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玄真只說了這兩個字,然後是沉默。
沉默了足足十秒鐘,說道:“好。”
掛掉電話,玄真繼續沉默着。
陳陽清晰捕捉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憤怒和失望。
手機被他緊緊攥在手裡,如果不是刻意的剋制着,手機已經被捏成廢鐵。
“嗡~”
手機又震動。
他拿起來,擠出一抹複雜的笑容。
“喂……”
和剛剛一樣,還是沉默,最後嗯了一聲,結束通話。
有人察覺到不對勁。
他們看着玄真,好似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無法言喻的壓抑。
前前後後,不到二十分鐘,他接了十幾通電話。
所有人都看着他,沒有說話。
掛斷最後一通電話,玄真把手機放在桌子上。
輕輕的吐出一口氣,他看着衆人,說道:“這裡的問題,需要我們來解決。”
片刻的沉默,緊跟着是衆人疑惑的詢問。
“怎麼解決?”
“已經確定,還有一條蛟?”
“聯繫道門吧。”
玄真立刻看向說話的道士,搖頭道:“沒人會來了。”
“什麼意思?”
“什麼叫沒人會來?”
“你聯繫了嗎?”
“只憑我們,沒辦法解決。”
玄真拿起手機,敲了敲桌子:“剛剛的電話,是各大道觀宗門打來的。我回來之前,聯繫了他們,剛剛是他們給我的回話。”
頓了一下,玄真一字字說道:“沒有人會來,他們不會來了。”
在座的道士們,眉頭緊擰。
即使是97號的人,以及僧人們,也不解。
道門見死不救?
“爲什麼?”有人問。
玄真道:“因爲這裡只有一條龍。”
“什麼意思?”
“你不是說還有一條蛟嗎?”
“到底是一條龍,還是兩條?”
“你說清楚一點。”
道士們有些不耐煩。
“安靜!”
玄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八仙桌木板桌面凹陷,出現一個手印。
二樓立刻安靜下來。
玄真說道:“那條蛟,是我們五人今天上山,根據山地走勢判斷出來的。沒有人知道那條蛟究竟存不存在,我也希望它不存在。但根據地勢,它應該存在。”
“不能確定那條蛟究竟是否存在,沒有人會來!”
玄真盯着天師府的弟子:“不是我沒有請,是你天師府老天師不來。”
“是你崆峒山大宗師不來!”
“是你茅山真人不來!”
“是你武當山劍仙不來!”
玄真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幾乎是吼出來。
他雙眼怒瞪,這股氣勢,極具壓迫性。
崆峒山一名弟子反問:“你白雲觀真人爲何也不來?”
“不是我師傅師叔不來!”玄真與他對視,說道:“不是他們不來,而是我沒有告訴他們!今空是我師傅,今文是我師叔,我說這裡有蛟,他們必然相信。”
“但各位老前輩既然都不來,我爲何要讓師傅師叔過來?”
“既然各位老前輩不願相信這裡有蛟,哪怕攤上你們的命,也要賭一賭,那就賭。”
“我不埋怨各位老前輩,他們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這麼做是否合理,我沒資格評價。”
“現在,我把事情告訴各位,各位是走是留,現在做決定。”
他打開手機,點擊幾下,拍在桌子上:“十分鐘後,留下來的人,我們繼續商討。”
說完,他拉過一張椅子坐下,閉上眼睛。
“對了。”
玄真忽然睜開眼睛,看向那些僧人:“各位高僧也可自行選擇是走還是留,當然也可以給寺院打電話請大法師。”
說完之後,再度閉上眼睛。
十分鐘,宛如十年般漫長。
陳陽漠然的看着衆人。
別人走留,對他都沒有任何影響。
他得知那些大宗師,真人一個不來,很驚訝。
聽了玄真的解釋,又覺得,不那麼驚訝。
但心裡有一種很不是滋味的感覺。
有些規矩,有時候未免顯得太殘酷。
是,他們是沒有任何證據,可以直接證明羣山中還藏着一條蛟。
甚至,他絲毫不懷疑,如果那些大宗師來了,屠殺了這條赤龍。
那條蛟見形勢不對,也不會冒頭。
這種有智慧的妖,極少會將自己置身於險境。
若真發生那種情況,到時候,玄真反而要落個膽小怕事的名號。
不來也好。
大家都別來,也別想讓兩位師叔過來。
你們都不來,師叔憑什麼來?
感情放在自身,都是自私的。
陳陽也不想讓兩位師叔一把年紀還長途跋涉。
“吱吱~”
有椅子動作的聲音。
陳陽看去,這年輕道士坐在玉軒真人身後,似乎是武當山的一名弟子。
“思源,你去哪裡?”
玉軒真人擡了擡眼,輕聲問道。
喚作思源的年輕道士,有些尷尬,不敢與他對視,低着頭弱聲道:“我…我……”
“坐下!”
思源身旁的弟子,面色肅穆,斥聲道。
思源沒有坐下,他抿着嘴脣,什麼話也沒說。
玉軒真人嘆了口氣:“怕了?”
“嗯。”思源聲若蚊哼。
“想清楚再做決定。”玉軒真人道:“這一步你退了,心頭就多了一座山。以後再走一萬步,也難以越過這座山。”
“我……”思源緊緊攥着拳頭,腦袋更低了:“對不起,師叔,我害怕。”
玉軒真人沒有再說話,一旁的弟子則是忽然起身,抓住他的衣領,怒聲道:“你代表的不是你自己,是我們武當!這次能得到前來的名額,有多不容易?啊!你今天敢走半步,我打斷你的腿!”
“我,我…”思源扭着頭,不敢和師兄對視。
玉軒真人道:“思凡,讓他走。”
“師傅!”
“他自己的選擇,由他去。”
思凡氣憤,胸膛微微起伏,他握拳的右手,有些剋制不住的想要砸在思源這張懦弱的臉上。
“懦夫!”
狠狠的罵了一句,思凡撒開手,用力推了他一把。
思源被推的向後踉蹌兩步,撞在其他道士身上。
“對不起,師叔,對不起,師兄,對不起,對不起…”
思源不斷道歉,眼睛已經紅了,一邊哭着一邊鞠躬道歉,一邊下樓去了。
思凡掃過另外兩名弟子,問道:“你們走不走?要走現在就走。”
武當山這次來了四人,玉軒則是作爲當地省份的引路人,帶他們前來。
兩名弟子一笑:“師兄說笑了。”
思凡不再說話,坐下,但心氣依舊難平。
居然真的有人離開。
離開的,還是他們武當山的弟子。
十分鐘,很快過去。
只有思源一個人離開。
這有點出乎陳陽的預料。
倒不是意外除了思源外,沒有人退出。
而是對百生也留了下來,感到意外。
昨天夜裡,法初與法明主動請纓時,百生臉上閃過的驚怕,他是看在眼中的。
原以爲,他會是第一個離開的。
居然不是。
不由的,陳陽對百生的印象,也稍微有了些改觀。
也並非一無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