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崖發佈的視頻,很快就從網絡上消失了。
好在,本來就沒人關注一個陌生的道士。
而且這個道士說的話,還如此奇怪。
但是,修行之人,卻是都看見了。
天曉得南崖一個老頭子,怎麼會如此熟練的運用網絡。
明一剛剛回到道觀,當他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第一反應並不是生氣。
而是感到後背一涼。
從南崖殺死裴崇喜開始,他就隱隱有一種感覺,南崖展開了反擊,展開了報復。
隨後的茅山關被迫,軍部駐守茅山的人被殺,也都驗證了他的猜測。
今天他又做了一件事情。
何圖也被拖下水了。
南崖說的話,大概率是真的。
所以,何圖的確在山裡見過他,但也的確沒有動他。
而現在,南崖把他給賣了。
下一個,是誰?
是自己嗎?
他想到可能發生的情況,情緒倒也淡定。
從南崖脫離他們控制那一刻,他就已經做好了這份準備。
他上午去了一趟茅山關,情況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茅山關大門雖然被打開了,但裡面的情況還不錯。
關內現存的靈物有六位,堪堪鎮壓。
不過這並不是長遠之計。
這六位靈物,壽限也將至。
而且,大門敞開,最危險的反而不是關內的羣妖,而是關外大妖。
甚至,是一些修士。
靈物是承了大前輩允諾,方纔留下鎮守的存在。
他們能以一己之力,就鎮壓一頭大妖,或是數百頭羣妖。
這樣的存在,全身都是寶,乃是修行之人眼中至寶。
怕就怕,有人覬覦,在暗中窺伺。
這種事情,以前不是沒有發生過。
他打電話,喊來金圓和雲霄。
同時也給李文民二人打了一通電話,邀請他們過來。
結果電話打過去,人家已經在過來的路上。
顯然也是從目前現有的信息中,判斷出了對他們不利的情況。
下午,全部到齊。
五個人重新坐在客廳裡。
半個月之前,他們也坐在這裡,也是這幅場面。
但那時候,大家的臉上,洋溢的是笑容。
而現在,臉色很嚴肅,很難看。
“道協上午打來電話,要我們立刻去找何圖,請他去道協配合調查。”
明一說道:“不出意外的話,南崖明天就會公佈我們的事情。”
“這件事情是我提議,這與你們無關,我會一人承擔。”
他們不說話。
他們並不在乎住持、方丈的身份。
但是,他們不能不在乎,肩上承擔的這份責任。
李文民和星硯,一生都在鎮守錢塘。
若因此而被除名,他們難以接受。
金圓和雲霄,再加上明一。
三個人,掌管着江南道協。
如果他們三人全部被清除,江南會陷入無人的局面。
到時候江南羣龍無首,是最容易出岔子的時候。
而且,武協、儒教、佛門,絕對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下午的時候,何圖從茅山出來。
他得知此事,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受。
我被南崖給賣了?
他簡直想不明白。
南崖腦子裡想什麼呢?
他什麼都不說,這事情就只有他們倆人知道。
這相當於秘密戰友的關係啊。
結果他居然說出來了?
他就不擔心,自己事後報復他?
“何圖宗師。”
“嗯。”
“呂宗師會陪你去京城,請配合。”
“好。”
何圖點頭,旋即看着明一:“你就不問問我,這事情幾分真,幾分假?”
明一問:“你見過他嗎?”
何圖搖頭:“見過。”
明一顯得很詫異,一旁的呂卿爾,也側目看過來。
“走吧。”何圖主動向着山下走去。
呂卿爾面無表情,兩手背在身後,隨之下山。
眼睛不瞎都看得出來,何圖屁股肯定不乾淨。
要不然南崖這麼做毫無意義。
他都已經離開茅山了,還用得着用這種法子,把一個大宗師從茅山支出去?
但是他這麼爽快的承認,有點難以理解。
也不知道,他心裡撥的什麼算盤珠子。
“明九。”明一轉頭喊道。
“師兄。”
“你去喊明北過來,我有事情和你們說。”
明一回到客廳,道:“幾位先回吧,有什麼事情,及時聯繫。”
“好。”
李文民二人離去。
金圓問:“要請他們來茅山關嗎?”
明一道:“道場會安排,不需要我們操心。”
金圓道:“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茅山關的靈脩。”
兩人沒有待太久,等明北二人過來時,也起身離開了。
三人坐在客廳。
明北問:“師兄,你找我?”
明一道:“乾元觀的住持,你們誰做?”
兩人一怔,一臉疑惑。
這是什麼意思?
“師兄……”
“誰做這個住持我都放心,你們自己商量一下吧。”
兩人對視一眼,不懂師兄怎麼突然說起這件事情。
而且,這語氣怎麼給他們一種託孤的感覺?
……
陳陽得知這件事情時,心裡也是一咯噔。
“這老東西真是瘋了,連茅山關都敢破,他不要命了吧?”
“何圖宗師,不可能跟他同流合污吧?”
“玄陽,我們要不要也去一趟茅山關?”
陳無我順勢詢問。
“去那裡幹什麼?”陳陽心思全在南崖身上。
明一想得到的,他也能想得到。
今天他抖出何圖,可能就是給明一他們提個醒。
明天,很可能就輪到他們。
陳無我道:“茅山關被破了,肯定需要人過去鎮壓。”
陳陽道:“等通知吧,他們有需要,會主動找我們的。”
“你真傻假傻啊?”陳無我看大傻子的看着他:“那是茅山關啊,管他們需不需要我們,能進去就行了。”
陳陽知道他什麼意思。
山關最危險,但與危險齊名的,是收穫。
越危險的地方,好東西越多。
茅山關死了多少人,多少妖,好東西不知道有多少。
而且那種地方,一般都是靈氣較爲充沛,甚至比之道場也絲毫不爲過。
那裡面就是超脫俗世之外,單獨存在的修行聖地。
當然了,很危險就是。
陳陽道:“你想去就去,我沒時間。”
“真不去?”
“不去。”
“那…你們去不去?”陳無我看向龐鬆泉二人。
兩人也很心動,問道:“你真的不去?”
“不去。”
“那我們去吧。”方青染道:“三個人一起,彼此也有個照應。”
陳無我道:“三個人肯定不行,得多找幾個,回頭我去聯繫解守郡和孟子義他們。”
他們捱得最近,從這過去,頂天了也就兩個小時。
這種機會要是都錯過了,他們能後悔死。
雖然陳陽不去,很遺憾。
但他們也沒想過,什麼事情都讓陳陽罩着他們。
那樣的話,他們和廢人有什麼區別?
遠在京城,白雲觀。
玄玉隨手將一個單肩包跨在身上,就出去了。
上車的時候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正準備發給玄真,突然拍了拍腦袋。
“差點忘記,他那兒沒信號。”
旋即翻到陳陽的微信,猶豫了一下,把編輯的文字又給刪了。
他此行是去茅山關。
不管怎樣,也算爲道門建設,添磚加瓦吧。
能不能幫上忙不重要,不幫倒忙就行。
而且,他也迫切需要這些危險,讓自己受點刺激。
師傅一直希望他能繼承衣鉢,做白雲觀的住持。
但他幾斤幾兩,他自己太清楚了啊。
就他這樣的,別說做住持了,給他個執事,他都懶得弄。
所以他也看開了,做什麼住持,那不適合自己。
還是專注修行吧。
反正他現在還年輕,等以後道行上來,資歷上來,如果有這份心思,他也不介意兼個職。
江南其他勢力還是很能沉得住氣的。
沒人選在這個時間跑去茅山關湊熱鬧。
天知道茅山關現在什麼情況?
萬一那裡面羣妖暴亂,去了豈不是送死?
先讓道門自己解決,若是問題不大,他們再過去轉轉。
若是問題大了,也有道門的人衝在前面。
怎麼看都不虧。
而另一方面,他們也在關注何圖。
甚至刻意的將這件事情誇大,傳播出去。
用這種上不得檯面的方式,給道協施壓。
何圖此刻已經來到京城。
呂卿爾名義上是陪他來,其實就是擔心他一個人路上會跑。
兩人一路上都沒交流,一直來到道協。
上六樓。
辦公室裡,幾位會長副會長都在。
二人對他們微微點頭,坐了下來。
何圖主動開口:“是爲了南崖的事情吧?”
郭啓軍問:“他說的可是真的?”
何圖搖頭:“假的。”
幾人表情不見變化,顯然不可能因爲他一句話就相信他。
郭啓軍問:“你在茅山見過他?”
“見過。”
“然後呢?”
“他跑了。”
“你沒有抓住他?”郭啓軍明顯不信:“你連一個南崖都抓不住?”
“一個南崖?”何圖笑着道:“郭會長,你瞭解南崖嗎?”
“南崖真人,也是一名築基。而且,我只是碰巧撞見了,什麼準備都沒有,怎麼抓得住?”
“你真是太高看我了,莫不是把我當成山裡那些修行上百年的老前輩了吧?”
“更何況,我爲什麼要抓他?”
他語氣帶着幾分譏誚。
“我一直在山中修行,要不是明一會長請人來找我,我甚至不知道外界發什了什麼。”
“我在山裡碰見南崖時,他詢問我茅山關在哪裡,我便告訴了他,有問題嗎?”
面對何圖的反問,郭啓軍竟然無從反駁。
“如果我知道南崖做了這些事情,哪怕你死我活,也不會放他安然離去。”
“茅山關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也是生於江南,長在江南的,我對江南的感情,是在座各位都比不了的。”
“如果僅僅因爲南崖一席言語,就要定我一個罪名,我斷然不服。”
李相如道:“不要想太多,請你過來,只是慣例詢問。”
何圖的話,的確無懈可擊。
但直覺告訴他們,何圖絕對心懷不軌。
可惜沒有證據。
何圖道:“我聽說他已經離開了茅山,會長知道他現在去了哪裡嗎?”
李相如道:“具體信息,道門掌握的並不多,軍部又不願意和我們共享。”
因爲軍部的損失,再加上南崖放出與何圖有關的消息,導致軍部現在對江南道門,很不信任。
連帶着,對整個道協也不是很信任。
他們情願單獨去查,畢竟軍部厲害的高手也不少。
只要查到具體方位,就算不請這些高手出面,各種先進的熱武器,也能把南崖轟成渣渣。
何圖當天就回去了。
面對外界的非議,道協站出來澄清,證明南崖發佈的視頻所言非實。
但這並不能抵擋那些人的惡意中傷。
當天晚上。
江南發生了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發生在道協。
道協來了兩位地位不俗的人。
一位是大師姐楚清歌。
另一位,是羅程,來自徽州呈坎。
這兩人,一個是道門的大前輩。
另一個,雖不是道門中人,卻又與道門有着分割不開的關係。
呈坎是天下第一風水村,祖上師承鬼谷子。
但在歷史長河下,發了新枝芽,走出了另外一條路。
羅程在呈坎的地位異常的高,莫小瞧這個小小的古鎮。
呈坎在修行之人的心中,地位是非常之高的。
別看這地方名聲不顯,知道的人不多。
但事實上,在修行之人心裡,尤其是命相卜三派弟子心中,呈坎簡直就是如同聖地一般的存在。
羅程白髮蒼蒼,身軀單薄,看上去整個人顯得很精神。
但事實上,羅程早已年過百歲。
他今日前來,明一三人親自出門接待,全程持晚輩禮,絲毫不敢怠慢。
“羅師叔……”
明一話還未說完,羅程便打斷:“我就是爲茅山關而來,我們鎮有個小子,是個天才,我一直覺得,如果他都不是靈脩,那別人也不可能是靈脩。”
聞言,明一臉露喜色。
“但是。”羅程道:“是不是茅山關的靈脩,我不好和你打包票。”
“理解。”
“你什麼時候需要,派人過來找我,我帶他過來。”
“好。”
羅程的爽快,讓明一鬆了口氣。
現在不是以前,就算有人覺得自己的徒弟,或是兒孫,某些方面有靈脩的跡象,也會盡可能的隱瞞。
而且就算真的是靈脩,那也得靈脩自己同意,否則的話,強行將他帶過去,也沒辦法解決問題,反而會讓事情更復雜。
想必羅程應該和那個年輕人說過這些事情,對方的接受程度也比較高。
“這份名單你拿着。”
等羅程說完,楚清歌取出一份名單放在桌子上。
“這是……”
“靈脩的名單。”楚清歌道:“但只是有可能。”
楚清歌只要下山,必然是有事情要做。
名單上的這些人,她都接觸過。
以她的眼光,就算看漏,但十個裡面也能有兩三個看準的。
這已經是很高的成功率了。
明一展開紙張,看着上面幾十個名字,眼皮狠狠跳了下。
這麼多?
如果這名單不是楚清歌給他的,他真的很懷疑其真實性。
“嗯?”他在名單最下面,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陳玄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