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的萬事萬物要想存在,發展,壯大與變化,都必定有動力推動,雷烈的刀魂變已經臻至化境,無需刻意探察感知,當刀鋒落下之時,一切目標的動力之源都會在他的眼中暴露無遺,剛纔這一刀,看起來是斬在了空處,卻早已破壞了一水一火存在的基礎。構築起長刀的天地之力在反作用力下逐漸消散,雷烈目光閃動,神識在瞬間已然探察到了大陣的邊緣,真氣高速運轉,就準備強行突破出去。
“坎離相濟,巽震相融!”秦傲的聲音再度響起,卻多出了幾分凝重與驚異,幾乎與此同時,天地之力急劇涌動,陣陣狂飆隨之出現在大陣之內,緊接着,道道雷光從大陣上空落下,銀色的閃電如千萬條靈蛇飛落,融合到狂風中。得到這兩大臂助,逐漸消失的水火重新煥發了活力,勢頭更勝從前。四種不同的力量好似構成了一個循環,相輔相成,化作一個首尾相接的圓環,飛快轉動中,毀滅性的力量鋪天蓋地向處在中心的雷烈襲來。
八道刀光同時出現在雷烈身邊,同樣首尾相連,化作一個光芒閃爍的刀環,而後飛快地向外擴張,下一刻,光環與洶涌而來的攻擊狠狠撞在了一起,比太陽耀眼十倍的光芒瞬間籠罩了整座大陣,能量的狂飆以撞擊點爲中心,向四面八方席捲而去。一道道空間裂縫在空中交錯,不管是水火風雷還是長刀構成的光環,全都在瞬間崩解,在大陣所在的範圍內,除了能量和交戰的雙方,再沒有一樣事物能夠保持住固定的形體,全都被分解爲最基本的粒子。
“山澤相形,天地相合!”越發急促,甚至帶着一絲不安的喝聲中,一座巍峨高山的影像出現在空中,在高山的腳下,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大澤,與此同時,這片被八荒誅神大陣強行從現實強行分割出來的空間裡,第一次出現了天空,而在這天空和各種激盪的力量之下,則是堅實厚重的大地。
分崩離析,陷入暴走的四種力量這時重新穩定了下來,隨即與前者構成了一個全新的循環,一股股能量在象徵萬物的八種事物之間流轉激盪,而後化作閃閃發光的巨大八卦懸浮在空中,層層疊疊,綿綿不斷的力量猶如不斷縮小的圓環,一波接一波地向位於中央的雷烈涌來。這已經不僅僅是來自這個空間,或者這座大陣本身的力量,隨着八卦的出現,方圓數萬裡之內的天地之力,已經盡數匯聚於此。
缺乏靈氣的滋養,下界的天地萬物遠沒有上界那樣堅固,磅礴浩蕩的天地之力涌動中,以大秦帝京爲中心,包括周邊諸國,北疆西疆,甚至夢澤在內的大片區域,全都陷入了空前的動盪:高山崩裂,江河改道,大地塌陷,風吼雷鳴,完全是一派末日的景象。無數平民在這一刻灰飛煙滅,億萬百姓因爲這一場戰鬥遭受了池魚之殃,帝京的上空,烏雲密佈,雷霆怒吼,彷彿整個天地都在因爲蒼生遭到的大難而發怒。
身在大陣之中的雷烈對此一無所知,這一刻受到的壓力遠遠已經超過了他的承受範圍,“蕩決助我!”他大喝道,源源不斷的力量驀然從虛空中涌出,而後流入到他的體內,不滅罡身的循環路線上,流轉全身的真氣彷彿暴雨澆灌下的河水瞬間暴漲,可怕的衝擊力幾乎讓雷烈的不滅罡身崩潰。
強行引導着這幾乎脫離控制的力量,雷烈的雙手高高舉起,淡淡的光華在體外閃爍,在相當於人們眨眼百分之一的時間內,他的身體已經變作一柄巨型的長刀,樣式和蕩決刀一模一樣。“刀——斬——天——地!”龍吟虎嘯般的長吟傳出,人刀合一的雷烈化作一道經天長虹,向着八卦中光芒最爲耀眼的乾卦劈去。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密集如暴雨的巨響在八荒誅神大陣中響起,一波、波的光暈形成道道光環向外擴展,在光環經過的地方,已經沒有了能量和物質的區分,也沒有了時間與空間的概念,徹底迴歸到天地初開前的混沌。
“喀嚓嚓嚓……”八荒誅神大陣構築的空間,終於禁受不住光環的強烈衝擊,縱橫交錯的裂紋在大陣外的虛空中顯現,陣勢的破裂已經近在眼前。
“八極混沌,誅神滅世!”狂暴的能量流中,秦傲一面竭力維繫着陣勢,一面聲嘶力竭地喊道。儘管已經對對手的實力做出了充分的估計,打到現在這種局面還是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現在的他,只剩下最後一張底牌,如果這最後的王牌無法奏效,他和同伴只能任由對手宰割,從策劃這個行動以來第一次,秦傲的心中出現了一絲悔意。
已經被混沌壓制到大陣邊緣,處於風雨飄搖中的八卦突然一頓,閃爍的光芒剎那間達到了最亮,下一刻,八道卦象徹底分解,化作無數的光點,而後沖天飛起,在大陣中央的上空匯聚成一個直徑不到一丈的光球,一股蘊含着無窮玄奧的力量隨之如同穹窿般罩落下來。這力量並不如何強橫,卻蘊含着某種獨特的性質,不管是暴動中的能量狂潮,還是正在飛速擴展,湮滅一切的混沌,在其面前都徹底安靜了下來。
這力量幾乎在出現的同時就已經降臨到雷烈的身上,只是一瞬間,和外界的各種能量一樣,雷烈體內流轉不息的真氣已然瀕於停頓,那情形,就如同正在工作的庶民見到前來巡視的帝王,只能放下手上的一切工作大禮參拜,靜候其吩咐一般。
君臨萬物,在這股並不算強大的力量面前,天地間的一切,無論有沒有意識,都會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臣服之意,這種意念就如同日月東昇西落,河水順流而下一樣出現得自然而然,完全是發自內心。面對這樣的力量,任何與之爲敵的存在都好像站到了整個世界甚至是宇宙的對立面,只要有一絲敵對之心,就會遭受到一切事物,甚至是自己身體的無情打擊,沒有人能夠抗衡這種力量,除了這力量的主人的傳承者。
無形的力量及體,雷烈先是一愣,繼而眼中精芒一閃,臉上突然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蕩決,”他大叫道:“大餐來了,快出來,再晚就吃不上了!”說着嘴一張,如同長鯨吸水,居然就那樣吞噬起那籠罩全身的力量來。
微弱的空間波動泛起,人影一閃,離開混沌空間的蕩決已經來到了雷烈身邊。“是阿爹留下的力量!”她驚喜地叫道:“你不準都吃了,給我留一點!”翩然若仙的女子,此時卻好像餓了幾天幾夜的饕餮,毫不顧及形象地張大了嘴,和雷烈一樣大口地吞噬着光球發出的力量。
“這不可能!”秦傲倒吸了一口涼氣,臉上滿是不能置信的神色:“沒人能抵禦這種力量,更不可能吞噬它,這一定是雷烈的詭計,一定是!”
再沒有人比主持八荒誅神大陣的他更瞭解這最後殺手鐗的威力,這是絕不應該在這個層次的世界出現的力量,如果不是大陣的限制,只是這一小股力量,就足以毀滅十個相當於大秦及其周邊區域的地方,就算是戰帝也未必能抵擋這種力量。一個剛剛踏入到帝級的小輩,居然能夠將之像食物一樣吃掉,就算是親眼見到,他也絕不願相信。
如果秦傲事先知道,自己要對付的人,就是傳下八荒誅神大陣的火神蕩空的女兒和女婿,而兩人的體內,早已被種下並覺醒了八卦合一才能產生的,接近至高之力的力量種子,恐怕就不會有這樣的感受了:儘管還無法自如動用體內的力量,可這並不妨礙雷烈二人把這些同根同源的力量當成補品,在已經和自身融爲一體的情況下,這些力量大部分會沉積在體內某處,但只是那可以動用的一小部分,就足以讓他們受益無窮了。
“謝謝,你這人真好。”隨着最後一滴力量被雷烈和蕩決分食,八荒誅神大陣正式宣告破碎,滿目瘡痍的大地重新出現在兩人的腳下,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脣,雷烈由衷地對秦傲說道:“能再擺一次這種大陣嗎?我好像還沒怎麼吃飽。”
秦傲的面孔扭曲着,差一點忍不住要和對方拼命,但理智最終制止了他:他如今在這裡的只是一個分神,充其量只有侯級實力,七個同伴儘管投入到分神上的力量比例遠比他要高,但因爲彼此力量的懸殊,實力甚至比他還要低上一籌。八個侯級的武者,想要和帝級高手對抗,和找死沒什麼兩樣。
“退!”咬着牙,秦傲恨恨地下達了命令,分神瞬間退出了佔據的精神世界,化作一道能量流,準備在本體的接應下穿越空間,重新回到上界,同時向肉身傳出了最後一道指令——自爆。這具肉身原本只是他們挑選出來作分神載體的工具,在如今這種時候當然要廢物利用,只要八人的自爆能夠阻止雷烈一小會兒,他們就可以安全地返回。
“想走,晚了!”充滿嘲諷意味的笑聲突然從秦傲的嘴裡傳出,下一刻,一股和之前截然不同,卻同樣強橫異常的氣息從他的身上衝天而起,“吞噬之道,吞天噬地!”爆喝聲中,一個無形的漩渦在他的精神世界外成型,那正準備脫身的分神頓時被捉了個正着,轉眼間就被捲入了其中。
“你們怎麼可能還保有神志?”分神大驚,奮起全力掙扎着,試圖擺脫那正在一點點剝奪自身力量的漩渦,但他本體的實力雖強,投入到分神上的力量卻和秦傲相差無幾,而此時雙方一個處於主場,有肉身精氣源源不斷的供應,另外一個卻是孤立無援,高下優劣,已然是清楚無比。
“我們當然還保有神志。”秦傲一邊盡情吞噬着對方的力量,一邊冷笑着說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幻神宮和長老會高手如雲,你們把我們從那地獄一樣的地方帶出來,又爲我們易筋洗髓,把我們的力量強行提升到戰魂境,然後派我們重返下界執行所謂的使命,真以爲我們會沒有防備?”
“戰心之劫後,戰帝留下的聖門對長老會肆無忌憚打壓下界大爲不滿,絕不允許任何通過其到達下界的上界武者發揮戰心境五層以上的實力,否則必定遭致天罰,通過其他途徑到達下界更是不可能,要想避開這些限制,唯有將分神附在出身下界的武者身上。”秦傲的笑容說不出的冰冷,說出來的話更是讓人從心裡泛起寒意:“算人者人恆算之,留下你的分神只不過是利息,總有一天,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一定會爲自己的作爲付出代價。”
“癡心妄想,爆!”附身在秦傲身上的分神正是來自幻神,查出雷烈的來歷後,他瞞着其他三大勢力,從流放下界戰心境武者的地方帶回秦傲等人,又不惜血本爲他們提升實力,爲的就是能借助他們的軀體到達下界,施展八荒誅神大陣擊殺雷烈,剝奪他身上的氣運。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如今就連自己的分神都要搭進去,堂堂僞帝級強者,當然不可能接受這種結果。一聲斷喝,被吞噬了一半的分神突然自爆,能量狂潮隨之向四面八方席捲而去。
戰神境武者自爆的威力絕對稱得上恐怖,幻神留在秦傲體內的這具分神至少有侯級的實力,此時在秦傲的體內爆發出全部能量,後者按理絕對無法倖免,然而事實卻剛好相反。就在分神自爆的同時,一抹嘲諷的光芒在秦傲眼中一閃而過,下一刻,無數小型的黑洞驟然出現在他的全身各處,精神世界外的漩渦吸力也在同時加大,正在爆發的能量頓時如同百川歸海,投入到黑洞和漩渦之內。
秦傲等人的主人最擅長的就是吞噬,天地萬物,甚至是整個世界都在其吞噬之列,身爲後者多年精心培養的奴僕,他們同樣也被傳承了這項能力。幻神犯下的最大錯誤就是知己不知彼,滿心以爲自己分神的最後一擊足以毀滅一個小小的戰魂境武者,卻沒想到秦傲的真正實力並不比分神差,更是有主人刺下的大殺器在手,分神的自爆非但沒能損傷到他分毫,反倒省下了他慢慢剝離煉化對手力量的時間。
就在幻神分神的最後一絲能量被吞噬淨盡的同時,秦傲的同伴們也已經完成了對其他分神的吞噬,八個貨真價實的戰神境強者注視着一直看着他們,卻沒有采取行動的雷烈,眼神裡充滿了警惕,過了半晌,八人中爲首的秦傲突然笑了起來。
“我們只是被幻神宮脅迫的傀儡,本身對閣下並無惡意,不想,也沒有實力與閣下爲敵。”秦傲說得相當坦率:“這裡的空間再也已經禁不起戰神境以上的高手交手,否則必定會導致空間坍塌,整個大秦甚至周邊的國家都會遭受滅頂之災,咱們就此別過,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