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兮忽兮,混混沌沌,雷烈的心神在無慾無求的狀態下觀察着體內世界,天地萬物,芸芸衆生,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與感知之中。漸漸地,他的思感逐漸與整個世界融合爲一,他就是這片天地,就是其中存在的萬事萬物,就是生活在其中的無數生靈。細細體會着體內世界的每一點活動,每一分奧秘,雷烈毫不吝惜地將自己這段時日所獲得的感悟,尤其是在刀魂變上的領悟盡數融入到整個世界。
這是一個互惠的過程:作爲這個宇宙最神奇的造物之一,每個世界都蘊含着無窮無盡的至深道理,這些道理下則爲掌控世界運行的法則,上則直通宇宙大道,就算是世界之主甚至雷烈這樣的締造者也難以窮究其中的玄奧。然而此時,隨着雷烈對於諸多法則的修補,完善和加強,世界也在毫無保留地向雷烈展示着自身隱藏的種種至理,令他的境界緩緩提升。
“嗡……”悠揚的輕響出現在體內世界中,起初還微不可聞,隨後卻越來越響,最終化作一曲包含着無數奧妙的天籟之音,時而清越激昂,時而低沉婉轉,令所有聽到的生靈都忍不住沉醉其中。這是天地萬物,衆生意志,以至於整個世界共同演奏的樂章,曾經引發體內世界和混沌空間共鳴的創世之音,終於再度出現。神秘的樂聲中,破空境中階的門檻在不知不覺中被雷烈跨過,然而此時的他,對此卻毫不在意。
“創世之音,世界共鳴!”隨着雷烈的意念,迴盪在體內世界的創世之音突然分出一束,射出他的體外,而後消失在混沌深處。與此同時,恆古星域的某處星空中,某個被混沌之氣充斥的小世界內,突然出現了一絲震盪,起先還只是輕微到不可察覺,卻越來越劇烈,波及的範圍也越來越大,終於將整個小世界都囊括在內,原本靜止不動的混沌之氣霎時間風起雲涌。
“阿烈,真的是你來了。”端坐在混沌中的絕美女子突然睜開眼,傾國傾城的嬌顏上滿是驚喜之色,下一刻,她突然長身而起,就在這劇烈震盪的混沌中,開始了翩翩的舞蹈。
“創世之音第一章,天地分。”輕喝聲中,蕩決曼妙的舞姿倏然加快,原本全然一體,不辨方向的混沌之氣隨之開始分化,輕靈之氣上升化爲天空,重濁之氣下降化作大地,在大地之下,天空之外,幾乎在天地出現的同時,巨大而堅實的能量核心,以及層層疊疊的能量護罩悄然成型,正是構成世界的基礎之二,地核與天幕。
“創世之音第二章,萬物化。”蕩決的舞姿變得越發急驟,一道道充滿玄奧,光華閃爍的符號隨之向天地八方激射而去,下一刻,原本只是方圓不足萬里,如同一座巨型島嶼的大地突然開始了飛速的擴展,轉瞬之間,已經比之前擴大了足足將近數百倍。在大地的周圍,無數混沌之氣急速涌動中,一望無際的大海被分化出來,一座座珍珠般的島嶼緊接着從海中升起。大地之上,山嶽開始隆起,河流開始出現,溝壑開始成形,火山,沙漠,丘陵,盆地,湖泊……短短的幾息之內,整個大地已經走完了在外界至少要數億,乃至於數十億年才能走完的演化進程。
更大的變化出現在天空中。在天空最東端的某一點上,一個碩大的火球悄然出現,沿着天幕形成的弧線緩緩飛過,將光和熱灑向大地,最終,在到達天地盡頭時,消失在某處神秘的空間內。與此同時,一輪散發着清冷光輝的皎潔月亮出現在太陽現身的地方,重複着後者之前走過的路線,兩者周而復始,不斷進行着循環。在日月之下,朵朵白雲開始浮現,緊接着出現的是縷縷清風,再接下來,陰雲密佈,雷霆雨露從天而降,隨後雨過天晴,一道飛架天際的彩虹無聲無息地出現。日升月落,風雲雷雨,天空的諸般變換彷彿處在一隻無形巨手的操控之下,卻又顯得那樣自然而然。
這些只是有形的變化,隱藏在其後的,卻是本質上的改變:靈氣的分化,本源的出現,氣脈的形成,還有世界樹的出現和陰陽魚的分化……十幾息之內,爲了對抗謝遠而被蕩決還原爲一片混沌的小世界,不僅重新恢復了原狀,更進一步變爲了一個真正的世界。
“第三章,衆生現!”蕩決的聲音響徹天地,此時此刻,她徹底化身爲創世之神,似乎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這天地間至高無上的法令,就在她說話的同時,整個世界的時光流轉陡然加速,大地上,海洋中,無數的生靈如雨後春筍般出現,而後在加快了無數倍的時光作用下飛速進化着,整個世界頓時生機一片。
創世之音是這宇宙中最神奇的現象,可以超越任何已知的空間與障礙,謝遠加諸在混沌空間上的禁制雖然強大,卻依然無法阻擋這宇宙天籟的傳入。雷烈和蕩決心意相通,體內世界在與混沌空間共鳴後,也產生了某種特異聯繫,有這兩種聯繫作紐帶,蘊含着宇宙大道至理和雷烈所有感悟的創世之音,足以引發混沌空間和蕩決本人的巨大變化,使前者的環境,後者的實力全都在短期內達到開創世界的最低要求。
創世脫困,這就是雷烈爲蕩決設計的脫身之法:隨着世界的開闢,蕩決將自動成爲這個世界的主宰,對其的掌控甚至超過了通常意義上的世界之主,哪怕因爲原來的境界過低致使發揮出的實力只有破空境巔峰,其防禦能力卻足以使之免受任何碎空境以下存在的傷害。更爲重要的是,在世界成型的同時,宇宙法則將自動破除謝遠留下的禁制,從此刻起,雷烈和蕩決的交流將再無阻礙,只要願意,兩人隨時都可以見面。
“轟!”混沌世界完全開闢出來的一刻,雷烈和蕩決的腦海裡同時傳來巨大的轟響,一堵橫亙在兩人面前的無形高牆隨之倒塌,兩人在同一時刻感知到了彼此的存在。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衝動,雷烈猛然長身而起,一步跨出,已然越過了無數時空的阻隔,出現在混沌世界之內。
“阿烈!”蕩決如同走失後重新見到親人的小獸,以最快的速度一頭撲到雷烈的懷裡,緊緊抱住了後者,彷彿只要一鬆手,雷烈就會再度消失。“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我在這裡等你等的好辛苦,我每天都在想你……我知道你一定會做到的……”蕩決又哭又笑,語無倫次地說着,卻一陣暴風驟雨般的熱吻所打斷,再也說不下去。
雷烈近乎瘋狂地吻着自己的愛人,額頭,臉頰,下頜,最終停在了後者的雙脣上,如同沙漠中行走了幾天幾夜,剛剛找到水源的行人一樣貪婪地吸吮着,一刻也不肯放鬆。百多年的期盼,百多年的思念,全都隨着這狂吻盡情宣泄。蕩決的身子軟得像一汪春水,雙臂卻緊緊摟住雷烈,熱情地迴應着對方,兩人就這樣相互擁抱着,親吻着,好像要一直這樣到宇宙的末日。
良久良久,兩人終於戀戀不捨地分開,兩雙眼睛卻依然一眨不眨地注視着對方,萬種柔情,千般思念,盡在不言中。又過了好半天,蕩決突然噗嗤一笑,仿若春花盛開,整個混沌世界頓時光彩大增。
“我又恢復了不少記憶。”笑過之後,蕩決悄悄低下頭,輕聲說道:“阿爹給我留下了一篇功法,據說是……據說是娘留給我的,要我們在成親以後再……我這些年一直在心裡推演……”
雷烈和她心神相通,早已知道了她的心思,心頭突然升起一團火熱,猛然一伸手,把蕩決再度抱進了懷裡。天雷勾地火,剎那間便是燎原之勢,總算蕩決還留有一分理智,在最後一刻一揮手,兩人的身影隨之遁入到某處從未有生靈到達的空間之內。
混沌世界的生靈們在這一天分外熱情,不管是已經產生智慧的,還是僅僅只有生物本能的,全都放下了其他事情,專心致志地做着同一件事。沒人知道這是爲什麼,只能將之歸結爲神意,很多年之後,在混沌世界的史書上,這一天有了一個相當光榮的稱號:繁衍節。
“這就是岳父大人留下的功法?”躺在未知空間的大地上,懷中抱着玉人,雷烈臉色古怪地說道:“小妖精,又在作怪。”堂堂破空境大能,擁有世界之體的強者,此時居然懶得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
蕩決使勁往雷烈的懷裡鑽了鑽,慵懶地說道:“阿爹只說這功法對我們有好處,誰知道會是這樣。”說着伸手在雷烈腰間狠狠掐了一下,輕嗔道:“你剛纔……人家現在連起身都做不到,你還說人家作怪。”
雷烈齜牙咧嘴,硬生生承受了這一記無敵神掐,心裡卻在感嘆,自己這位老丈人……還真是極品,居然連這種事情都替女兒想到了。可惜蕩決的記憶復甦全無規律可言,這本兩人行夫妻之禮前就應該被想起的圖冊,居然硬是被拖到了現在,而更加讓人無語的是,或者是出於對父親的盲目崇拜,已經是過來人的蕩決,居然把這本圖冊當成了什麼了不得的雙修功法。
“……不過那種滋味倒是真不錯。”雷烈回味無窮地想着,心裡又是一片火熱,正準備梅開不知道多少度,心中突然一動。
“我們有客人了。”混沌世界雖然是兩人共有,蕩決卻是第一主宰,權限還在雷烈之上,發現異狀猶在後者之前。盈盈站起身,身體輕輕一旋,一襲白色衣衫已然出現在身上,“男主外,女主內,你出去看看。”她偷懶地說道。雷烈已經在同時穿好了衣服,聞言寵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而後腳步一跨,已經到了混沌世界之外。
“是你?”熟悉的氣息迎面而來,倒讓雷烈吃了一驚,“想不到恆古星域所有碎空境大能圍攻之下,閣下居然還能逃出生天,融合之後的星辰靈,果然了得。可惜風水輪流轉,足下哪裡不好逃,竟然撞到了我的手上,正好算一算當日的舊賬。”說話間,一抹刀光已然出現在虛空中,只要雷烈一個念頭,就會如雷電般劈落,把對手徹底斬滅。
“如果我說那個並不是我,你會相信嗎?”來人苦笑着說道,在刀光面前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也沒有那個能力。此人赫然正是那無回域中的星辰巨人,只是此時的他早已不復當日的威勢,星辰構成的身體當然無存,只剩下了一條隱約閃爍着晦暗光芒的,模模糊糊的影子,要不是雷烈曾經感受過其散發出來的氣息,還真不容易認出來。
“我當然相信,”雷烈淡然說道,刀光卻沒有半刻放鬆,始終蓄勢待發,只要對方稍有異動,就會迎來雷霆一擊,“一縷殘魂和本體我還是能分出來的。說吧,閣下爲何要主動找上我,又是怎麼發現我的行蹤和這處世界的?”
這纔是他不馬上展開攻擊的主要原因:混沌世界開闢後,已經徹底脫離了謝遠將之禁錮的區域所在,隱藏在無數時空組成的迷宮中,就算是碎空境的大能,如果事先不知道座標也別想找得到。眼前這巨人殘魂的實力顯然已經跌至谷底,能夠在星空中維繫形體已經是了不得的成就,想要找到剛剛開闢的混沌世界根本不可能,卻偏偏直奔世界所在而來,又在時空迷宮之外發出求見的信息,顯然對此地瞭如指掌,容不得雷烈不認真對待。
“星辰靈生長於無垠星空,乃是宇宙大道所蘊育,論起對空間的掌握和理解,這個世上能超過我的人屈指可數。”說到自己的拿手本領,星辰巨人頓時變得格外驕傲,全然沒有之前落魄的樣子:“在你闖入無回域的時候,我就已經注意到了你,你的身上有我留下的印記,即便是世界外圍的時空層也休想阻隔我對這印記的感應,找到你並不是什麼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