之道,他若要留下年輕人,其一必然是行雲無疑。畢竟行雲既年輕,又是東盟之主,萬劍宗之主,江湖未來必有他之一份,且其與德皇的關係甚密。至於另外一人,因那平衡之道,自然便不能再出自東盟,而西盟的年輕俊彥雖然不少,可真能擔此大任的,卻只有唐逸一人。如此一來,德皇留下了誰,也便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