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山外圍的叢林內,雷烈靜靜地伏在一根粗大的樹枝上,整個身體彷彿和樹冠融爲一體,除非是走到跟前,否則絕沒有人能夠發現他的存在。他的兩眼眯成一條縫,以免銳利的目光被目標察覺,從縫隙中間溢出的餘光則牢牢鎖定了前方不遠處的林間空地——在那裡,一隻體型肥碩,足有普通同類三倍大小的兔子,正在專心致志地啃食着地上的青草。
一陣微弱到幾乎不可察覺的輕響從雷烈對面的林中傳來,那是一隻體長近一丈的黑豹。這頭叢林的獵食者輕巧地穿行在林間,小心地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息,一點點接近着自己的獵物,幾息後,終於到達了空地的邊緣。下一刻,黑豹的身體驟然射出,好似一陣黑色的狂飆,向着那仍在進食的兔子撲了過去。
黑豹的身影很快便接近到兔子身邊不足三尺的地方,直到這時,一直低頭吃草的後者才直起身子,回過頭,然後——
衝着那黑豹,笑了一下。
沒有親眼見到的人,絕對無法想象那擬人化的笑容出現在呆頭呆腦的兔子臉上,是多麼的詭異,轉眼間,那原本不過半米高的兔子就變成了一隻高有一丈,形如巨猿,身上覆蓋着黑色鱗片的怪物。一股兇戾強橫的氣息從怪物身上散發出來,黑豹哀鳴了一聲,身子不由自主地癱軟在地,在它驚恐的目光注視下,怪物伸出一隻巨掌,輕輕拍碎了它的顱骨,而後從它支離破碎的顱腔中掏出白花花的腦子,放進了自己嘴裡,大嚼起來。
這怪物似乎對猛獸的腦子情有獨鍾,不過片刻,那足有兩三斤的腦子,已經被吃了個乾乾淨淨。不過對於體重過千斤的怪物,這隻能算是餐前的開胃點心,意猶未盡地看着那黑豹的屍體,怪物緩緩俯下身,準備享用這頓大餐。
“就是現在!”念動之間,原本如同枯枝一般靜寂不動的雷烈,突然用力一拍身下的樹枝,身體藉助反彈力騰飛而起,倏忽間已經跨越了五六丈的距離,到了怪物的身後,耀眼的刀光隨即閃現,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劈向怪物的後腦。與此同時,一聲充滿震撼力的斷喝突然從他的嘴裡爆出:“殺!”
那怪物叫做詭變獸,在虎狼山的衆多兇獸中也可算是中上游的存在,最擅長的就是變成一些弱小的動物來引誘那些食肉猛獸上鉤。雷烈這邊刀光剛剛落下,詭變獸已經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的到來,身體急速旋轉,一雙利爪高高舉起,正準備對偷襲者給以迎頭痛擊,耳中卻突然傳來那撼人心神的大喝,腦袋不由得一昏,動作也慢了幾分,剛扭過頭,銳利的獵刀已經重重落在腦門上。
“噗!”獵刀入肉半寸,卻被堅硬的顱骨所阻,再也無法前進半分,受傷的詭變獸怒吼着,利爪如風般掃過,卻只擊中了空氣:在發現自己這一刀並沒有能重創對手後,雷烈果斷地放棄了自己的獵刀,飛快退到了幾丈之外。
雖然失去了武器,雷烈卻沒有絲毫的畏懼和緊張,如同夜空朗星一般的雙目緊盯着向自己逼近的詭變獸,腳下輕巧地向後退去,一邊躲避着對手狂暴的撲擊,一邊在心中默默地計着數:“一,二,三,四,五。”
彷彿是開啓了某處機關,當他數到五的時候,無數道血箭突然毫無徵兆地從詭變獸全身各處噴射出來,如噴泉般涌出的鮮血四處飛濺,在半徑一丈之內形成了一場血雨。瞬間大失血的詭變獸嘶吼着,吼聲中充滿了恐懼和驚詫,一雙碩大的手掌在空中狂亂地揮舞,卻對改變自己的命運毫無幫助。
“喝!”雷烈輕叱一聲,腳下猛然發力,在地面踩出一個深有數寸的腳印,身體隨之化作一道狂風,在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內衝過十丈的距離,而後在距離詭變獸身前不足五尺的地方縱身躍起,雙腳隨即重重地踩在了那還嵌在詭變獸頂門的獵刀上。
“吼!”致命打擊帶來的劇痛讓詭變獸的神智爲之一清,狂吼聲中,能夠生裂虎豹的利爪從頭頂掃過,卻再度落了個空。這一擊也成了它最後的掙扎,隨着手臂從頭頂滑落,整個腦袋幾乎被獵刀從中間剖開的詭變獸搖晃着身子,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在空中一個翻滾,借力騰空,躲過對手垂死反擊的雷烈輕輕落到了地上。深吸一口氣,壓制着心中的狂喜,雷烈急步來到詭變獸的屍體邊,伸手拔出自己的獵刀,隨後運刀如風,開始分解起獵物來。
他的動作異常熟練,彷彿一個多年的老屠戶,每一刀都剛好切割在詭變獸骨骼連接最薄弱的地方,整個分解的過程中,刀子居然沒有和骨頭碰上一下,即便是庖丁解牛也不過如此。約有一盞茶的時間,重達千斤的詭變獸,已經被徹底分解開來,連帶着那黑豹,也被完整地剝下了身上的毛皮,雷烈這才停下來,長長喘了口氣。
“這見血瘋果然神效,只是一道小小的傷口,就可以引發全身的血崩,可惜爺爺只留下了一點,而且沒有配製的方法,否則以後打獵可就省了不少的力氣。不過這一回能夠藉助它打到這詭變獸,所有的花費,也算是值回票了。”
望着地上自己的獵物,雷烈心裡暗暗盤算着這一回的收穫:“詭變獸的鱗片可以製成護甲,賣給鎮上那些冒險者,至少能拿到三千文,骨骼可以製成箭支,應該能值一千五百文,上次鎮上雜貨店的老闆說過,兇獸的肉都是絕佳的補品,這些肉足有千把斤,給小妹和村子裡的父老留下一半,剩下的也應該能賣到兩三千文吧?加起來,就是七千多文,小妹半年的藥錢算是足夠了。”
想到這裡,他的臉上不禁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他千辛萬苦地摸到這裡,又苦苦守候了兩天兩夜,爲的就是能多打些值錢的獵物,如今總算是得償所願。目光轉動,看到了另外一邊那黑豹的屍體,臉上的笑意不禁更濃。
“這黑豹別的都不值錢,唯獨那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我上回到鎮上,居然有人出三千文收購,這張豹皮雖然頭部破損了些,別的地方卻還完整,想來怎麼也能賣上一千五百文吧?正好可以買一把新的獵刀。爺爺留下的這把刀,終究有些鈍了,如果有一把好刀,剛纔那一下就可要了詭變獸的命,哪還用得着這麼費勁?”
大秦國如今國泰民安,物價穩定,山裡人更是自給自足,花錢的地方極少,雷烈這一趟的收入,已經足夠山裡的三口之家舒舒服服過上一年了。
這一帶原本是黑豹的地盤,後來那詭變獸捕獵,更是釋放出一絲兇獸的氣息,附近的野獸早已嚇得跑了個精光,倒讓雷烈得以從容地幹完手頭的活計。這一堆戰利品加起來分量不輕,正常情況下,一個人是無論如何也拿不走的,好在他自有辦法。打量了一下四周,確定沒人,雷烈伸手入懷,取出一個用鏈子系在脖子上的戒指,衝着地上一揮,一陣晦澀的波動過處,擺了滿滿一地的血肉骨骼和皮毛,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儲物戒指,傳說中用天外神石打造的寶物,可以容納千百萬倍於自身體積的物品,卻不增加半分重量,整個大秦帝國擁有的數量也不超過十枚,這偏僻山村的少年獵戶居然能擁有這樣的寶貝,如果傳揚出去,馬上就會有一大票人跑過來殺人奪寶。雷烈也深知這一點,用戒指收了獵物,又將之珍而重之地放回到懷裡,確認不會被人看出來,這才放心地踏上了歸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