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他們已經回來了，陳陽跟黃醫生走到停車場。
“抽菸嗎？”
“不抽，謝謝。”
“哦。”黃醫生已經拿出來的煙盒子，又放了回去。
這兩天他壓力有點大，本來也就是偶爾找人要根菸，現在已經一天一包煙了。
“上面有人來找，跟我說了一些事情。”
“絕症患者的事情，讓我別到處亂說，這事情不用他們提醒，我自己知道該怎麼做。”
“道長，事情沒影響到你吧？”
黃醫生有些忐忑，他自己無所謂，做出這個決定，就做好最壞的打算。
可如果影響了陳陽，他就有點過意不去了。
陳陽搖頭：“沒什麼影響，本來就是醫學奇蹟，能有什麼影響？”
“哦，那就好。”
黃醫生笑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妹妹這邊不用擔心。”
“謝謝黃醫生。”
“客氣了，我走了。”
他跟黃醫生來到走廊，正好看見迎面走過來的兩個老人。
看見他們，陳陽心裡又嘆了口氣。
“爺爺，奶奶。”
陳陽上前喊道。
“陽陽來了？”
兩個老人拍拍他肩膀，問道：“怎麼回事？”
陳陽照實把事情說了，聽完後，爺爺奶奶緊緊抿着嘴，一言不發。
最後突然長嘆一口氣。
爺爺早年讀過私塾，爲人剛正不阿。
他出生於1933年農曆正月，用他的話說是經歷了四個朝代。
陳陽祖上是漢族旗人，爺爺年輕時留洋，學的西醫，傳統和西洋構寫了他豐富的一生。
從陳陽記事起，就覺得爺爺很老，他留着不長的花白鬍子，頭髮也是銀白色的，不摻一根青絲。他有時會穿一身老中山裝，有時又會穿戴老傳統的長衫馬褂和小圓帽兒。
小時候給每個孫兒孫女都做了一套，小孩子都嫌土氣，從沒穿出門過。
上回聽老爸說，這些衣服爺爺還一直保留着。
爺爺很瘦很瘦，年輕時一米八的身高，老了就縮了水，微微彎起的脊背，手指已經被菸草薰黃了，看上去卻很精神。
奶奶跟爺爺家世相當，那時代講究女子無才爲美，奶奶是個另類。
有才，比爺爺也不差多少，年輕時候去過很多地方，也參與組織過一些運動。
都是老黃曆，不太好講。
那時候有錢，其實不是一件好事。
富不過三代，窮也不過三代。
陳家算是從老爸他們那一代慢慢掉下來的。
老爸他們三兄弟學歷都不低，受時代影響，和大多數人一樣，反骨被磨平了，一點心氣也被壓得起不來。
渾渾噩噩也就過這一生了。
也是因爲爺爺奶奶文化不低，從陳陽去陵山做道士那時候，他們就極力反對，認爲這是封建，不可取。
後來見陳陽身體一日比一日好，就沒再說。
小時候陳詠和陳星不願去爺爺奶奶那兒玩，二老總很嚴厲，他們打心裡就怕。
陳陽覺得，要是從小把他們丟爺爺奶奶身邊，不盼着成才，至少也不會落成今天的模樣。
“醫生說了，小雨沒什麼大礙。”陳陽不想讓二老跟着擔心。
“嗯。”
爺爺陰着臉，對奶奶道：“你去屋子裡。”
奶奶問：“帶鞭子了嗎？”
“走的急，落家裡了。”
奶奶四顧看一圈：“老大老二都繫了皮帶。”
“行，我知道了，你進去吧。”
陳陽一旁聽的有點傻眼。
二老要幹嘛？
“吱呀~啪~”
奶奶進去了，爺爺揹着手，傴着揹走過來。
陳詠跟陳星連忙放下手裡的吃的，呲溜站起來：“爺爺。”
“誰叫你們去賭的？”
“我…”
“啪！”
這一耳光打的真重，爺爺一把年紀，一巴掌抽下去，陳詠眼睛都在冒星星，兩步往邊上一踉蹌，腦袋都在牆上磕了一下。
陳星咕嚕咽口水，還沒等他慶幸，接着一巴掌就來了。
他沒敢躲，躲了被打的更慘。
兩人捂着臉，快哭了。
大媽和三嬸喊道：“爸，別打，打這麼重，打壞怎麼辦啊？”
“打壞就扔了。”
爺爺罵道：“慈母多敗兒，小時候放我身邊，你看他現在是什麼樣！再看看大娟子和豔豔，從小就跟着我，現在又是什麼樣？”
兩人被罵的不敢吱聲。
老爺子老奶奶向來以嚴厲，不容置疑的形象，呈現在他們面前，也在他們心裡留下一個非常凝實的形象。
而且，他們說的確實沒錯，讓人找不到反駁的點。
爺爺伸手：“皮帶。”
三嬸別嚇到了：“爸…”
“老大，皮帶！”
“哎。”
大伯趕緊把皮帶取下來，遞給他。
爺爺握住皮帶一頭，用力抖了一下，接着就聽“啪啪啪”的聲音，和“啊啊啊”的慘叫。
陳詠陳星被抽的亂跳，其他病房的家屬和病人跑出來，看這精彩一幕。
陳陽嘴角直抽。
太狠了。
果然，不管有沒有文化，老一輩教育晚輩，從來都是棍棒教育。
雖然不一定有用，但看上去的確很爽啊。
打的有些氣喘，爺爺把皮帶丟過去，說道：“小娟，小豔，你們明天來一趟，把老宅子掛出去。”
“爺爺…”
“爸！”
除了大媽和三嬸外，其他人都是一驚。
爺爺住的那座老宅子，位置好，而且還是一座民國時期的小別墅。
隔段時間就有人上門問，賣不賣。
開價沒低過三千萬。
那是爺爺奶奶最值錢的東西，從來沒想過賣。
畢竟是祖上就傳下來的。
“今天出事的換成你們，我一樣得賣房子。”
爺爺道：“子不教父之過，也有我的過。我一把老骨頭住哪裡都是住，房子賣了沒什麼，但要再犯，全給我滾出去！死了也別進宗祠。”
老爸道：“爸，這錢我已經還了。”
“還了？”爺爺道：“誰讓你還的？誰叫你給他們擦屁股的？”
“我……”
陳陽道：“爺爺，錢的事情您不要管。大伯和三叔跟我說了，讓他們去我那裡住一段時間，好好修身養性。”
“陵山？”爺爺想了想，點頭道：“也好。”
過來會兒又有點擔心：“你一個人，治不治得了他們？”
陳陽笑道：“沒事的，他們會喜歡那裡的。”
不知爲何，陳詠和陳星看着堂弟的笑容，忽然有種不太妙的感覺。
三嬸小聲道：“關在家裡就是了，去山上住幹什麼，他們也沒吃過這種苦。”
大媽道：“就是，山上什麼都沒有，兒子會餓瘦的。”
“慈母多敗兒，慈母多敗兒啊！”
爺爺搖頭道：“送山上去，不待滿一年別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