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見羣真要靠岸了。”
唐逸站在岸邊石上,舉目眺望,以他的目力,如今都要隱隱運起赤瞳,這才能看的清楚,可見江面寬廣到了何等的地步,也足可知那森見羣真對唐逸的目力忌憚到了何等的地步。
“南岸?”朱玉坐在地上,不經意的問道。
“不錯,南岸。”唐逸再仔細看了看,當初是自己預測森見羣真於南岸登陸,如今事實證明了自己的正確。
朱玉聞言,自然不疑,當下起身,左右看看,辨認道:“又過一日,之前我們經過的應該是福山,若再朝東去,遠了,就是崇明,那裡有我大明海軍鎮守,森見羣真斷不敢去自尋死路,所以我們應在福山和崇明之間。”
默算了算,朱玉笑道:“森見羣真也只有在這裡靠岸。如此一來,他要是自此處朝南而行,那應是先過常熟,好補充些食水,纔可繼續趕路。所以這一段路,卻是不必去跟,便能算的出來。”
說到這裡,朱玉看了眼唐逸,再笑道:“只可惜自常熟過後,那森見羣真的食水充足,路線便再難決斷,我們再行追蹤,也就不似江邊這般容易了,且越近東南,倭寇越多,他們暗裡也必伏有眼線,我們一路也要小心謹慎,難度更增。”
唐逸聞言,轉過頭來,笑道:“那你有何計策?”
朱玉的眉頭一挑,好似想起什麼似的,面色忽變道:“你這般的聰明人,爲何事事都來問我?”
唐逸一怔,不禁有些愕然,暗道:“我未惹她,怎麼看他面色,聽她言語,都好似與我鬥氣一般?”
朱玉見唐逸沒有接口,當下再道:“如何?被我問的住了?”
唐逸回過神來,不禁搖頭道:“一人計短二人計長,我便算當真有些急智,也不會獨斷,自然是要來問計,好做衡量。”
朱玉長長的“哦”了一聲,斜過眼來打量唐逸,似是滿心的不信。
唐逸皺了皺眉,不知自己怎地招惹這位郡主,眼看森見羣真已經有了登岸的動作,她卻忽然挑起是非。
看着唐逸似乎當真不明所以,朱玉言道:“那爲何我之前問過你,等到了東南,我們人生地不熟的,卻要如何追查倭寇行蹤。那時你雖然滿把自信,可卻又神神秘秘的,從不將胸中所想,說與我聽?如今追蹤森見羣真的難處多了,你反又來問我?”
說到這裡,朱玉的口中一頓,不滿道:“難道你不覺得不公平麼?”
朱玉口中說着,心下卻是有些個異樣,自己不是沒有發過脾氣,可如眼前這般,倒有些……。
唐逸聞言,則是恍然,對於自己當初的隱瞞,唐逸也是不願,只不過有些事,便算是朱玉已經有所察覺,可那層薄薄的窗紙,卻也不方便捅破。
“這樣如何?”
唐逸稍做沉吟,無奈道:“森見羣真上得岸來,我們暫且於後追蹤,若能順利追到,自然無事,若有難爲之處,我自會將那法子說與你聽。”
看着唐逸,面上大是爲難,朱玉也沒有緊逼,她不過心下不滿,卻還不至與普通女子一般使那性子,反壞了大事。
“哼”了一聲,朱玉再不多言。
唐逸見朱玉沒有糾纏下去,這才轉回頭去,就看那森見羣真的小舟愈發的近了,當下朝朱玉使了個顏色,二人噤下聲來。
森見羣真本不想在此登岸,畢竟走了也不過兩三日,離的還不夠遠,只可惜前面便是大明海軍所在,江陰被圍,如此大事,大明朝廷必然不會全無動作,以自己這小舟,怎都過不去崇明這一關。就如唐逸所料,森見羣真不得不在到崇明之前,擇地登岸。
“好在這將面之寬闊,遠非人眼能及,我如今登岸,不懼被其發現。”森見羣真的心頭略是一定。不過森見羣真仍是警惕四周,跟着他一同上岸的那倭寇心腹見了,不禁一奇,隨即也有些緊張起來。
森見羣真感覺到身旁有異,回頭看了看,冷哼一聲,那心腹登時一驚,忙是垂下頭來,再不敢張望。
“膽小如鼠!”
森見羣真冷叱一聲,再不觀望,便認準了方向,朝南而行。
不遠處。
看着森見羣真這主僕二人遠去,朱玉點頭道:“如此看來,這森見羣真的去向與我們所料並無二致。”說着,回頭看了眼唐逸,朱玉再道:“我們且追他下去,若是順利,自然便好,若不順利……”
唐逸不禁搖頭苦笑道:“若不順利,我自會使那法子,查出他往何處行去。”
朱玉點了點頭,她如此緊迫着唐逸說出那辦法,倒不全是意氣使然,實是對唐逸有把握在江浙一帶查出倭寇動向的法子也好奇的緊。這一刻,朱玉的心下竟然暗暗升起了個念頭:“真希望這森見羣真使些花樣,遮了我們的耳目溜掉。”
這念頭方一升起,就連朱玉都覺得有些好笑,當下不禁搖了搖螓首,隨即施展輕功,掇了下去。唐逸則跟在朱玉的身後,也自樹上下了去,他倒希望這一路能安然追查到倭寇藏匿之處,而後齊集四派戰力,一舉滅之,除去這些禍患。
便如此,那森見羣真兩人本就疲憊,又沒有馬匹,所以走的不快,這周遭也無人煙,朱玉和唐逸不虞露了形跡,所以跟的十分輕鬆。直到了轉天,森見羣真果然進了常熟,小心翼翼的採買了些食水,隨即又出得城去。
常熟比江陰還靠東南,雖然沒有被倭寇圍城而攻,但周遭村鎮卻無一不被倭寇侵擾破壞,城裡多是流離失所的百姓,三三兩兩的倒在街旁城外,兩眼無神,不知日後如何生活。更有被那倭寇傷了的,便倒在一旁等死。
朱玉自忖遠比一般的同齡少女堅韌許多,可看到這份摻狀,卻仍不免動容,再見唐逸,臉色更是鐵青。江陰雖然也有許多逃難的百姓,可因爲倭寇圍城,惟恐城內自亂,許蓉又是仁人,所以那些百姓都被安置起來,遠不似今日所見的震撼。
“這些人。”
唐逸指了指街旁,沉聲道:“他們的模樣我卻也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