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雷烈簡短地說道，刀光如驚雷掣電般猛然劈落，毫無阻礙地從星辰巨人的殘魂中穿過，卻沒能傷到後者半分。
雷烈的瞳孔驟然縮小，雙眼在同時眯成了一條細縫。碎空境的存在果然了得，即便只是一條殘魂，也絕非尋常可比。冷哼一聲，又是一道刀光在空中顯現，比起前一道來黯淡得多，卻隱隱有一種神秘莫測，散發着無上威壓的氣息從其上傳出：他已經把十大本源的意境和刀意完美融合，此時展現的，雷靈氣和雷之意境。
雷霆之性至大至剛，蘊含天地之威，是一切陰邪之物和魂靈的剋星，星辰巨人的表現足以讓雷烈對其的戒惕之心大爲提升，此時出手，已然存了將對方一擊殲滅的決心。
“沒用的，你我現在根本就不在同一個空間，就算你的攻擊能斬滅時空，我也可以在攻擊之前轉移到其他空間。”面對對手即將發出的驚天一擊，星辰巨人顯得相當從容：“除非你對空間法則的掌握在我之上，或者攻擊力足以在一瞬間摧毀我周圍環繞的上百重時空，否則休想能威脅到我。我來這裡並無惡意，只是想給你講一段故事，再和你做一個交易，平心靜氣地好好談一談，如何？”
“說說看。”雷烈一揮手，刀光倏然隱去，自己卻依然保持着隨時會出手的狀態，同時暗暗捏碎了一塊玉符：“在下洗耳恭聽。”
到了雷烈這種境界，對與自己切身相關的事情往往會有一種神秘的感應，星辰巨人說自己沒有惡意，在他看來倒有九成可能是真的。只是對方來意不清，又委實讓人感覺到高深莫測，加上此時身處在蕩決的混沌世界之外，一旦發生爭端，很容易將之牽扯進去，容不得雷烈不謹慎從事。他已經發出了通知怒狂的玉符，後者趕來還需要一段時間，聽聽對方講什麼倒也無妨。
“我是所有同伴中誕生最早的，”星辰巨人對雷烈的回答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只是淡淡一笑，隨即開始了自己的講述：“我的家鄉，就在那片被你們成爲無回域的星空。或者是造物的神奇效應，我誕生之後的幾千萬年，我的夥伴們也全都一一出現，除了吞噬者，我們沒有任何天敵，而當我們同心合力的時候，就算是吞噬者也要落荒而逃。那是我們最快樂的時光，我們自由自在地在星空中運轉着，交流着自己感悟宇宙的心得，沒有任何的煩擾。”
“這段時光持續了上億年，終於被兩個人的到來所打破。”說到這裡，星辰巨人的魂體突然散發出一陣劇烈的波動，顯然對當初的情景猶有餘悸：“一片片空間被摧毀，一個又一個同伴在他們散逸的勁氣下灰飛煙滅，我們拼命地抵抗，卻在他們的面前不堪一擊，他們甚至對我們的存在不屑一顧，只是戰鬥的餘波，就讓我們的抵抗徹底崩潰！無回域的界限原本比現在大得多，可是在那一戰之後，整個無回域的面積，整整縮小了十分之九！”
雷烈被這句話嚇了一跳，無回域的廣闊他曾經親身經歷過，數萬顆星辰圍成的廣大區域，少說半徑也有幾百萬億裡，卻只有原來全盛時期的十分之一，而剩下的九成，居然是被兩個人的戰鬥餘波所毀滅，這一份能力，恐怕就連碎空境的大能也不是人人全都做得到。
“好在其中一個人最終還是注意到了我們的存在，”星辰巨人繼續說道：“他有意把戰鬥引向偏離我們所在區域的方向，終於讓我們剩下的人逃脫了滅頂之災。幾萬年以後，這個人再次找到了我們，卻已經身受重傷，他在無回域定居下來，教導我們如何修煉，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直到這時，我們才知道，原來他和他的對手並不是恆古星域，甚至不是所有已知星域的生靈，而是來自另外一個叫智古的星域。”
雷烈聞言不禁微微動容：恆古星域寬廣無比，在已知的上百星域裡卻只算是中等，然而和星域之間那廣闊的空間相比，即使所有星域加起來也只能算滄海一粟。智古星域的名字他曾經聽說過，是這宇宙中最早誕生的星域之一，距離恆古星域的距離，即便是碎空境大能也至少要花費上數千年的時間才能抵達。不管對方是爲何而來，單是能夠跨越這無垠的星空從荒古星域來到這裡，就足以證實其實力。
“這位被我們尊稱爲星辰之師的生靈教導了我們幾萬年，教會了我們諸多知識，卻終於沒能逃脫傷勢發作，在一百多億年前隕歿。也正是這件事引發了我們所有人的恐慌，一個在我們眼中強大到不可戰勝，幾乎可以永生不死的存在，卻依然無法逃過隕落的結局，這讓我們開始思索如何能夠徹底擺脫這種威脅，而靈魂融合，開創一個只有精神存在的世界的想法，便是在那時出現。在這個沒有肉身的世界裡，我們可以擺脫這個宇宙絕大多素法則的束縛，只要世界不被毀滅，精神體就永遠不會消失，哪怕是被徹底擊散，也會以另外一種形式再度聚合，融合之後的我們，將會實現真正的永存。”即便落到這步田地，星辰巨人在談起自己最設想之後，語氣中已然帶上了一份自豪。
“但這條路並不好走，融合的過程艱險無比，我們走過了無數彎路，雖然終於將所有的意識融爲一體，卻還是在最後一刻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差錯：融合後的靈魂，出現了兩個主意識，還有無數從屬於主意識的意識體，就是你們所看到的那些精神體。百億年來，做主的一直是我另外一半的意識，直到其在戰鬥中被摧毀，我才得以逃脫出來。”
“你是我見過的最奇特的生靈，你的靈魂形態和我們極爲相似，卻又渾然一體，全然沒有我們的弊病，可以說，你纔是我們最應該選擇的進化方向。”
“我的另一半意識一直在不斷吞噬更多的靈魂，試圖由量變引發質變，雖然在達成目的前就已經失敗，但毫無疑問，他已經偏離了正確的道路。他已經徹底瘋了，毀滅物質世界，讓整個宇宙只有精神體存在，就算這一次沒被圍殺，早晚也會被宇宙大道所毀滅。”
“所以，你的殘魂就來找我，希望從我的身上學到正確的道路，好讓自己東山再起？”雷烈面無表情地說道：“問題在於，我怎麼才能相信你，又憑什麼幫助你——別忘了，你我之間可還有舊仇未了呢。”臉上雖然波瀾不驚，心中卻在暗暗驚訝：靈肉合一之後，就連怒狂這樣的碎空境大能也未能看出他靈魂的不同，星辰巨人卻在第一時間就察覺到，足見其在靈魂方面的造詣。
“我不是來尋求幫助的，”星辰巨人的回答大大出乎雷烈的預料：“我來找你，是爲了和你融合。和你有仇的是另外一半意識，跟我卻沒有什麼關係，如果你同意與我融合，就會獲得我所有對宇宙法則的感悟，尤其是對空間法則的領悟，這對你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星辰靈或者在外人眼裡很神秘，但究其本質，這些星空蘊育的生靈終究不像人類和其他智慧生靈那樣有嚴密的社會結構，能夠交流的也只有自己的同伴，遠沒有人類那樣的心機和城府，說起話來也是直截了當，絕不轉彎抹角。
“和你融合，變成跟你一樣精神分裂的瘋子？開玩笑！”雷烈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對方的提議：“你不會是在戰鬥中神智受損了吧？”
融合，意味着兩者以平等的地位相互結合爲一體，這對於靈魂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再弱小的靈魂，也會有自己的獨、立意識存在，就算是真正的吞噬者也不敢直接吞噬，而只會在抹去其意識與思想之後轉化爲純正的精神力量，然而纔會加以吸收，更不用說是碎空境存在留下的殘魂。與這樣的靈魂融合，先不說融合後以誰爲主導，雷烈還是不是原來的自己，就算雷烈還處於主導地位，百分之九十九也會精神分裂，就像原來的星辰巨人一樣。
“我的神智很正常，也沒有在開玩笑。”星辰巨人依然無比認真地說道：“我會放棄自己的獨、立意識，甚至是自己的所有記憶，換句話說，與你融合之後，我將不復存在，除了被你承襲下去的精神力量和經驗，我在這個宇宙所有的痕跡將徹底消失。”
“答應他。”不等雷烈回答，腦海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卻是蕩決在與他進行溝通：“別擔心，有我在，這事對我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雷烈知道她記憶復甦之後，一定又從蕩空的傳承裡得到了不少知識，既然敢這樣說，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但如果就這樣輕易答應下來，反倒會讓對方起疑，平添不必要的麻煩。當下皺了皺眉，開門見山地問道：“原因，我要知道你這樣做的真正原因。說吧，你會從中得到什麼好處，或者說，你打算得到什麼樣的好處？”
天下沒有白吃的餡餅，星辰巨人和雷烈非親非故，又沒有發瘋，絕不可能只是因爲後者的靈魂與自己有些相近，就主動跑上門來犧牲自身成全對方。
“我原來的路已經走到了盡頭，要想繼續前進，唯有重新開始。”星辰巨人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但這條路留在我身上的印記太深，讓我根本無法徹底擺脫，打個比方，我現在就好像被困在一處死衚衕，卻身上揹負了太多東西，只有把卸下來才能轉身，但並非任何人都能接過這些負擔，在已知的生靈裡，只有你纔有這個能力。如果你不肯幫我，這些印記就會永遠留在我的身上，我將永遠無法進步，甚至無法恢復形體，只能保持現在的樣子。”
頓了頓，接着說道：“我會捨棄所有的意識，思想和記憶，只把最純正的精神力量和對宇宙法則的感悟傳遞給你，但在失去這些之後，我最核心的靈魂烙印並不會消失。你所要做的，只是幫我保存這個烙印，並在適當的時機使之重新孕育出一個全新的靈魂，讓我有從頭開始的機會。”
在一些大能者看來，人的靈魂除了精神力量，意識和意識活動產生的思想外，還有第四部分的存在，就是所謂的烙印。每個靈魂都有自己的烙印，這也是其與其他靈魂最本質的區別，對於靈魂來說，烙印纔是真正的根本，精神力量也好，意識核心也罷，全都是在靈魂烙印的基礎上產生的，烙印不毀，即便靈魂的其他部分被徹底毀滅，只要條件合適，依然有被複生的機會。
靈魂烙印的說法在大能者們當中頗有市場，只是一直沒有被證實，但雷烈卻知道，這種設想其實是真實的——當初的蕩決，就是因爲靈魂烙印受損，才被宇宙法則認定爲已經死去，纔會讓蕩空在解救時耗費如此大的力氣。而從星辰巨人的話來看，很顯然，這個星辰靈的集合體也已經掌握了這一秘密。
“我憑什麼相信你？”雷烈沉吟着，似乎在思考其中的利害：“你雖然只剩下了一條殘魂，但畢竟是不下於碎空境的存在，誰知道會有什麼暗藏的手段？”雖然是在質問，卻顯然有些意動。
“我可以對至高意志發誓，絕不會做任何對你不利的事情。”星辰巨人顯然很理解雷烈的顧慮，毫不猶豫地說道：“星辰靈秉承宇宙大道而生，一旦對至高意志發誓，受到的限制只會比其他生靈更加嚴格。”
“成交。”雷烈這次答應得相當爽快，“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得先研究一下細節。”
大能者們經歷過無數磨礪，心智和經驗絕對都是下界宇宙中最頂尖的，因此除非另有玄機，否則談判時像普通人那樣轉彎抹角，語帶玄機非但不會有效果，反而會令人恥笑，而一旦認同了彼此的條件，也絕不會像常人那樣考慮再三，更不會在後續問題上拖泥帶水。雷烈和星辰巨人只交流了片刻，就敲定了各自對至高意志所發誓言，以及日後如何利用靈魂烙印幫助後者復生等細節，又過片刻，星辰巨人已經置身於混沌世界內的某處無人空間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