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旺來緩緩張開了眼睛,看着窗外的太陽等待着七點的鬧鐘響起。
視線下移,他看向自己的住處,這是一座別墅,地方不大,三百多平,整體簡裝。顏色偏白。
這裡確實有些小,但是一個人住夠用了。他一個人習慣了,一個人待着很舒服,他也不打算突破自己的舒適圈。
“鈴鈴鈴”鬧鐘響起的那一刻,他從牀上猛然坐起,開始洗漱穿衣起來。
7點20準時出門,開上30分鐘,順利在路上買一份煎餅果子,到白塔監獄剛好8點整。
在這裡的工作自然是沒有大院的普外跟婦產那麼忙生忙死,但要說輕鬆到哪去也沒有。
清旺來泡上一杯茶,剛準備用來下煎餅果子,門口就來人了,那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大鬍子。“清醫生啊,貴客到了,來瞧瞧吧。”
“什麼?”
“就之前上熱搜的那位大爺,咱們運氣好,分咱們這一片來了。”錢福說到。“哦?”想起之前看到的新聞,清旺來頓時有了興趣,“走,看看去。”
很快兩人就在重症病房內,看到了李火旺。 ??
“清醫生,這是13號病人的病歷,麻煩你看一下,從安定醫院過來的。”清旺來接過病歷,打開看了起來。“就是他麼”
雖然新聞不會播實名,但是精神科醫生也有圈子,有什麼風吹草動,大家都知道。
“嗯,就是那個李火旺,熱搜排行榜第一,癲佬揮刀救女友。”
快速瀏覽完病歷,清旺來隔着單面玻璃,觀察着裡面穿着束縛衣,絕望吶喊的少年,認真傾聽的他那些瘋言瘋語。
“不,”清旺來把病歷一合,緊接着他口中說出來的話嚇了身旁的同事一大跳。“他不是去救女友的,他是去殺女的,這傢伙病得太重了。”
“什麼?!怎麼可能?那可是他女朋友啊,那麼漂亮一女生。”一旁的錢醫生滿臉的詫異。
“是啊,我也在想這個問題,怎麼可能呢?他動機是什麼呢?”清旺來沉思着。“咱們這是刑偵嗎?13號牀他都得精神病了,難道這動機還不夠大嗎?”
清旺來有些不滿的看了對方一眼,“錢醫生,你這話說的有失職業水平了,誰說精神病殺人就不需要理由了?每個精神病患者殺人都有他的理由,只是這個理由唯有他那裡纔是合理的罷了。”
“哎”嘆氣的錢福伸手拂過自己的鬍子。“什麼妖魔鬼怪都往我們這裡塞。”
“別抱怨了,咱們怎麼想想定一個治療方案吧,上一個醫院各種常規藥都吃過了,效果不大。”清旺來快速的翻動起來。
“還治什麼啊,說句不好聽的,咱們白塔就是用來兜底的,關着他不讓他跑出來就算任務完成。”
清旺來看了一眼身旁的錢福,“師兄啊,人生在世終究還是要有點理想的,你難道真打算在這監獄待到退休不成?”
“你想怎麼弄?治好他?論文啪啪啪的發,職稱唰唰唰地升?”
“不管能不能成,總要先看看。”清旺來說着,向着一旁的鐵門走去。
錢福連忙跟着。“那你可要當心了,這哥們邪性的,聽說他的上一任醫生被他逼的得精神病了。”
清旺來沒有打草驚蛇,而是等着其他醫生去觀察病情的時候,偷偷在外面旁聽。監區內進來這麼一個禍害,領導們很重視,當天就讓醫生們進行了會診,清旺來自然也去了。
會診上他沒有發表什麼意見,只是儘可能地聽別的醫生的想法。
最後定下來的治療方案也沒有太出格,簡單來說也是以保守治療爲主。
清旺來自然能理解,畢竟對方現在是燙手山芋,放在誰都寢食難安。
“這小子心理防線很高啊,而且他被醫生治療很多次了,尋常的治療手段已經沒效果了。”
“在上一個醫院裡,各種藥都吃遍了,怕是都有抗藥性了。”錢福大半個身子靠在煎餅果子上,一邊吃一邊說道。
“嗯.確實很難辦。”
雙手抱胸的清旺來點了點頭,他很認真的想了一會又重新開口說道:“不過我在看了他所有的監控視頻後,我
覺得這種情況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怎麼說?”
“我們找一個人來當主治醫生在表面假裝幫他治療,然後我們背地裡充當他臆想中人的投射,在他警惕心放到最低的情況下,偷偷進行治療。”
“別的病人或許不行,但是他或許可以試試,他的臆想非常的非常的完善。”
“我們?怎麼又是我?又是要我去扮演精神病是吧?”錢福的臉上瞬間就耷拉下來。
“什麼叫扮演,你明明就是,你看你這衣服穿在身上,多合適。”清旺來伸手在錢福那藍白條的衣服肩膀上用力拍了拍。
“別怕,要是上面怪罪下來,我全抗了。”
“行,有你這句話就行,那我幫你多找幾個演員過來。”錢福馬上就掏出電話來,開始搖人。
“不過現在有一點顧慮就是,這樣做真的不會讓13號牀的病情加重嗎?”“不會,他如今都這樣了,還能加重到哪去?”
“咱們去問問監區主任。”
“好。”說着兩人就向着監區主任辦公室那裡走去。到地方後,發現門沒關,禿頂的主任正在跟別人閒聊。
“主任,我跟你商量點事。”隨後清旺來就把自己的計劃言簡意賅的說了一遍。主任從口袋裡掏出一包利羣,從裡面抽出一根來,點燃後吸了一口說道:“哦,行啊,試試吧。”
“那麻煩你給籤個字。”清旺來說着把手中的筆跟紙遞了過去。對方並沒有動。
“我這個人呢很開明,治你隨便治,不過這字呢,我是不會籤的,真要出成績了,那都是你一個人的,身爲你的領導,我絕對不分功。”
聽到這話,清旺來微微一愣,他聽出了潛臺詞,不分功也意味着真出什麼事情,那都是他私下自己乾的,跟對方無關。
不過清旺來無所謂的笑了笑,拿起紙往門外走去,他跟這種人可不一樣。等從辦公室出來後,兩人便開始行動起來。
“不過清子,我演精神病可以,那誰來當大夫呢?其他人恐怕不會跟着你瞎胡鬧。”
“醫生沒有,病人還沒有嗎?”清旺來推了推鏡框的中樑,指着放風區,那位正在一本正經給病人治療的易東來。
“呵,你牛,你真牛,醫生演病人,病人演醫生。”
“治病救人一點探索精神都沒有怎麼行。”清旺來向着易東來走去。
“易醫生,院裡收了一位新患者,想請你幫忙跟着我一塊協助治療。”清旺來熱情的向着易東來邀請到。
“你不有你的跟班嗎?”易東來蹺着二郎腿說道。
“什麼話這叫。”錢福開口反駁到,“我跟他一個大學的,親近點怎麼了?”“除了他,你不也認識其他醫生,爲什麼找我。”易東來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哎,你就說你幫不幫吧,怎麼這麼多話。”
“幫,要是李火旺的話,那我必須幫。”易東來站了起來。
“很好,咱們邊走邊說,李火旺他並不是一直都處於臆想狀態,有階段性的,這一次的治療方案是這樣的””
一切準備就緒,一身白大褂的易東來走到李火旺的房間。
就在對方剛睜眼的時候,易東來淺淺地笑了笑,“你好,李火旺,認識一下,我是你的主治醫生易東來。”
門外的錢福給一旁的清旺來默默地豎起一個大拇指來。“瞧瞧這熟練度,這一開口老神經病了。”
“噓,認真點,都記下來他的臆想內容,我們等會兒都要用的。”
“那你記吧,反正我是不記,到時候我隨便瞎編一個,都是精神病了,憑什麼他的世界觀就比我的高級?”
清旺來想了一想點起頭來。“這樣也行,這樣交涉的時候也少點破綻。”“那話說,我什麼時候入場?”
“噓,咱們跟着易醫生的節奏來就行。”兩人繼續聽着裡面的內容。
李火旺困在臆想當中的時候,他們三人就在一起交流病情,分析對方的精神狀態。
剛開始的時候效果不佳,李火旺對於這一切都非常的警惕跟排斥,但是漸漸的情況出現了一些新變化,漸漸的他變得有些半信半疑起來。
雖然中途有些波折,但是短短的幾個月後,當瞧見李火旺站在滑梯上,把燈罩裡的骰子給拿出來,所有人頓時圍着他高興地鼓起掌來。
瞧見清旺來的臉上帶上了一抹笑意,一旁鼓掌的錢福用手肘頂了他一下。“還真別說,這一療程還是有效果的。”
“接下來就是第二療程了,該你上場了。青丘之下的投影,死亡的掌控者。”“嘖嘖嘖,能別這麼說話嗎?太中二了,我去換衣服了。”
說完錢福就離開,向着重症監護室走去。“我要是出場的話,那陳紅瑜他們也要出場了,你通知他們一下。”
“早就打電話了。”
原本治療流程按照正常走的,然而情況卻出現了轉變。
“怎麼回事?怎麼忽然就轉院了?病人還沒康復呢!”清旺來非常不滿的來到主任辦公室內。 ??
眼看着一切順利,結果上面居然讓李火旺轉院。
“他情況不是穩定了嗎?不是已經分清了嗎?那不趕緊送走,砸咱們手裡怎麼辦?”主任雙手一攤。
“可那只是假象!我們的目的是把李火旺給治好,不是讓他徹底困在幻覺裡!再說家屬不會同意的。”
“哎~”對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後,又重新抽出一根菸抽了起來。“清醫生啊,你也知道我不是老大,咱們這管事的是謝秋泉,他纔是獄長啊,別忘了咱們這終究不是白塔醫院,而是白塔監區啊。“
清旺來用力握緊拳頭。“李火旺現在可是高危病人,別忘了他可殺過人!你現在把他轉私人醫院,萬一他再弄出幾條人命來,怎麼辦!”
主任的身體向後仰去,隆起的肚子把椅子壓得吱嘎作響。“那至少到時候的責任不在我們身上,他只要在咱們白塔一天,我跟獄長的心就要一直懸着。”
“清醫生啊,我知道你能幹,很有衝勁,可我都52了,再過幾年都要退休了,就別爲難我這位老同志了。”
臉色鐵青的清旺來猛地站起,向着外面走去,重重的把門摔的砰的一聲。剛一出來,易東來跟錢福就馬上圍過來問道:“怎麼說?”
“沒戲了,主任這是鐵了心要把李火旺給送走。”“那怎麼辦?”易東來滿臉的焦急。
“還能怎麼辦?活人還能讓尿憋死?既然他出去,那我們跟着他出去治。”“可我手裡頭還有活,我暫時還騰不出手來出去啊。”
聽到易東來說這話,清旺來微微一笑。“沒事,你忙你的,這時候該我登場了。”
大學食堂內,清旺來來回擺着雙腿,努力擺出一個合適的姿勢來。當聽到密集的腳步聲靠近,清旺來向着聲音方向看去。
他放下手中的碗筷,向着對方走去。“好久不見,最近如何?”
雖然自己是李火旺的主治,已經觀察對方好幾個月了,但是確切的說,今天才算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你好,清旺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李火旺。”
“小清啊,不怎麼了,真不怎麼樣!我又被別人關起來,我給你.日
當錢福開始接話,第二療程也正式開始了。
隨着清旺來自己親自加入,有些失控的情況得到了穩定,不但治療非常方便,一些藥可以偷偷地放進他的飯菜裡面。
到了療程末期,甚至可以利用對方跟自己的信任,讓他心甘情願吃藥,這可比強迫他吃來得簡單多了。
之前在醫院的時候,想讓他吃藥,少於四個壯漢是別想了。
李火旺的情況正在逐漸變好,看起來一切都在變得好起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再次出現突發情況。
“怎麼回事?這怎麼回事?”
一顆血淋淋摘下的眼球擺在所有人面前,每個人的臉色不好看,作爲一位醫生,自己的患者在自己的手
裡強行把眼睛扣下來,這代表着什麼。
“這醫療事故算誰的?要不咱們幾個抽籤?”陳紅瑜開口說到。
“沒時間管這些了!這是必要的代價!我們必須把李火旺給治好!治好了什麼都好說!真要失敗了,所有的一切責任都由我來扛!”
清旺來說着,扭頭看向趙霜點。“你給李火旺打電話,看看患者現在是什麼情況。”
趙霜點點了點頭,直接一通電話就打了過去,等她把手放下之後,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李火旺怎麼說?”清旺來問道。
趙霜點的表情有些古怪。“他跟我說,是拓撲。”
聽到這話後,清旺來鬆了一口氣,“還好,情況還在掌控之內,都動起來吧,大家再接再厲。”
清旺來的療程還在繼續,越到後期,所有人越是謹慎,錢福這些已經下線的人也沒閒着,在看不到的地方出工出力,租房借車。
兜兜轉轉,最終在所有人的努力下,李火旺又再次回到了白塔監區的病房內。看着被束縛住的李火旺不斷的掙扎,額頭冒汗的清旺來靠在他耳邊不斷重複着。“李火旺,快醒過來,李火旺快醒過來,你經歷的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忽然李火旺雙眼猛地一睜,刺眼的陽光從吹起的白色窗簾後面射出,刺耳的耳鳴聲在穿着病號服的李火旺耳邊響起。
“我感覺我感覺,兩邊似乎有什麼東西開始重疊了。”李火旺困惑地看着自己那骨瘦如柴的雙手。
聽到這話,清旺來頓時長呼一口氣。
“嗯,這是正常現象,這代表我的辦法有效果,記得以後按時吃藥。配合起來好的更快。”
病房門忽然被人推開了,一大幫醫生紛紛衝了進來,嘖嘖稱奇地對着李火旺指指點點。
孫曉琴擠開了他們,喜極淚涕撲在李火旺的身上。
看到這一幕,清旺來身上這幾個月的重擔終於是卸了下來,長吁了一口氣。
等到掌聲緩緩落下,清旺來走了過去,伸手拍了拍李火旺的肩膀,
“小李,走吧,我給你開單子,可以從重症室轉到輕症病房了,平時也自由些。“
“等出院後啊,回去好好復讀,爭取考個好大學。”
李火旺高興,清旺來也高興,就靠他,自己能水多少篇論文。“清醫生,我能請你幫個忙嗎?”
“你女朋友?”料事如神的清旺來把一杯茶遞了過去。“嗯,我想去見見她。”
“先給你媽打個電話吧,告訴她你病好了,然後我再帶你去。”
李火旺的小女朋友病了,清旺來是知道的,畢竟有這麼一個男朋友,不病才難。
不過這都不是大問題,畢竟李火旺都治好了,對方的病更是不在話下,隨後一段時間內,清旺來花了一些功夫,利用藥物穩定了對方的病情。
坐在自己的全新寬敞的辦公室內,清旺來端起茶來,一邊喝着一邊看着牆上的錦旗。
“醫技醫德賽華佗,心熱似火如家人,李火旺白靈淼合贈”
看着錦旗,清旺來心中那股自豪感油然而生,自己當初考醫的選擇果然是對的。自己雖然有錢,但是錢再多也買不到這種滿足感,人生果然還是要有點追求。
就在這時,一段悅耳的手機鈴聲從抽屜裡響起,清旺來走過去,拿起電話看了一下,隨手一劃。“喂?孫姐,怎麼了,火旺的病情有反覆嗎?”
“不,我不是本地的,對,我89年的,在這買房了。多少平?不大,孫姐你問這個做什麼?”
“不不不,多謝多謝,但是我暫時真的不需要你介紹,我不相親,我知道她條件好,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一頓應付之後,清旺來在靠椅上重新坐了下來,他拉開抽屜,把手機隨手拋進去。
緩緩的喝了一口茶,清旺來看着抽屜裡的紅色請帖會心一笑。
“呵呵,這大姐真有意思,自己家兒子不用催婚了,開始改催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