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殺刀法本就是從千軍萬馬廝殺的戰場上演化出來的,毫無花巧,一切以實用爲主,和巨人的武功有異曲同工之效。....在無法動用天地之力,無法外放真氣,只能憑藉自身力量的情況下,兩人的打鬥毫無美感可言,然而其中蘊含的兇險,卻遠遠超過了那些看起來花俏且聲勢驚人的戰鬥,稍有不慎,輕則落敗,重則身亡。
幾十息的時間轉瞬即逝,雷烈的七殺刀法使得酣暢淋漓,奇招妙式如同長江大河般層出不窮,之前閉門造車的種種想法,此刻全都在實踐中進行了驗證,短短的交戰,帶給他的益處遠遠超過了自己鑽研數月。金甲巨人顯然也頗有同感,交手的過程中呼喝連連,顯得興奮之極,手上卻絲毫不見放鬆。
一百息之後,兩人已經徹底忘記了戰鬥的初衷,完全沉浸在了棋逢對手的戰鬥之中,金甲巨人固然是大呼酣戰,雷烈也是眼射、精光,熱血沸騰。鬥了又有百十息,巨人突然急攻數招,趁機身形後退,脫離了戰圈,隨即開口問道:“天荒,人族?”雖說腔調怪了些,說的卻是地地道道的人族語言。
人族的語言從遠古發展到上古,已經極爲完善,事實上,從遠古默契開始,這門語言除了習慣用語之外,在語法,發音,語義等方面並沒有多少變化,別說雷烈這樣得到過上古戰帝傳承之人,就是一個稍有學識的普通人,也絕對可以清楚懂得巨人的話語。
雷烈心中轟然一震,這巨人所說的天荒,正是上古之前的年代,人類和其他有智慧的生靈對自己生存的世界的稱呼,直到上古結束,天地發生鉅變,各地與外界斷絕了聯繫,這個名字才漸漸被人淡忘。金甲巨人不僅能說自己原來世界的語言,更是一口叫出了這幾乎被遺忘的名字,足見兩者之間有着極深的淵源,自己苦苦尋找的迴歸之路,說不定就要着落在對方身上。
刀光一斂,雷烈並未趁勢追擊,精光灼灼的雙眼直視着對方,過了片刻,突然道:“遠古十大神獸之三,巨靈?”
神獸和先天神靈一樣,都是天地靈氣所生,先天神靈只要能夠誕生,就是戰神境的強者,神獸雖然在先天上不及神靈,卻也非同小可:剛出生的神獸,至少也是戰心境甚至戰意境的實力,雖說生長週期長了些,但只要能夠挺過重重兇險,長到成年,同樣也會獲得不下於神靈的力量。在遠古時代,人類和其他生靈雖然已經誕生,但只是獵物,是陪襯,是附庸,只有神獸和神靈,纔是這個時代真正的主人。
神獸們同樣也分三六九等,而遠古十大神獸,無疑是站在那個時代最頂峰的存在,巨靈能夠位列第三,其實力可想而知。這些巨人據說是天荒武學最早的創造者,族中無論老幼,對武學都有驚人的天賦和創造力,今人將戰帝視爲武學之祖,但事實上,人類早期學習的武功,至少有一半起源於巨靈族,戰帝的最大功績,不是研創武學,而是將各種武學去蕪存菁,使之更加系統化,更加適合人類修習。
巨靈族雖然嗜武好戰,族人間卻極爲團結,和人族的關係也相當不錯——事實上,在巨靈族中一向有一種說法,認爲人類在血緣上和巨靈族其實是近親,也正因爲如此,在那個強者遍地,危機處處的時代,巨靈族給予了人類相當多的照顧,不僅爲其提供庇護,更無私地將自己的武學傳授給人類。要沒有巨靈的幫助,人類能不能延續至今還未可知,時至今日,在大秦的不少偏遠地區,仍有不少武神的信徒,實際上祭拜的就是巨靈。
由於年代久遠,巨靈族的情況,在如今各國的典籍中都是語焉不詳,但雷烈得到上古戰帝的傳承,對這些昔日人類的盟友,遠比其他人知道得詳細得多:巨靈族按照血統不同,被分爲金甲,銀甲,銅甲和鐵甲四大分支,其中金甲最爲高貴,一向是巨靈王族,這巨人外貌和人類相似度在九成以上,雖然兇悍狂野,武學上的造詣和智慧卻絕非那些猛獸可比,早在剛見面時,雷烈就已經對其來歷有所懷疑,此時更是對自己的判斷確信無誤。
“原來天荒的人類還記得我們,”金甲巨人果然是巨靈一族,聞言點了點頭道:“我叫巨帠,金甲巨靈族的護衛戰士。想不到離開多年,人類的武學居然進步到了這樣的程度,小傢伙,你現在在人族應該算是了不起的後起之秀了吧?人族現在的最強者是誰,還是玄絕嗎?”
雷烈心中又是一震:玄絕這個名字,在如今的天荒,一千個裡面恐怕有九百九十九個不知道,但如果提起他的另外一個身份,絕對是家喻戶曉——在擊敗了天外妖魔之後,作爲各族的共主,人們尊敬地稱呼他爲,戰帝。
這金甲巨靈武功不弱,口氣更是大得驚人,開口就直呼戰帝的名字,不管其是否真和戰帝有淵源,憑着這句話,雷烈就足可以確定,此人和他的族人們遷來這裡的時間,一定是在上古之前。
巨帠似乎看出了雷烈的懷疑,不禁一笑道:“你可是不信我認識巨帠?實話告訴你,當年他在巨靈族學習武功的時候,我們是在同一個師父的門下,我們巨靈族的的生長期長達一萬年,那時的我還只是少年,玄絕說起來比我入門還要晚一些。不過這小子是個妖孽,短短几十年的時間,武功居然後來居上,等我們離開天荒的時候,他已經是當時人族的第一高手了。”
他言之鑿鑿,雷烈不管信不信,都不能不有所表示——在這異界,難得遇到一個熟悉此地情況,又對自己沒有惡意的存在,雷烈當然不希望得罪了對方,抱拳一禮道:“原來巨帠前輩是和戰帝同時代的強者,在下真是失禮了。”
“戰帝?”巨帠顯然對這個稱呼頗感興趣,眨了眨眼,笑着說道:“這是玄絕那小子的外號嗎?倒還挺有氣派的,小傢伙,和我說說天荒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好不好?我在這噬靈界裡,每年只能醒來四個月,用來蒐集食物,其餘的時間都要沉睡來減少力量損耗和躲避吞噬之力,都快被憋瘋了。”
他隨口幾句話,透露出來的信息可不少,雷烈神色一動,正要說話,巨帠又擺了擺手道:“現在是圈獵的季節,時間有限,這一帶是我負責的獵場,你武功不弱,正好可以和我一起狩獵,順道告訴我外面的事情。你放心,只要能有所收穫,回到洞穴後,我一定向長老申請,爲你爭取到更好的資源和住處,絕不會讓你和那些還沒長大的小崽子們一起,住在最底層。”
說完不等雷烈回答,已經大踏步向前走去,一邊走一邊發出之前那種巨吼,不時還揮拳踢腿,斷樹碎石,弄出好大的動靜。他如今是雷烈弄清楚這個世界,進而離開此地的唯一線索,無論如何不能弄丟了,當下跟在巨帠的身後,有樣學樣,讓前者行進時的聲勢至少大了一倍。
一路前行,不時會遇到一些慌不擇路的野獸,巨帠全都一一擊斃,偶爾也會漏過一兩頭,交給雷烈解決,卻不去撿那些屍體,而是繼續前進。間歇的時候,巨帠就會詢問雷烈天荒這些年的情況,聽着這二十幾萬年來的變遷,時而感嘆,時而欣喜,時而怒不可遏,時而有熱血澎湃,而在講述這些過往的同時,雷烈也趁機從對方的嘴裡瞭解到不少這個世界的詳情。
這個世界被稱爲噬靈界,名字是誰起的已經無從考證,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這個名字用在這裡,絕對是名至實歸。
座懸浮大陸,每年只有三分之一的時間是安全的,稱爲休整期,所有生活在這裡的生靈,全都會趁着這個時候出來尋覓到足夠的食物,而後回到地下安全的洞穴,以捱過接下來的時間。休整期過後,所有的大陸都會颳起可怕的噬靈風暴,在這風暴當中,除了那些植物,任何在地面活動的生靈,都會在一瞬間吸盡所有的精血元氣,徹底化爲烏有。
雷烈算是走了狗屎運,到來之時剛好是休整期,當年巨靈族剛來的時候可沒有這樣的運氣,族裡武功最高的幾位戰神境長老,就是爲了保護族人,而被噬靈風暴所吞噬,巨靈族數千族人,也在那場災難中損失了十之七八,時至今日,族人的數量也不過數百,遠遠不及全盛時期的兩成。
地下洞穴能夠隔絕風暴的襲擊,卻無法阻擋無所不在的,在風暴季節裡分外活躍的吞噬之力,每年都有無數的野獸在休整期來臨前變成乾屍。巨靈們初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不明就裡,僥倖逃過噬靈風暴的族人裡,至少有一成在第一年被活活抽乾,剩下的也實力大損,因此不得不在漫長的風暴季節陷入沉睡,以減少能量損耗。巨帠一個成年的遠古神獸,單憑肉身的力量居然和雷烈不相上下,就是因爲這些年來被抽走了太多的力量。
“既然如此,貴族當年爲什麼要遷來這裡?”雷烈揮刀把一頭慌不擇路,向自己本來的足有兩人高的野豬劈爲兩半,同時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既然能遷來,就一定能遷走,爲什麼一定要留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