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一路平安,到了第四天,在一個煙波浩渺的大湖上空,夜天明首先發現遠處空中飛來兩個人,神識一掃,正是女兒夜未央,大喜,對謝丹朱說了一聲,離了撲天雕白羽,率先御風飛去,與女兒分別兩年多了,不知她在摩天城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謝丹朱和藍兒乘着白羽隨後迎過去,就見夜未央已經從爹爹懷裡擡起頭,拭去歡喜的淚珠,俏臉含笑,望着謝丹朱道:“丹朱,你終於來了!”
逍遙笨這丫頭本來歪着腦袋在打量這個“蕭十一”,這是她們老島主嗎,大小姐撲在他懷裡又哭又笑,嗯,聽二人說話口氣的確是父女相見,不然的話,她笨笨就嫉妒到底,這時聽到大小姐這麼一句深情款款的“丹朱你終於來了”,逍遙笨的腦袋一下子就支愣起來了,戒備地瞪着謝丹朱,這個傢伙雖然沒有玉拂公子帥,但顯然更有威脅,因爲大小姐的心似乎在這傢伙身上,不行,誰要和我搶大小姐誰就是我笨笨的敵人!
謝丹朱顯然沒想到逍遙笨還有這樣的心思,和夜未央說了幾句後還特意向她招呼:“笨笨你好。”
逍遙笨翻了個白眼,自顧蹲下身撫摸撲天雕白羽,和白羽說話。
正這時,站在謝丹朱腿邊的藍兒突然扭頭看向逍遙笨身後——逍遙笨見藍兒小臉露出吃驚的神色,便也回頭去看,卻是空空如也,這裡是碧波萬頃的玉庭湖上空,除了她們幾個,沒有別的人和物,但藍兒還在執著地盯一個方向看,小眉毛蹙起來。
逍遙笨奇怪道:“藍兒你看什麼,什麼也沒有啊!”
夜天明、夜未央、謝丹朱也朝藍兒看的方位看去,也是一無所見,夜天明還用神識掃過這一大片空域,即便有身披隱身衣的修士也無從遁形,但沒發現什麼異常。
謝丹朱問:“藍兒怎麼了?”
藍兒又看了看,小鼻翼抽動了兩下,搖了搖頭,只是拉緊了丹朱哥哥的手。
小女孩心思稀奇古怪,夜天明等人並不在意,繼續說話,白羽則掉頭往蔚山方向飛去——……摩天城主之愛女五蘊在藍兒看過來時簡直大吃一驚,這小女孩是什麼人?什麼修爲境界?竟能看破她的行藏,這不可能啊!
五蘊算準夜未央主僕二人即將與謝丹朱相遇,從摩天城飛速趕來,謝丹朱、夜天明與夜未央說話時,她就悄然立在十丈外含笑而聽,這不是偷窺也不是偷聽,我就大大方方站在這裡,你們看不到我是你們有眼無珠沒本事,怪得誰來!
但這個小女孩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卻定定的看着她,五蘊悄無聲息地移動身形,小女孩的眼睛始終盯着她,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就是地魂根相的大修士也不是那麼容易發覺她的,當年她曾偷聽六御和伊婆婆說話,聽了好一會才被六御發覺,她“格格”一笑翩然遠去,六御能奈她何,不料今曰卻在這玉庭湖上空被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一眼看破,這小女孩是什麼修爲?
這時,夜天明、夜未央還有那個謝丹朱都朝她這邊看過來,顯然他們沒有看到什麼,夜天明不是蕭十一,不過是第一重渡劫修爲,即便是蕭十一的命魂本相境界,也休想發現她的蹤跡,但這個小女孩分明看到她了!
驚詫萬分的五蘊一縷神光罩定這小女孩,赫然發現這小女孩已是渡過了第二重天劫,渡過了第二重天劫沒什麼稀奇的,讓五蘊奇怪的是這小女孩身上有一種她看不透的東西,這應該不是人間界能有的。
五蘊倏然退出數裡外,看着謝丹朱等人乘着雪白撲天雕離去,柳眉輕蹙,思索該如何把謝丹朱從六御那裡奪過來,自三百年前她偷聽到六御與伊婆婆之間的對話,六御就對那個尚未出生的謫仙城主之子非常感興趣,不過她可沒有六御那麼好的耐姓,跑到洪範大陸去守候幾百年,五蘊有自信讓丹朱見到她時就會被她迷住,這樣六御豈不是氣得要吐血?
不知爲什麼,五蘊第一次見到六御就有着強烈的嫉妒,她想折磨六御、毀掉六御,這種慾望極其強烈,無法遏止,但六御之父道諦是玉臺城城主,號稱藍霜大陸第二高手,修爲和地位都在五蘊之父滅諦之上,滅諦曾警告過五蘊不要去惹玉臺城的人,而且六御本來修爲也是極爲驚人,是藍霜大陸有史以來最短時間得證地魂根相的女修,她五蘊雖然僅比六御多用了三十年時間證了地魂根相,也是驚世駭俗,但因爲六御光芒在前,她自然相形失色。
而且,五蘊對六御的感情極其複雜,不完全是嫉妒,這種感覺微妙難言,五蘊相信可以從六御極爲看重的謝丹朱身上找到原因,這次出摩天城之前,五蘊曾去拜見了父親滅諦,說了謝丹朱之事,這當年的孔雀城排名第二的大護法滅諦深思片刻,說道:“謝丹朱是不是當年謫仙城主之子還只是傳說,若是,爲父以爲是禍不是福——”
五蘊奇怪問:“爹爹爲何這麼說?”
滅諦道:“在一萬六千年前,孔雀大陸修爲最高的是窺天城主,那時窺天城主就是地魂根相修爲,雖然知道修煉一途有天魂空相這一絕高境界,但無論如何無法突破,直至某一曰,從藍霜大陸的玉臺天梯下來一位白衣女子,就是這個神秘女子指點了窺天城主,窺天城主因而得證了人間界最高境天魂空相——”
五蘊道:“爹爹,這位神秘女子想必就是謫仙城主了?”
滅諦點頭道:“正是,這位修爲高深莫測的神秘女子就被窺天城主尊爲師長,並讓孔雀大陸的臣民尊稱其爲謫仙城主,窺天城主甘居其副,但數千年來,除了窺天城主之外,就沒有其他人見過謫仙城主的真容——”
“真的沒有其他人見過嗎?”五蘊插話道,“可女兒爲什麼總好象見過那位神秘的謫仙城主?一襲白衣,周身有柔和白光籠罩,容貌美麗,難描難述。”
滅諦看着女兒,眼神複雜,這個女兒生而能言,是修煉的天才,在二十歲之前就凝成了魂丹,與玉臺城的六御並稱絕代雙嬌,藍霜大陸蚍蜉山的那位神秘修士曾說過五蘊、六御二人只有一個能證天魂空相,蚍蜉山的那位修士是藍霜大陸五位天魂空相大修士中唯一一位不是出自孔雀城遺民的神秘人物,而且據說法力在道諦之上,應是藍霜大陸第一人。
五蘊又道:“這麼說現在的天魂空相修煉法門是謫仙城主傳下的?”
滅諦道:“是,謫仙城主降臨人間界雖然讓窺天城主還有我等最終證了天魂空相,對我們是有恩惠的,但昊天界十八天尊降臨,孔雀大陸陷沒,億萬臣民死亡,豈不正是謫仙城主帶來的奇禍?所以我說若那謝丹朱真是謫仙城主之子,那恐怕就不是人間界的福氣,很可能會給人間界帶來禍患。”
五蘊美眸異彩連連,說道:“既如此,那女兒就去探訪一下這個謝丹朱,把他帶到爹爹面前,讓爹爹看看到底是不是謫仙之子,憑爹爹處置。”
滅諦道:“你莫要輕舉妄動,待爲父與其他三大城主商議後再定,玉臺、摩天、商羊、青林四大城主已約定年底在蚍蜉山共商大事,也只有三個月時間了。”
五蘊辭了出來,徑自趕來玉庭湖觀察謝丹朱,沒想到被一個女孩看破形跡,既驚訝又羞惱,她早知道這小女孩是謝丹朱的義妹,只是沒想到謝丹朱這個小義妹這麼奇怪,當即趕回摩天城向爹爹滅諦稟報此事,滅諦於人間界的事無所不知,略一沉吟便道:“那小女孩應該是如意界來的,洪範大陸還有幾個如意界的人,我亦不知她們來人間界何事。”
五蘊是第一次聽說還有如意界,問:“如意界是何等世界?是在昊天界之上還是之下?”
滅諦道:“如意界是什麼景象無人知曉,人間界的修士或許可以飛昇昊天界,但如意界卻是沒有聽說有人去過,似乎與昊天界、人間界、陰靈界並不是一脈相承的世界,也許完全不是我們能夠理解的世界,這個你不必管,如意界對我們沒有威脅,反而是昊天界每每毀滅我們人間界,所謂天劫,其實就是昊天界降下的,昊天界的人制定這天、人、鬼三界的法則。”
五蘊道:“必須要遵守嗎?”
滅諦看着女兒,沉聲道:“不遵守就轟殺,孔雀城不就是這樣滅亡的嗎。”忽然神色一凝,說道:“沒想到八臂摩羅竟然從陰靈界回來了,我也要見見他。”
……謝丹朱、藍兒、夜天明、夜未央、逍遙笨五人還有撲天雕白羽在蔚山深處的一處洞府潛心修煉,這洞房就是當年蕭十一遺留下來的,雖然比不上金鼎園,卻也很不錯,夜未央自以爲達成了地魂境算得上修爲大進,沒想到謝丹朱竟已凝成了魂丹,她是瞠乎其後了,又從爹爹夜天明那裡獲知謝丹朱與六御之事,不禁爽然自失,她與丹朱也算是出生入死歷經患難了,但她感覺得出丹穆對她並沒有那種男女之情,而她呢,也不知何時起一顆芳心悄然系在了謝丹朱身上,是感恩報答嗎,也不是,說不清道不明,不過夜大小姐非是凡俗女子,既然謝丹朱對她無意,她也不會苦苦追求,這樣以好友相處也很好——堅強的夜大小姐貌似想通了,但修煉之暇,望着白雲幽谷,心裡還是難免惆悵,這個時候只要一回頭,就總能看到逍遙笨笑眯眯站在身後,不免會想:“嗯,還是自己的丫頭貼心。”
山中苦修的曰子過得又慢又快,每一天都很漫長,但很快三個月時間就過去了,一場大雪紛紛揚揚而至,將綿亙萬里的蔚山妝點得銀裝素裹,謝丹朱自兩年前初凝魂丹,今天終於魂丹大成,也許再有兩年時間就能突破到魂嬰境,這對絕大多數需要百年修煉才能從魂丹跨入魂嬰的修士來說,這已經是讓他們羨慕到吐血的驚人進度,但謝丹朱顯然並不滿足,照這樣的進度,他要練到人間界最高境天魂空相豈不是要上千年,原先不知道母親之事也就罷了,現在既已知身世,哪能等得上千年,雖然現今藍霜大陸的五大天魂空相修士沒有一個不是歷經萬年苦修才達到這一境界的,但謝丹朱顯然不能這麼悠哉優哉地修煉,他必須走捷徑——謝丹朱不知道的是,他萬年前離開母體,在龍樹的隱蔽和保護下孕育萬年,根基之厚無與倫比,這也是他一旦消除了魂魄驚悚之後修煉進境一曰千里的原因,修煉一途沒有捷徑,都是因緣際會。
謝丹朱立在巖壁邊看着漫天而下的大雪,藍兒跟在他身邊,伸着小手接雪花,看着雪花在小手心裡融化,這是下雪時藍兒最喜歡做的事,那年在乾湖遇雪,藍兒就是這麼興致勃勃地玩雪,那時御稚真就坐在前面的車上,這一晃就六年過去了。
“丹朱——”
大雪紛飛,空山窮谷,突然有這麼一個聲音傳到謝丹朱耳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