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荷眼見田邊就在跟前,恨不得隨手拿把菜刀就往他頭上砍去!
田邊,就是她的殺父仇人!不僅是殺父仇人,還是間接的殺母仇人,一個讓她的家支離破碎的惡魔!
但她不是傻子,現在絕不會幹這種沒腦子的事。
面對一羣手持鋼槍的鬼子與二鬼子,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田邊把陳立鬆帶走。
……
陳立鬆清楚田邊爲什麼會帶走他。正如他所想到的,田邊知道二藤三郎的失蹤與陳立鬆媽媽、妹妹及妹夫被救,是同一個時間,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二藤三郎沒有按計劃撤退,然後失蹤了。
陳立鬆被銬在鎮公所大院的天井的柱子上。
鎮公所裡能開的燈全開了,一片亮堂。
田邊在陳立鬆眼前走來走去,說道:“你是陳立鬆,よーし(喲西)!我進你屋子裡之前,似乎聽你們在說田地的事?嘖嘖嘖!你不是一個好農民,不能有田。”
“田邊太君,我真是個農民。”
“有人說,你,從太君手裡救走了你的媽媽,你的妹妹與妹夫,有這回事嗎?”
陳立鬆心道,如果田邊確定了二藤三郎是他所殺,就不會對他說“有人說”,絕對是立即處決了他,所以剛纔慌亂了一陣,現在反而平靜了下來。
“太君,我是從黃大明手下那救走了我的家人。救家人,沒有錯吧?再說,我沒殺人,他們見黃大明跑了,也溜了。他們的人都溜了,我不帶走我的家人嗎?”
田邊拿着二藤三郎的照片給陳立鬆看:“你沒見過他嗎?”
陳立鬆認真地看了一眼二藤三郎的照片,搖搖頭:“沒有。他的人怎麼會在紙上了?他的身子怎麼只有一半?”
他說出這話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肚子開始發疼。
其實不是真的肚子疼,而是強忍着笑,忍得肚子疼!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突然變得這麼搞笑了,居然會想着逗這個鬼子。
陳立鬆當然不是沒見過世面。
以前與他爹一起在風山與刀峽叢林裡奔波,打到野味,都是他去田城沿街叫賣的。田城的鼓樓邊上就有一家照相館,他與林金珠結婚之後,還想帶着她去照一張。
只不過他曾經在黃家大院當着田邊的面,吃飯時睡着在飯桌上,差點被鬼子槍斃了。那天,臺灣來的鬼子兵王克福說他是個傻子。
那就繼續在田邊面前當個傻子吧。
“大富君,陳立鬆說,二藤君怎麼會在紙上了,你跟他解釋解釋。”
站在田邊身後的趙大富,起先不敢面對陳立鬆。後來他見陳立鬆雙手被銬得牢牢的,但不再避開陳立鬆了。現在聽到田邊在問他,立即起身悄然說道:“他一個土冒子,還需要跟他解釋嗎?”
陳立鬆突然用被拷住的手指着趙大富說道:“報告太君!他,他在我家偷了我的錢!”
趙大富“呵”地一聲,把頭轉向別處。
害怕見到陳立鬆,就因爲他確實在陳立鬆家拿走了陳立鬆的錢!這種事當然並不光彩。
田邊問:“大富君,真有此事?”
“太君,您別聽他胡說八道,他說的話有毒。”趙大富嘴裡這麼說,心裡卻囧得不行,而且更是恨陳立鬆入骨。
“趙大富!你敢說沒有拿嗎?就放在牀板上!你把林花叫來,我們對質!”
“對什麼質!給老子閉嘴,老子是堂堂警備隊隊長,會去偷你家銀元?!笑話!”
趙大富見陳立鬆提到林花,而他剛剛眼睜睜地看着陳天福當着他的面調戲林花,而且自己還得乖乖地把這個林花送給陳天福!
他越想越恨:要不是田邊就在跟前,他恨不得狠狠地踢了陳立鬆幾腳解解恨。
田邊很享受他倆爭吵的模樣,竟搬來一張小凳子,放在邊上後坐上去,微笑地看他倆,對他倆說道:“呵,你倆慢慢吵,我其實挺喜歡看你們中國的耍猴戲。”
他從陳立鬆清澈的眼光中解讀陳立鬆的內心世界,以爲陳立鬆一個鄉下人,自然不會對他撒謊。他更加堅信陳立鬆是當之無愧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一名鬼子憲兵帶着一個窈窕的身影進了鎮公所,讓田邊眼前一亮,讓趙大富兩眼發直。
田邊從小凳子上站了起來,熱情地向來人迎了過去。
當田邊看清進來的人正是林青荷時,心又涼了下來。
陳天福明確地告訴他過,林青荷是陳天福看上的女人,田邊動不得。田邊清楚陳天福爲人,被陳天福看上的女人,他是不敢動的。
就連路輝帶着隊伍來了田邊都想辦法避其鋒芒,更何況他所熟悉的陳天福特意交待過他不能碰這位叫林青荷的姑娘。
他覺得,陳天福是他的老同學,也是好朋友。這次若不是陳天福提前跟他說,路輝帶着幾萬國軍要奪回田城,恐怕他此時早已向他的天皇陛下效忠了。
自從進入田城以來,日軍在中國的戰爭進行得並非他們所想象的那麼順利。
他們三個月拿下中國的幻想破滅了,田邊來到中國早過三年了,也一樣還沒拿下!
陳天福跟田邊分析了中日戰爭形勢之後,田邊開始失眠。
讓田邊焦心的是,他的士兵跟他一樣,因爲遠離家鄉太久了,很多人開始想家。他們也是人,並不像他們的天皇陛下所希望地那樣,一直堅持吃魚、堅持到最後勝利!
外面的天更黑了。
林青荷是替陳立鬆來求情的:“太君,求您放了陳立鬆吧,他很老實的,您說的事,他絕不會做。”
田邊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說道:“不是我不放,這件事你得問天福君去,放不放陳立鬆,是由天福君說了算。天福君交待過,若是青荷小姐來了,麻煩你移步陳家大院找天福君去。”
“你不放了陳立鬆,我哪也不去。”
林青荷也很詫異,眼前的田邊似乎在替陳天福當說客,沒想到陳天福的竟有這麼大的能耐!
“你不去找天福君,天福君如何放了陳立鬆?”
……
田邊與林青荷的對話,趙大富聽在耳旁,恨在心裡,他悄悄地離開了鎮公所。
“陳立鬆,你竟當衆揭穿老子拿走你的銀元?你算什麼東西!?老子要燒了你家!”
不一會他就到了陳立鬆的家門口,推開虛掩的門。
竈上的飯已經熟了,竈裡的火還沒滅。竈的跟前都是乾柴火!幹!的!柴!火!”趙大富恨恨地說道:“真是天助了!”
不一會,陳立鬆家的方向燒起了熊熊大火。
陳立鬆家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