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墨林星域的碎空境大能裡,毒妖或者不是最強大的,卻無疑是最爲讓人忌憚的一個,而受到忌憚的原因,就在於其身上的劇毒。毒妖的體內,至少蘊含了上千種絕毒,其中毒性最輕的一種,也可以在幾息之內讓一箇中型的國家雞犬不留,而這上千種絕毒之間更是可以按不同比例混合,製造出種種新奇古怪,令人防不勝防的毒物來,殺傷力之大,在同級的大能者中絕對名列前五,而這毒靈變,正是其毒功最巔峰的手段之一。
把身體在短時間內轉化爲氣態,同時令全身的毒素相互融合,化作終極毒霧,這便是毒靈變最基本的原理,看起來雖然簡單,威力卻是絕對不容小視:霧態下的毒妖,對絕大部分形式的攻擊都處於免疫狀態,煉空境以下的大能者,在霧中絕難堅持過半息,碎空境的大能若無反制手段,也休想挺過十息以上,而更爲重要的是,這毒霧具有極強的僞裝特性,可以完美融入周圍的空間,絕對是伏擊暗殺的一大利器,此時用於近身作戰,同樣是威力無窮。
“食物,進化!”雷烈此時彷彿退化成了僅有些微理性的野獸,說起話來也是簡單之極,卻足以表達他的意願。話音未落,他的大嘴已經再度張開,又一次化作蘊含無窮引力的黑洞,毒霧頓時如同百川歸海般紛紛涌來,眨眼之間,直徑十餘丈的霧團便縮水了五分之一。
“你究竟是什麼怪物!”毒霧中傳來毒妖驚怒交加的吼叫,同一時刻,黑色的霧團騰空而起,疾如流星般逃離了雷烈的身邊,而後又是一陣急劇的蠕動扭曲,重新變回人形。
“吃了你,進化!”不等變回人形的毒妖站穩,雷烈又一次衝到,勢如蠻牛發狂,看似笨重,卻快如奔雷,頃刻間便到了對手的面前。仍是如同暴風急雨般的猛攻,仍是那種一心只想毀滅對手的,冷酷卻又瘋狂的打法,元氣大傷的毒妖左支右絀,一不留神,身上已經連捱了數記重擊,仗着身體在毒素作用下遠比同級大能強悍,總算沒有受到重創,卻也是痛徹心肺,一條手臂也變成了粉碎,短時間內再也無法使用。
“小輩找死!”接二連三的受挫,終於讓毒妖陷入暴走,怒喝聲中,身形突然暴漲,轉眼間已經長到了兩丈高,全身上下肌肉虯結,如同小山一樣隆起,肌膚也在同時變成了青黑色,又有一道道青筋在皮下穿梭走行,彷彿一條條青色的長蛇圍繞在身上,看起來頗爲嚇人。而就在身體變化的同時,毒妖的頭部也在變形,原本看起來相當清秀的臉龐,赫然變成了青面獠牙的獸首,頭頂還有一根漆黑的獨角,一對怪眼時刻閃爍着精光,仿若妖魔降世一般。
這纔是毒妖的真實面目,作爲墨林星域神獸裡的最強者,這位碎空境大能已經有數十億年沒有顯露出本相,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作爲修煉毒功的副作用,自從成就大能者之後,毒妖儘管化爲原形時戰鬥力至少可以提升三成半,卻會在此後迎來短則幾個時辰,長達數月的衰弱期,在此期間,實力將會跌至谷底。對毒妖這樣獨來獨往,仇人遍地的散修來說,這無疑是一件相當危險的事情,然而在雷烈的壓力之下,他已經無法再顧及到以後的事情了。
“殺!”變身之後的毒妖,身上的傷勢早已在變身的第一時間徹底癒合,行動之間宛如暴猿,面對雷烈的狂攻不閃不讓,喊殺聲中,招招式式都是硬接硬架,短短的幾息之內,雙方已經交鋒數百次,卻是一個平分秋色的局面。
滾滾能連如瀚海大潮,綿綿不斷地向着四面八方席捲而去,儘管只是近身作戰,兩位大能者交手的餘波依然在競技場內掀起了一場風暴。勁氣激盪中,毒妖陡然縱身躍起,磨盤般的巨掌自上而下壓落下來,來勢沉重如山,還沒接近,強勁的氣場就已牢牢罩住了對手身邊十幾丈方圓,儼然已經用上了全力。
然而就在雷烈被這一招吸引了心神之際,毒妖的下、半身卻在急速拉伸變長,剎那間,已經從腰部以下變成了一條又長又粗的蛇尾,快逾閃電卻又悄無聲息地橫掃而至,居然在掌勢落下之前掃上了雷烈的身體。
“蓬!蓬!”接連兩記悶響幾乎在同一時刻傳出,猝不及防的雷烈先是被蛇尾掃中,力道一泄,而後又被巨掌擊中,身體頓時如同隕星般向遠處飛落。毒妖得理不讓人,蛇尾在空中一擺,身形如離弦之箭激射而出,在雷烈落地前趕到了對手身邊。“死罷!”毒妖大喝着,利爪閃電般射出,直奔對方的心臟部位抓來,存心要一擊滅殺這讓自己吃了大虧的對頭。
“噗!”毒妖的鐵爪準確命中了目標,卻沒有如想象中那樣抓出一顆猶在跳動的人心,反倒被深深陷在了雷烈的體內,再也拔不出來。“陷阱!”這個念頭剛剛在毒妖腦海中閃過,一對鋼澆鐵鑄般的手臂已經合抱而至,把他牢牢圈在了懷裡。
“吃掉你!”雷烈又一次重複着之前的語言,無數凝結如實質的,觸手般的能量絲線同時從全身各處彈射而出,鑽進了被他禁錮了活動的毒妖體內。強大的引力隨即沿着絲線傳來,如同無數貪婪的水蛭,吸食着他的能量。就在同一時刻,億萬斤的巨力自雷烈的雙臂上發出,毫無保留地作用在了毒妖的身上,變身後的神獸之體頓時發出陣陣骨裂的聲音,雙管齊下之下,毒妖的防禦當場崩潰。
“他不是人類,他是吞噬者!”最後關頭,毒妖總算對對手的身份有了新的認知,卻爲時已晚,下一刻,隨着體內最後一絲能量被吞噬淨盡,他的身體在雷烈的雙臂下徹底變作粉碎,心神隨之分崩離析。
“呼!”幾乎與此同時,競技場突然消失,仍然沉浸在獲取了巨大能量的快、感中的雷烈,隨之被轉移到了一處全新的空間:到處都是柔和的光線,沒有方向,沒有邊際,也沒有時間流逝的感覺,這處神秘的空間裡,彷彿除了光,就再沒有其他事物的存在。
雷烈氣息內斂,所有的生命波動全都消失不見,就那樣一動不動地佇立在光海之中,如同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而就在同一時刻,他的精神世界之內,卻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出來吧。”踏入精神世界的同時,這體型如山嶽般巨大的來客突然開口道,聲音在淡然中蘊含着不可違逆的威嚴,如同九霄神雷般在整個空間中迴盪,一股君臨天下,主宰萬物的氣息隨之充斥在精神世界之內,那情形,彷彿他纔是這裡的真正主人,而不是不請自來的侵入者。
無形的空間波動掠過,雷烈的身影悄然出現在對方的面前,在常人中堪稱高大的體型,與後者相比簡直可以忽略不計,看着眼前撐天拄地的巨人,雷烈突然笑了起來。
“我該怎麼稱呼你,真靈,還是迷境?”和對手之間的體型差距似乎全然沒有讓雷烈感到壓力,看向巨人的眼神猶如看待進入圈套的獵物,語氣更是輕鬆之極,似乎根本沒把對方放在心上:“既然來了,那就不要再走了——天機無盡,融靈合體!”
“轟!”最後一個字出口的同時,雷烈腦海中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彷彿觸動了某處機關,又好像是喚醒了某個古老的存在,一種無形而神秘,卻又浩大之極的力量隨即以他爲通道,穿越無盡的時空,降臨到現實世界之中。這力量是如此的磅礴浩蕩,以至於任何人在其面前都無法興起哪怕一絲反抗之意,那高山一樣的巨大身影臉上剛剛露出一絲驚訝,偉岸的力量已經及體,空間急劇變幻中,兩個體型相差懸殊的對手,已經雙雙來到了某處未知空間。
直到這時,雷烈的一顆心纔算放下了一半——儘管表面上鎮定無比,對於天機融靈術能否對付眼前的對手,他實在是一點把握都沒有:史前生靈中的最強者,幾乎可以和至高意志相抗衡的存在,哪怕如今只剩下了一塊小小的殘片,也絕不是他能夠匹敵的,從破空獸那裡得到的天機融靈術雖然號稱無人可以赦免,能不能奏效卻還在未知之數。好在從目前來看,對方似乎並不能抗拒那偉力的作用,這對雷烈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
“這是一場競賽,贏的人可以得到輸家的一切,盡你最大的努力走出眼前的迷宮,輸了,你將徹底從這個宇宙中消失。”雷烈淡然的聲音在空間中迴盪,作爲天機融靈術的規定程序,他有義務爲對手解釋規則,不管對方是否瞭解,回答他的卻是一陣陣驚天動地的巨響,以及從遠處空間傳來的,如同海上颶風般的猛烈波動,很顯然,對手正在試圖用強力破壞困住自己的迷宮。
這樣的反應反倒讓雷烈放下心來,一力降十會雖然沒錯,但在一個全然未知的環境裡,使用蠻力無疑是下下策,對手的舉動,足以證實兩件事:第一,他對天機融靈術並不瞭解,第二,他的力量,還不足以對抗主導天機融靈術的那一股力量,否則早在第一時間就可以脫困而出,哪還用得着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惑心術?”遠方的波動倏然消失,一個冷靜而充滿威嚴的聲音隨之在雷烈身邊響起,雖然只是在輕描淡寫地發問,卻如同君王在對臣下進行質詢,令人油然而生一種頂禮膜拜的衝動:“看來你從一早就設下了這圈套,爲的就是引我入彀?”儘管身陷對手的陷阱,聲音中卻聽不出一絲驚怒,就好像主人在問自己的奴僕,今天的晚餐準備了些什麼一樣,從容而充滿上位者獨有的優越感。
雷烈的心中不禁一凜,能夠如此之快地擺脫負面思維的影響,這樣的對手,顯然要比因爲暴怒而失去理智的敵人難對付得多,更重要的是,對方居然能夠穿透重重時空的阻隔,準確找到自己的位置,並且將聲音清晰地傳遞過來。在神秘偉力之下還能做到這一點,別說是剛剛掌握天機融靈術的他,就連全盛時期的破空獸也一樣辦不到。
心中忌憚,嘴上卻毫不示弱,笑吟吟地回答道:“你也未免太過後知後覺了吧?沒錯,從踏上那條山道開始,我不惜放棄對身體的掌控,任由你操控神志和行動,就是爲了不斷給你暗示——無比強橫的聖器之體,天生就可以承受容納遠超其他生靈的能量,偏偏精神力量不知因爲什麼緣故弱得可憐,這樣的宿主,無疑是絕佳的奪舍對象。我原以爲你還要再試探和觀察一段時間,沒想到如此心急,看來你如今的狀況着實是不容樂觀啊。”
他悠悠地說道,神色輕鬆愜意之極,好像全然沒有把這位史前最強者放在心上:“從迷境一開啓,我就一直在懷疑——先是規則改變,那些從沒有獲得過印記的人,居然在外面就可以殺人奪印,而後又是一大批原本沒有資格知道密道存在的武者先後進入其中,原來只有少數碎空境才能進入的核心區域,更是搖身一變成了誰都能來的菜市場和角鬥場。這樁樁件件,串聯起來,就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
說到這,略微頓了頓,接着一個字一個字地沉聲道:“你已經堅持不住了,只能儘快挑選出一個合適的奪舍對象,外面的殺戮也好,山路上的考驗也罷,乃至於競技場內的廝殺,全都只是你淘汰弱者,甄別理想對象的手段。當然,這些人身上的能量,同樣也是你的目標,你已經把他們養了上百億年,該到了殺豬吃肉的時候了,我說得對嗎?”
儘管是在提問,雷烈的語氣卻肯定之極:惑心術能否成功,與雙方的境界無關,唯一的決定因素就在於施術者能不能抓住對方心底最強烈的慾望,並通過種種暗示進行放大和引導,這真靈的殘魂出現在自己的精神世界,已經足以證實他的這些猜測。到現在爲止,這個從他獲取了破空獸記憶後就暗暗籌劃,以自身爲誘餌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卻要看那偉力是否能壓制住對手了。