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波,第六波,第七波,前世的技巧和經驗,今生的意境與體悟,雷劫如同一座巨大的鍊鋼爐,將雷烈兩世爲人,對刀道的所有理解,全都壓縮融解在了一起。這已經不再是單純的提煉精鋼,而是在將所有的材料融爲一體,鑄造出一柄絕世天兵。
“蓬!”綿密的刀光終於抵擋不住雷劫的衝擊,化作了漫天紛飛的光點,去勢不減的雷光長驅直入,重重劈在了雷烈的身上。他全身的肌膚,至少有九成以上隨之變作了焦炭,內腑更是早已化作團團飛灰,體內世界的空間,有八成以上徹底崩塌,能量如決堤的洪水從體內流淌出來,如今的他,甚至就連動一下手指都艱難無比,更不用說抵禦接下來的雷劫。而不等他有所恢復,第八輪一百二十八道雷劫,已經毫不延遲地降臨。
“至高意志在上,我若爲碎空,必將浩劫執行到底,必誅滅世間一切吞噬者及新生者,必找出真靈所在,將之化爲齏粉,再不可危及宇宙衆生!”看着眼前急速接近的雷光,雷烈突然大聲疾呼,聲音又急又快,聽起來如同一聲尖利之極的嚎叫,外人根本難以分辨其中的含義,然而雷烈卻知道,那隱藏在冥冥中的無上存在,必定可以清楚接收到這一信息並作出迴應。
“呼!”就在雷烈吶喊出口的同一時刻,那襲向他的雷光,突然出現了片刻的停滯,這停滯不過維持了千分之一息,但對雷烈來說已經足夠。“神兵化刀!”隨着他的叱喝,浩劫神兵紛紛從位於體表的空間中飛出,儘管在之前的雷劫下損毀了將近一半,剩下的卻依然足以構成一柄不下於絕頂天兵的長刀,更有一股似乎要毀滅萬物的氣息從其內傳出,而就在這長刀出現的下一刻,雷烈突然出手,將之拋向了正在辛苦抵禦雷劫的屠雲。
天兵之所以能夠作爲抵擋雷劫的工具,固然是因爲可以增幅持有者的力量,更爲重要的,卻是在於其可以分擔雷劫的威力:只要在上面留下屬於特定的烙印,雷劫就會將天兵視爲另外一個渡劫者,進而視其蘊含的能量多寡,將本應落在渡劫者身上的威能,分出一部分加諸其上,不過上限最多隻有一柄天兵。
這種方法在破空境大能中最爲有效,如果有上等的天兵,煉空境大能也可以藉助其來渡劫,然而到了碎空境,卻已經基本上沒有了用處——普通的天兵中蘊含的能量,和碎空境大能相比根本就不在一個層次上,即便涌來分擔雷劫,作用也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能夠與後者相匹配的天兵,一萬柄裡也找不出一柄。單獨的浩劫神兵所構築的長刀,同樣也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然而如果加上至高意志賦予的毀滅氣息,卻絕對可以達到要求。
長刀脫手的同時,一百二十八道雷劫突然一分爲二,其中一部分繼續向雷烈落下,另外一部分卻向着長刀追去,而就在靠近屠雲的一刻,原本落向雷烈的那一部分雷劫中,又有一大半改變了方向,匯入到追擊長刀的行列:很顯然,隨着長刀與的接近,後者又一次被視爲了干擾雷劫者,而根據其實力,雷劫選擇了把自身絕大部分的威能加諸在他的身上。
“混蛋!”屠雲目眥皆裂地怒吼着,手上卻不敢怠慢,越來越多的符文從全身各處涌出,在身邊構成了一座座玄妙神奇的陣勢,抵禦着雷劫的衝擊,卻架不住襲來的能量越來越龐大,越來越狂猛,終於被突破了最後的防禦。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細的閃電重重劈在了頂門上,屠雲在霎時間變作了烤雞,全身的毛髮早在第一時間就化作了氣體,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都在向外冒着煙,身上的肌肉骨骼和內臟,至少損毀了三成以上。
和他相比,雷烈的境況只有更慘:體內世界的架構徹底崩潰,至少三分之二的身體灰飛煙滅,只剩下一小塊如同焦炭般的殘軀,懸浮在漫漫的星空之中,而且生機在不斷流失。照這樣下去,即便他有不滅罡身,也只有毀滅一途,好在這時最後一波雷劫已經降臨。
如水的雷光化作潺潺溪流,滋潤着雷烈近乎崩潰的身體,填補着他幾近乾涸的能量,那如同被雷劈倒的枯樹般的身軀,隨之重新煥發出勃勃的生機。乾枯的皮肉之下,全新的血肉,肌膚,內臟,骨骼和經脈以閃電般的速度重生着,崩塌的世界架構急速恢復,消散的本源再度重建,已經破碎的世界樹也開始再次構築成型……不過幾息的時間,一個全新的,強橫更勝往昔的肉身已經出現。
“這就是碎空境嗎?”感受着身體裡那精純如一,如長江大河般流轉不息,又雄渾到蓬勃欲出,似乎隨時都可能推動着自己破開空間屏障,升入更高層次世界的力量,還有體內那越發堅固,運轉越發流暢,規則更加完備,就連那位於地核內的一團混沌之氣也壯大了數倍的世界,雷烈喃喃自語着,臉上卻並沒有九死一生突破境界的驚喜。以他的底蘊,如果不是拉上屠雲陪綁,即便連渡兩次雷劫也並非不可能,而今不過是把預計中的時間提前了而已。
“呼!”就在雷烈感受着自家變化的同時,一陣無形的波動掠過,屠雲的身影倏然間從星空裡消失。他如今的力量最多剩下五分之一,身體更是傷痕累累,沒有幾萬甚至十幾萬年的修養休想恢復,面對不僅恢復如初,且實力更勝往昔十倍的對手,不逃纔是腦子進了水。
“屠雲老祖,就這麼走了?”雷烈大笑道,一柄長刀倏然出現在屠雲消失之處,而後緊隨着後者沒入虛空,一聲悶哼隨即從星空中傳出,隨後便再也沒有了聲息。很顯然,雷烈這一刀,讓屠雲吃虧不小。
以屠雲半步至高的底蘊,就算是實力七折八扣,如果一心想逃,要將之留下也是一件難度極大的事情,恐怕也只有與之境界相仿的楚真才做得到,雷烈卻還差了些火候。但楚真縱然沒有做出百年內不可出手的承諾,面對自己的救命恩人,以她的性格多半也難以翻臉動手,這種情況下,能夠讓屠雲吃上一個大虧,已經是很不錯了——雷烈心中有數,以屠雲的傷勢,加上自己那一刀,沒有幾百萬年的時間,後者休想再與人動手。
“阿烈!”
“哥!”
兩聲嬌呼同時響起,蕩決和小妹的身影不分先後地衝向雷烈,分別從左右牢牢佔據了後者的半邊身體,把頭深深埋在雷烈的懷裡,無聲地啜泣着,千言萬語涌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兩張梨花帶雨的嬌顏上,淚水和笑容混雜在一起,焦慮不安和欣喜若狂交織在一處,卻顯得分外動人。
剛纔的景象,她們在混沌世界內全都一清二楚,卻根本插不上手,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兩顆心幾乎被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第九輪雷劫降臨前的一刻,兩人被嚇得魂飛天外,要不是楚真攔着,早就不顧一切地衝了出來。如今雨過天晴,心中的人總算是有驚無險,兩個人驚喜交加,四隻玉手緊緊抓着雷烈的雙臂,生怕一鬆手對方會就此消失,原本彼此心裡的那點小芥蒂,此時早就被扔到了九霄雲外。
“蕩決,小妹。”雷烈微笑着,只覺自己從未像這一刻一樣,對於完成浩劫,對於自己的前途充滿了信心,他輕輕拍着懷裡兩個玉人的肩膀,柔聲道:“好了,都過去了,我們現在,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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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片被無數星辰充斥的空間,不過不同於無回域那種近乎詭異的排列方式,這裡的星辰雖然同樣密集繁多,卻令人覺得自然和諧之極,在無盡星空的映襯之下,宛若一顆顆鑲嵌在渾然一體的黑色大理石上的鑽石,顯得那樣的璀璨絢麗。這些星辰並非靜止不動,而是在循着若干特定的軌跡緩緩運轉,一種神秘深邃,玄妙精微的韻味隨之油然而生,定力稍差的人只要看上一眼,心神就會被深深吸引,進而永遠迷失在那意境之內。
這是大自然的傑作,是一片天然形成的神妙陣法,在恆古星域,這裡有一個響亮的名字:星辰海。對於修習星辰之道的武者來說,這裡是不可多得的聖地,對於尋幽探奇的大能者們,這裡那因爲星辰運轉的陣勢而出現的,隱藏在星空下的,層層疊疊的時空迷宮,還有陣勢本身,同樣有着極大的吸引力。這處險地,雖然沒有曾經的無回域那樣兇險,沒有雷電海那樣受到中低層武者的歡迎,在恆古星域的名聲,卻絲毫不下於前兩者。
“就是這裡了。”站在星辰海的邊緣,雷烈的眼神深沉之極,彷彿可以穿透眼前的重重時空,一眼看到其中隱藏的最深的秘密:“這地方空間複雜,又有天然的大陣相助,星聖的這幫信徒,還真會給自己找容身之所,要不是事先鎖定了氣息和方位,即便以現在的實力,想要在此地找到星巢也非易事。”
心裡想着,身形突然向前踏出一步,面前的空間隨之向兩邊分開,現出一條狹長的通道,雷烈隨即邁步走了進去,下一刻,已然穿越了無數空間,出現在一片相對空曠的星空之內。“給我破!”雷烈冷喝出道,聲音化作鋒銳的長刀,輕易劈開了前方的無盡時空,一個巨大的多面體隨之出現在時空迷宮的後面,其形狀猶如超級大蜂巢,直徑足有數十萬裡,正是星辰使徒們的駐地星巢。
“轟!”雷烈的舉動當然不可能不驚動星巢內的使徒,隨着一聲悶雷般的轟響,一個巨大的,閃動柔和光芒的光團已然閃電般飛射而出,如同從天空隕落的星辰般撞向雷烈。與此同時,無數星光出現在雷烈身邊,鉤織出一張縱橫交錯的巨網,從四面八方牢牢鎖定了方圓千里之內的空間,令他避無可避,只能正面迎向那巨大的星辰。
兩道有若實質的精光陡然從眼裡爆射而出,雷烈的右手在同時緩緩擡起,而後向下劈落,先是身邊的星光,然後是電射而來的星辰,全都隨着他手掌的下落而灰飛煙滅,再沒有留下半點痕跡。緊接着,雷烈踏步上前,倏忽間便跨越了漫長的空間,就那樣徑直撞向眼前的星巢。
就體積而言,雷烈在星巢面前簡直可以忽略不計,然而只要看到他飛向星巢的情景,就無人會懷疑,他這一下,完全有能力將眼前的龐然大物撞得粉碎,就如同鐵球雖小,卻可以輕易砸破玻璃魚缸。無數與第一顆一模一樣的星辰從星巢的各個面上激射而出,挾帶着毀滅性的力量從不同方向衝向雷烈,更有無盡的星光從多面體的表面升起,化作一層看似薄弱,卻可以抵禦大能者全力攻擊的光幕,牢牢護住了處於中間的星巢。
然而這一切絲毫不能阻止雷烈的腳步,向前飛行的過程中,他的雙手不緊不慢地揮舞着,看起來速度並不快,卻在剎那間在身邊佈下一道銅牆鐵壁——不,不只是防禦的銅牆鐵壁,而是無數急速轉動的刀鋒。那些與之碰撞的事物,不管是威勢驚人的星辰,還是在星辰使徒們眼裡不可摧毀的光幕,全都在第一時間被一分兩半,而後,在片刻的停滯後,徹底碎散開來,化作瀰漫在星空裡的塵埃。
“你到底是什麼人,爲何要闖入這裡?”雷烈的表現終於讓星巢裡的人坐不住了,無數星光閃動中,十幾道身影同時出現在他的面前,其中最弱的也是破空境巔峰的水準,爲首的一人,赫然是碎空境初入的大能,這些平日裡威震一方的大能者,此時卻一個個面色沉肅,儼然如臨大敵的樣子。“我們一向與世無爭,自問從來沒有得罪過什麼人,閣下此來想必是出於誤會,還請速速退出,我們不會再追究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