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陽城的形狀並不規則,這座依山勢而建的城市,大致上可以被看作是一個東西長,南北短的長方形,從城中央的流火門總壇趕到東城,要比到南北兩城遠上一倍。不過這點距離,對於那些武功高強的高手來說,卻不過是片刻間的事情,然而就是這片刻的工夫,當由左護法親自帶隊的高手終於到達了東城的城門處時,卻早已不見了對手的蹤影。
“誰能告訴我,那個殺了我們這麼多同伴的人,現在在哪?”左護法長老袁行空身高七尺,長相斯文,在門中一向以城府深沉著稱,但此時看着傳說中已經被殺,實際卻完好無損,只不過是臉色發青,明顯被嚇破了膽的寶貝女兒,又看看被雷烈殺怕了的流火門人和遍地屍體,火氣禁不住急劇上升。“吳香主,你說!”他指着一個臉上有一道刀疤的大漢,後者是流火門負責東城地盤的香主,也是在場地位最高的人。
吳香主相貌兇惡,一向只有他嚇唬別人的份兒,此時卻被袁行空平平淡淡一句話嚇得一哆嗦,嚥了口唾沫,他戰戰兢兢地答道:“那小子腳程極快,屬下趕到的時候,他剛剛擊潰了負責攔截的一隊人馬,向着東面的山裡去了,此時應該已經進了山。屬下已經派出了雙鷹兄弟去追蹤,他們輕功高強,又馴養有飛鷹探察敵蹤,一定能找到那兩個小子。”
袁行空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正在吳香主以爲過了這一關的時候,一道寒光突然從眼前閃過,隨即就覺得喉嚨一痛,一道血箭已經從喉間飈射出來。
“你的香堂距離城門不過一里地,就算是爬,也足以在那小子到來之前爬到這裡,居然敢說來不及攔住他。”袁行空右手低垂,任由鮮血從長劍上滴落,看着倒在地上掙命的吳香主,緩緩說道:“遇敵貪生怕死,畏葸不前,要你何用?”
袁行空看起來威風八面,實際卻是有苦自己知。這件事情的影響極爲惡劣,流火門的人固然清楚,那逃出城的小子遇到的不過是設在各個據點的人馬,武功最高的也只有戰氣境二層,在門中的二流人物裡也算是墊底,外人卻不會這樣看。他們只知道,流火門爲了兩個不知從哪裡來的野小子,居然動用了只有強敵來襲時才發出的最高警報,門中護法長老以下,光是戰氣境的高手就出動了十幾人,結果死傷狼藉不說,居然還沒能把對方留下。堂堂的南疆第一大派,將會就此淪爲同道的笑柄,而這,居然只是因爲他的女兒想要對方的寵物,兩邊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而後以訛傳訛之下,下面人爲了平息自己可能的怒火,擅自行事所致!
袁行空很清楚,這件事情自己無論如何推卸不了責任,如果不能及時把那小子抓住,那些覬覦左護法長老之位的人,必定會就此大做文章。
“傳令給靈獸堂,讓他們派出最擅長追蹤的靈獸,馬上出發,跟我一起進山追捕。”袁行空站在吳香主的屍體邊,發號施令道:“那兩個小子剛離開不久,一定走不遠的,陸香主,你馬上帶人在城裡盤查,務必要查清楚他們的來歷和根底。”
“護法……”先前攔截雷烈的流火門徒中,一個身材瘦高的漢子突然斯斯艾艾地說道:“屬下應該知道那兩個小子其中之一的來歷,只是還不敢作準,不知道該不該講。”
一眼瞥見自家的護法長老臉色不善,身子打了個激靈,急忙接下去說道:“前些日子,定陽林家和十三宗門裡神山宗、綵衣宮的使者來到本門,請本門協查一男一女兩個小賊,並附上了兩人的畫像和特點。那個使刀屠殺我們弟兄的少年,照屬下看來,倒和那畫像上叫做雷烈的小賊有七分相像,而且都有一把削金斷玉,神出鬼沒的寶刀,只是另外一人和那女孩不太像……”
這漢子武功雖然不高,眼力卻不凡,只要見過一面的人,哪怕十年後也能認得出來,一向在門中負責尋人。雷烈雖然爲躲避追捕化了妝,卻瞞不過他的雙眼,尤其是用上長刀之後,更是將自己的身份暴露無遺,反倒是小妹,自從練了玄陰功,氣質大變,讓人有些認不出來。
“女孩可以換男裝,畫像總難免有些失真,這兩人,應該就是十三宗門和三大世家要找的人了。”這漢子這麼一說,袁行空也想起來有這麼回事:“這小子當真膽大,殺了十幾個婦孺,又招惹了十三宗門和南宮世家,雲霧山還有林家,居然還敢到海陽城來,真當我們流火門好欺負嗎?陸香主,把這件事稟告門主,請他定奪,我現在就帶人追下去,倒要看看他們究竟有多大的本領?”
袁行空這麼熱切,當然不是心懷俠義,除了挽回本門聲望和拯救自己的職位以外,他這樣做還有另外一個目的:流火門地處南疆,再想進一步發展,非得把勢力擴展到內地不可,但內地的門派衆多,實力遠在南疆之上,要站穩腳跟實屬不易。十三宗門是大秦的泰山北斗,南宮世家和雲霧山羅家也是二流勢力裡面的頂尖存在,自己如果能捉住他們通緝的要犯,正好可以賣他們一個人情,對於本門在日後的發展實在是大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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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放下我吧,我自己能走。”小妹爲雷烈擦拭着額頭上的汗水,心疼地說:“這裡距離海陽城已經好幾十裡了,那些壞人應該追不上來了。”
“流火門勢力龐大,遠不是你我能想象的。”雷烈腳下不停,邊走邊說:“現在十三宗門和幾個大世家都在通緝我們,經過這麼一鬧,恐怕我們的身份已經暴露,接下來勢必會受到所有這些對手的共同追擊,如果不在短時間內進入大山深處,再想走就不那麼容易了。”
雷烈和小妹如果要逃亡,只有兩條路可選:一是進入廣闊的大秦腹地,那裡人口將近十億,那些宗門和世家勢力再大,要想找到他們也是如大海撈針一般。但他們兩人從沒離開過虎狼山,對外面人生地不熟,貿然到內地,反倒可能會露出破綻,因此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躲進綿延數萬裡的大山深處。
“對不起,哥,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非要一口真正的寶刀,我們現在還在山上待得好好的,不會來到海陽城,也不會暴露身份。”小妹充滿悔恨地說着,眼圈已經變得通紅。
“傻丫頭,這和你有什麼關係?”雷烈一邊飛奔,一邊寵溺地說道:“是那些惡人蠻不講理,仗着自己勢力大就爲所欲爲,隨意欺負人。小妹,你要記住,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壞人,要想不受欺負,一是要變強,強到足以打倒任何敢對你作威作福的人,二是要狠,狠到壞人們一提起你的名字就嚇得要命,這樣就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了。”
小妹既然練了武,早晚要和其他武者打交道。她的性格雖然堅強,性子卻太過溫婉,和人交往很容易吃虧,在其正式踏入江湖之前,必須要爲她灌輸一些必要的觀念。
前世今生的遭遇,讓原本只想平淡度日的雷烈心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如果放在了往日,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對小妹說出這些話的。
小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正準備說話,雷烈突然停住了腳步,同時擡起頭,看向天空。
“好傢伙!”他喃喃自語:“居然用飛鷹來追蹤報信,看來真是勢在必得啊,既然如此,我們就好好玩玩。”
他的雙眼再次眯了起來,“小金!”隨着他的叫聲,金靈犼化作一道金光,從一邊的樹叢裡竄了出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緊盯着雷烈,等着他下達命令。
至陰靈體天生有和靈獸兇獸、交流的能力,小金這些日子以來,已經把小妹視之如母,水漲船高下,連帶着雷烈的地位也提升了不少——以靈獸的智慧,哪怕只是幼體,也能夠察覺得出兩者裡是以後者爲主。再加上雷烈本身刻意迎合討好,時間久了,思想和小孩無異的小金早已忘了他曾殺死自己另外一半的靈魂,而把其看做了僅次於小妹的親近之人,對雷烈可說言聽計從。
“你到附近十里之內去察探一下,看看有多少人尾隨在我們後面。”雷烈吩咐道:“快去快回,不要被別人發現。”隨即縱身躍上一棵大樹,把小妹解開,放到最爲粗大的樹枝上。
“小妹,你安心呆在這裡,等哥收拾掉那些尾巴,我們再繼續上路。”雷烈說着,從懸在脖子上的儲物戒指中取出一副弓箭:“還記得我教你怎麼射箭嗎?這把弓箭是哥特地給你做的,箭上淬有見血封喉的劇毒,如果有壞人發現了你,你就用這弓箭去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