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四個全部給我上車!”
氣急敗壞的黃大明跳上他的車,發動起來後,破天荒地叫他的手下坐他的車。劉國龍、鄭起雲等人不敢相信這位黃長官會讓他們上他的車。
“你們等啥?要我下去擡你們上來嗎?愛上不上!鄭起雲你上來跟我回警察隊取槍,其他人原地等着!老子今天要不幹掉陳立鬆,明天就改姓陳!”
經常捱揍捱罵的也容易被關注被重視,黃大明點名道姓要鄭起雲跟他一起回隊裡取槍。
鄭起雲無可奈何地爬上了車。他跟其他人一樣都有顧慮,實在不想跟着去。要知道那時候鎮的警察隊,隊員基本都是本鎮的小夥,跟鎮上的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有點關係。
黃大明猛踩了一下油門,帶着鄭起雲往警察隊辦公樓去了,劉國龍與其他兩個警察面面相覷。
此時,陳如意靈堂祭靈已完成,在道士的一聲“起靈”吆喝下,四個漢子擡起了棺材,陳立鬆帶領着親友,扶着靈往風山方向動身了。
劉國龍看了看陳立鬆的送靈隊伍,對兩位同僚說道:“二位,陳立鬆雖然奪走你我槍械,不過這後生仔以前一直都是規規矩矩的,今天也是我們黃隊長冒犯死者在先,所以才動了手,情有可原。咱們面對的可都是刀風鎮鄉親,陳榮,你是陳莊人,你說咱這話對嗎?”
那叫陳榮的警察點頭稱是,另一個叫黃慶生的警察自然也覺得有道理。
劉國龍又說道:“要是長官非要拿了槍來,肯定還是讓咱們先上。刀峽上的人進了警察隊那天我溜出來,看到的是,你們跟刀峽的人對峙,他倒躲在後面,讓你們跟刀峽的人打。”
黃慶生是黃莊的,與黃大明還有點親戚,插嘴道:“就陳立鬆剛纔奪槍那一招,我們自愧不如,他以前可是獵人。要是黃長官能夠一槍斃了陳立鬆還好,不過大家也都知道咱們長官槍法。要是打不死陳立鬆,恐怕陳立鬆一槍一個,那還得了,刀風鎮就出大事了!”
劉國龍就受了陳立鬆的一次恩惠就念念不忘,他對陳榮說道:“陳老爺是你堂哥,隊長會聽陳老爺的勸,你現在趕緊去請來,千萬要能勸住隊長。”
陳榮知道劉國龍說的陳老爺就是指陳天福。外姓人稱陳天福爲陳老爺,本家叫陳天福爲天福老爺,他點點頭就往陳天福家奔去。
這時候還是上午,見陳家宅門開着,陳榮上前敲了敲門就進去了。
陳天福正悠閒地喝着茶,陳榮簡單地把事情說了下。
雖然陳天福是堂哥,但陳榮還是得以“老爺”稱他:“天福老爺,此事人命關天、萬分火急,半刻都耽擱不起。”
陳天福不說去,也不說不去,依然拿着茶蓋颳着茶沫,刮完又悠然地喝着茶。
倒是坐在一旁的陳太太站了起來。
這位來自黃莊大戶人家的黃月琴,雖然已是四十歲的人,卻保養得相當精緻,但她一開口說話卻是一臉陰沉:“這種事你能管嗎?讓我那弟弟宰了他就是!陳莊出了這種刁民,不斃了,刀風鎮怎麼治理?個個都像王鎮長那樣,什麼民族、民權、民生,不殺雞儆猴,我們這些人怎麼活?”
同樣是堂,黃月琴、黃大明之間的堂,與陳天福、陳榮之間的堂,是不一樣的,因爲黃月琴孃家纔是真正的大戶人家,沒有黃月琴孃家,黃大明就當不成現在的警察隊隊長。
陳榮說道:“嫂子,話不能這麼說,我是怕我們隊長吃虧,那陳立鬆是獵戶出身……”
黃月琴忽聽陳榮竟然叫她爲“嫂子”,驟然往陳榮跟前逼了過來,指着他的鼻子發飆:“你是誰啊?滾出去!堂堂一個警察隊長,還怕一個小小賤民不成?滾!”
早知道陳家由黃月琴說了算,今日所見果然不假!陳榮瞅了一眼坐在太師椅上的陳天福,陳天福對黃月琴的發怒充耳不聞,兩眼依然盯着他手中的茶杯,不見動彈。
算是被這位不讓叫“嫂子”的嫂子趕出了陳家,陳榮心中暗自嘆息:看來這一場槍戰在所難免了。
既然請不動天福老爺勸說黃隊長,自己只能跟劉國龍一樣,去提醒一下陳立鬆,畢竟陳立鬆也是本家堂兄弟。此時送葬的人羣應當往風山方向去了,一路祭拜,想必還未到山腳,陳榮抄了個近路小跑着去追送葬隊伍。
遠遠的傳來了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音,不知道是槍聲還是爆竹聲,響聲讓陳榮聽了心驚膽戰,又加快步伐,他覺得這不是小跑了。
遠遠地看見送葬隊伍了,陳榮鬆了一口氣,因爲隊形不亂,依然走走停停,是不是停下來祭一祭。
穿過一片剛插了秧的水田,已經到了風山腳下,陳榮氣喘吁吁地追上了送葬隊伍。山邊的水田一塊連着一塊,山上的樹木一片接着一片,隊伍在山路上蜿蜒前行。
回頭看了一眼鎮方向的道路,沒見黃大明追來。進了山,汽車就開不上山路了,連擡棺的人、走路的人在山路上行走都很吃力,自然就限制了黃大明汽車的自由,開得再快也不可能順着這樣的山徑,開上山去追。
陳榮稍稍鬆了一口氣,本想去找陳立鬆,卻被劉國龍給拉住了。
“你別去勸他了。這小子平時溫順得像頭羊,現在就是一頭牛。他說,他等着我們隊長來找他。”劉國龍一邊說,一邊遞來兩杆槍,“這兩杆槍你扛着吧。背一杆倒不覺得重,這四杆槍背在身上還真得有點累。”
陳榮接過這兩杆槍,問道:“陳立鬆把槍還給咱們了?”
“留下了隊長的駁殼槍。”
“他倆扛上了。對了,隊長今早帶着咱們來找陳立鬆幹嘛來了?”
劉國龍說道:“沒說,隊長想做啥,什麼時候跟咱們這些人說了?真奇怪,這黃隊長還真怕陳立鬆了?那黃隊長是真小人,睚眥必報,這回奇怪了,居然讓咱們白替他倆擔心了!”
說完他倆也不再跟着送葬的隊伍上山了,就在山道旁找兩塊石頭,各坐了一塊,放下了槍就在路旁歇歇。
劉國龍忽然說道:“完了!”
“什麼完了?”
劉國龍指着遠處的一個漢子,穿着長衫,正騎着腳踏車往這邊山路飛馳而來,說道:“那不是咱們隊長嗎?那騎着腳踏車的人,就那穿着長衫的!”
陳榮順着劉國龍手指所指的方向,也看到了黃大明,嘆道:“他還是追來了!原來他也知道車開不上山路!這回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